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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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们就无事可干了。”将军说“我们真糟透了,我们最好的政府乃是最坏的政府。”他了解他当地的支持者。在解放战争中,他们都是大名鼎鼎、功勋卓著的先驱。但是,在无足轻重的政治问题上,他们却耍尽花招,以小商人般的狡猾追名逐利。甚至居然和蒙蒂利亚结成联盟来反对他。象对许多其他人一样。他不把他们得晕头转向决不罢休。因此他要求他们支持现政府,即使牺牲他个人利益也在所不借象每次一样。他的理由透出一种先知的气息。他现在要求人们予以支持的政府,将桑坦德召回来。桑坦德则将载誉而归,并将把将军残存的梦想扫以尽。就是说,他多年征战和付出巨大牺牲所建立的统一的大祖国将分崩离析、毁于一旦,各个政将四分五裂,他的名字将遭万人唾骂,他的事业将以被歪曲了的形象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但是,在那一时刻,只要至少能避免一次新的血事件,这一切他已全然不放在心上。
“起义如大海的涛,总是一股取代另一股。”他说“因此我从不喜搞这样的事。”面对来访者的惊讶神,他最后又说道“事情到何种地步了,这几天我甚至为我们为反对西班牙的义举到悲哀。”蒙蒂利亚将军和他的朋友们都到了那是一切的终局了。告别之前,他们接受了一枚他赠送的带有他的头像的金质奖章。他们不能不想到.那是他的最后一次礼品。在他们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加西亚?德尔里奥低声说:“他的脸象死人的一样难看。”这句话被室内的回声一遍遍地震着,整夜都在困扰着将军。
但是,第二天弗朗西斯科?卡蒙纳将军竟然看到他神采奕奕,不免大为惊诧。他看到他坐在散发着柑桔花香的院子里的吊上,那张吊是附近一个叫圣哈辛托的镇子上的居民为他做的,上边用丝线绣着他的名字。何?帕拉西奥斯把它挂在了柑桔树中间。将军刚刚洗完澡。头发向后支棱着,身穿蓝呢子制服,役有套衬衫,看上去一副天真无的神气。他一边在吊上慢慢地摇着,一边向他的侄子费尔南多怒气冲冲地口授一封写给总统凯多的信,卡蒙纳将军觉得他不象别人说的那样行将就木,也许这是因为他正处于他那有名的怒火中烧之际的缘故。
不管在什么地方,卡蒙纳都是个十分显眼的人物,要想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将军扫了他一眼却似乎什么都没看见,而是继续口授谴责,诋毁者的背信弃义的一句话。直到快把信口授完的时候,他才向那个站在他吊前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他的人转过身去,连招呼都也没有打就问道“您也认为我在发动一次叛吗?
卡蒙纳将军由于受到了冷遇,也有点出言不逊地反问道:“您这是从哪儿推测出来的,我的将军?”
“就是从这些地方推测来的。”他说。
他把一些刚从圣菲的邮差那儿收到的剪报递给卡蒙纳将军。剪报上指责他又一次秘密地发动榴弹兵叛,以便反对议会的决定,从而让他重新掌权。
“无的谎言,”他说“我在这儿不遗余力地倡导团结,这些愚蠢的家伙却指责我是谋家。”卡蒙纳将军读过剪报之后大失所望。
“我原来不仅确信您在组织起义,而且为此到十分高兴。”他说。
“这我能想像得到。,将军说。
他脸上并未出不悦之,而是要求卡蒙纳将军等他把信口授完。在这封信里,他再次要求正式批准他出国。就象他刚才读剪报时然大怒一样,口授完信件之后,立刻又恢复了平静。他没有靠别人搀扶,自己从吊上下来,挎着卡蒙纳将军的胳膊把他拉到池塘边去散步。
