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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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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悠久的历史上,许多次都表明才干是需要的合法女儿。

就这样,将军再次回到了图尔瓦科,并住在了同一幢房子里。这幢房子里的房间是暗的,有着圆月形的拱门,与人体一般大的落地窗户朝向碎石铺地的广场,这幢房子还拥有一个通修道院的院子。在这个院子里,他曾看到过新格拉纳达的大主教和总督堂?安东尼奥?卡瓦列罗贡戈拉的幽灵,月夜里,这个幽灵在柑桔树下散步,以减轻自己对多次过错和难以偿还的债务的歉疚。同海岸边那通常炎热而的气候相反,由于图尔瓦科海拔高,它的气候凉而有益于健康。小河旁生长着深叶茂的大月桂树,士兵们时常喜习躺在那儿睡午觉。

他们是在两天之前从新巴兰卡到达图尔瓦科的,那是他们盼望己久的水上旅行的最后一站。他们不得不凑合着睡在芦苇泥巴墙的棚屋里,里面堆一袋袋稻谷和生皮子等物,因为当地既没有为他们预备房间,也没有准备好他们预定的骡子.将军的汗水浸透了衣衫,浑身疼痛,一到图尔瓦科就很想睡觉.但是却毫无困意。

船上的东西还没有卸完,将军到达的消息便早已传到离那儿仅有30多公里的卡塔赫纳了。驻军司令兼地方财政事务长官马里亚诺?蒙蒂利亚将军在卡塔赫纳己经筹备完毕第二天的民众会。但是将军不愿意过早地参加庆活动。对于那些冒着讨厌的细雨在大道上等着他的人,他只是象对待老朋友似地热情也打着招呼。随即便坦诚地要求他们离开,让他一个人呆着。

实际上,他的情绪比表面看到的还要坏得多,只是他竭力掩饰罢了。就连他的随从人员,都注意到他的益恶化的心态,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已力不从心,身不由己。皮肤由淡绿变成了蜡黄。他一直在发烧,头痛也老是在折磨着他。牧师主动提出为他请个医生,但他坚决反对:“如果我按那些医生说的去做,我早已入土多年了。”他原来准备到达图尔瓦科后第二天便赶到卡塔赫纳去,但上午他得到消息说、港口上没有一条船去欧洲,最后一班邮船也没有为他带来护照。这样,他便决定留下来休息三天。他的副官们都对这一决定表示,因为这不仅对将军的身体有利,而且也因为悄悄传来的有关委内端拉时局的消息估计对他的神也不会有好的影响。

但是,将军无法阻止市民们继续然放鞭炮并直到他们把爆竹放完,也无法阻止一个管乐队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安下营地进行演奏,而且往往吹奏到深夜方散。人们还从邻近的马里亚巴哈沼泽地为他请来了一个由黑人男女组成的滑稽剧团,演员们个个身着十六世纪欧洲廷侍从的服饰,戏谑地用非洲艺术表演西班牙的沙龙舞。将军上一次采访时,看了这个剧团的节目,很是喜,曾让来演出了好几次,所以这次又把它请来了,然而现在他却不屑一顾。

“把这帮闹哄哄的人带得远远的。”他说。

卡瓦耶罗——贡戈拉总督建造了这幢房子,并在这里住了大约三年,但是将军却把自己的心慌意,神志恍惚归结为各个房间里闹鬼所致。将军不愿再去他上次住过的房间,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充恶梦的房间,每天晚上他入睡之后,都梦见有个头发光亮的女人往他的脖子上系一条红带子,直到把他惊醒。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做着恶梦,一直折腾到黎明。所以,这次他让人在大厅的铁环上挂起吊,睡了一会儿,没有做梦。大雨滂沱,一群孩子站在临街的窗下,探着头看他睡觉,其中一个悄声说:“是玻利瓦尔,玻利瓦尔。”将军被吵醒了,但他仍在发烧,他在朦胧中寻找着那个孩子,孩子问他:“你喜我吗?”将军以颤抖的微笑向他做了肯定的答复,但接着便吩咐把一直在周围觅食的母赶走,让孩子们退下,把窗户关上。他又重新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的时侯,天依旧落着雨,何?帕拉西奥斯正准备在吊上支蚊帐。

“我梦见一个街上的孩子探进窗户,向我提了些奇怪的问题。”将军对他说。

将军答应喝一杯汤药,这是他24小时以来第一次吃药,但是没有喝完,他复又躺在吊上,浑身到软弱无力。他长时间地陷入沉思,眼睛则盯着挂在房梁上的一列蝙蝠。最后,他叹了口气道:“我们看来要讨着饭走进坟墓了。”一路上,所遇到的老军官和普通士兵们都向将军讲述了自己的不幸,将军听完马上慷慨解囊,到了图尔瓦科之后,他的旅费只剩下了四分之一。他还要看一看省政府有限的钱库里是否有现成的钱支付他的汇票,或者至少可以同投机商打打道。如果他打算马上在欧洲定居,英国可以免费提供方便,因为他为英国带来过许多好处。

“英国人是暮我的。”他常常这么说。为了能象昔那样体面地维