连续三天雨之后,光象金粉一样透过柑桔树的茂密枝叶的隙直下来,小鸟在桔花中间快地啁啾着。将军朝那些鸟儿凝望了片刻,深深动了情,几乎是慨地说:“幸好,它们还在歌唱。”然后,他滔滔不绝地给卡蒙纳将军讲解了为什么安得列斯群岛的鸟儿4月比6月叫得动听。随后,他便转入正题。不到十分钟,他便说服了卡蒙纳将军无条件地尊重新政府的权威。说完之后,他把这位将军送到门口,自己回到卧室亲手去给曼努埃拉萨恩斯写信。她仍在埋怨政府设下重重障碍阻止她跟他通信。
午餐时,将军仅仅吃了一盘费尔南达,巴里加为他送到卧室来的青玉米粥。当时他还在写信。睡午觉的时候,他要求费尔南多为他接着读一本前一天晚上开始读的中国植物学。稍后,何?帕拉西奥斯到卧室来送供洗热水澡用的牛至草水,看到费尔南多坐在椅子上把书摊在大腿上睡着了。将军躺在吊上还没有入睡,他把食指放在嘴上,不让何?帕拉西奥斯出声。这是两个星期来他第一次没有发烧。
就这样,随着信件来来往往,时间在悄悄地逝着,将军在图尔瓦科一呆就是29天。他曾两度到过图尔瓦科,但实际上,他真正看出当地天气的医疗效能那是在三年前他第二次到达这里的时候。当时他是从加拉加斯回圣菲阻止桑坦德的分裂计划路经此地。他原来打算在这儿住两个夜晚,但看到镇上的气候对他是如此的适宜,结果住了10天才离开。那些天,天天举行纪念美洲独立的庆活动。最后还举行了一次热闹非凡的斗牛比赛,不过用的是小公牛,没有让气的大公牛出场。将军本来一向厌恶斗牛,可这次却亲自下场和一头小公牛较量了一番,结果小公牛把他手上的斗篷顶走了,把观众台上的人们吓得惊叫了起来。现在是他第三次来到图尔瓦科,其可悲的命运已经成为定局。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事情也越来越清楚,这使他很为恼火。凄风苦雨没完没了。对于他来说,延续生命只不过是等待遭受到新的挫折的消息到来。一天晚上,他没有丝毫困意,而且头脑清醒,何?帕拉西奥斯听到他在吊上慨地说“天晓得苏克雷到哪儿去了!”蒙蒂利亚将军又来过两次,看到他比第一次见面时好了许多。他甚至觉得将军恢复了昔的活力,特别从他对卡塔赫纳尚末履行上次会见时所作的投票拥护宪法和承认新政府的承诺。而一再向他表示不这一点来看,更是如此。蒙蒂利亚将军只好临时编出理由说,他们正在等候消息,首先想知道华金?莫斯克拉是否接受总统职务。
“如果提前把事情办了那就更好。”将军说。
蒙蒂利亚再来看他的时候,将军则更为坚决地要求他这样做。他从小就了解蒙蒂利亚,他知道他所说的别人不同意实际上是他自己在抵制。将军同蒙蒂利亚不仅有着阶级和职业的友情,而且终生都在一起同甘共苦。有一个时期,他们的关系变冷淡了,甚至到了互不理睬的地步,因为蒙蒂利亚在对莫里略作战的一次最危险的关头使将军在蒙波斯处于孤军无援的境地。将军指责他是士气的消溶剂,是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蒙蒂利亚的反应是如此澈烈,以致提出要跟他决斗。但是,尽管有这种私人的恩怨,他仍旧留下来为独立战争效力。
蒙蒂利亚曾在马德里军事学校读过数学和哲学。在委内瑞拉获得解放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之前,他一直是国王堂?费尔南多七世的侍从官。他曾在墨西哥积极谋反,在库拉索岛巧妙地走私大量的武器。17岁在战斗中负伤之后,他仍然南征北战,骁勇无比。1821年,他赶走了从里奥阿查到巴拿马沿海地区的所有西班牙人。他击败了一支人数比他多、装备比他良的军队,占领了卡塔赫纳。那时,他主动高姿态地要求跟将军和解。他寄给了将军一把卡塔赫纳城的金钥匙。作为报偿,将军提升他为旅长.并命令他负责沿海地区政府。他不是一个受人喜的执政者,尽管他常常以幽默来缓和他的过火行为。他拥有卡塔赫纳城最豪华的住宅。他的“活水”庄园是全省最受别人羡慕的庄园之一。人们在墙上写出标语,质问他从哪儿到钱买了那样的房舍和田产。但是,在八年艰难而孤独的执政之后,他仍旧呆在那个位置上,而巨变成了一个狡猾的,别人无法反对的政治家。
将军每次提出要求,都被蒙蒂利亚用种种理由拒绝。尽管如此,有一次蒙蒂利亚还是毫不掩饰地说了真话:卡塔赫纳的玻利瓦尔派决心不去宣誓效忠一个妥协的宪法,也不去承认一个软弱无能的政府,这个政府不是建立在大家思想统一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分歧的基础上。这是典型的地方政治的政府,此类政府的分歧,曾经多次导致历史的大悲剧。
“如果阁下,您这位最大的自由派,把我们给那些抢去自由派的名称和权利,以便摧毁它的事业的人,任他们任意摧布的话,那么,卡塔赫纳的玻利瓦尔派们的作法并非没有道理。”蒙蒂利亚说。这样,唯一的谅解方案便是将军留在国内,以阻止国家的分裂。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告诉卡蒙纳再来一次,我们说服他去造反。”将军以他特有的讥讽反驳道。
“这要比卡塔赫纳人鲁莽地排起的内战血要少。”但是,在送走蒙蒂利亚之前,他已经平静下来。他要求把他的支持者的头头们送到图尔瓦科,以便讨论和解决分歧。正当他等待这些人到来的时候,卡雷尼奥将军给他带来了一条传闻,说是华金?莫斯克拉已经接任了总统职务。听了这话,将军在前额上拍了一下。
“瞎扯xx巴蛋!”他喊道。
“即使把我活活死.我也不相信!”当天下午,蒙蒂利亚将军便冒着瓢泼大雨到外边去打听,以便证实那条消息。当时不仅下着大雨,还刮着狂风,大树被连拔起,半个镇子被破坏,家家户户的畜栏被毁坏,淹死的家畜被冲走。但这场雨水也抵消了那个坏消息的冲击力。那些被空虚无聊的生活折磨得不耐烦的随从人员,由于他们的努力,避免了雨水可能造成的更严重的灾害。蒙蒂利亚披上一件军用雨衣,亲自指挥抢险工作。将军裹着一条睡毯坐在窗前的摇椅上,目光中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一边平静地呼着,一边凝望着在风雨的呼啸中混浊的急把破砖烂瓦、残渣废物冲走的情景。加勒比地区的那种狂风暴雨,他从小已司空见惯。尽管如此,当士兵们急急忙忙地收拾院子里的东西时,他对何?帕拉西奥斯说,他从不记得见到过如此严重的天灾。当暴风雨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蒙蒂利亚甩着泥水走进了大厅,子一直到了膝盖。将军依旧沉思着,一动也没有动。
“好啦,蒙蒂利亚,”他说道“这就是说,莫斯克拉当上了总统,可卡塔赫纳却坚持不承认他。”蒙蒂利亚并没有被那场暴风雨了方寸,他回答道:“如果阁下您留在卡塔赫纳.那事情就将好办得多了。”
“那样可能会有被人说成我手干预的危险。说真话,我可不想在任何事情上扮演主角。”他说“而且,在这件事没有得到解决之前,我决不离开这儿。”那天晚上他给莫斯克拉将军写了一封和解的信。
“我刚刚不无惊讶地知道.您接受了国家总统的职位。对此我为国家高兴,也为我自己高兴。”他对他说“但是我现在为您到遗撼,将来也永远为您到遗憾。”他在信的最后又加了一句带有讽刺意味的附言:“由于护照没有到,我还没有走。但护照一到,我马上就走。”星期那天,不列颠军团的杰出人物丹尼尔?弗洛伦西奥,奥利里将军赶到图尔瓦科加入了将军的随从队伍。他一直是将军的懂两国语言的副官和书记官。蒙蒂利亚将军高兴异常地从卡塔赫纳陪他到达这儿,两个人跟将军在桔树下度过了朋友之间的一个愉快的下午。关于奥利里履行的军务方而的事,将军同他谈了许久,然后他话锋一转.又端出了他惯常的口头禅:“那儿在谈论些什么呢?”
“他们说您出国的话不是真的。”奥利里说。
“啊哈,”将军说道“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因为曼努埃里塔留了下来。”将军以令人瞠目的坦诚反驳道:“可是她每次都留下来的呀!”奥利亚是曼努埃拉?萨恩斯的密友,他知道将军讲的是事实。的确,曼努埃拉每次都留下来,但那不是出于她的意愿,而是将军总是找个理由让她服从,其目的是为了不费劲地摆规规矩矩的情的束缚。
“我决不再去别的什么女人。”有一次他对何?帕拉西奥斯推心置腹地说,他从未向任何其他人吐过这一类的内心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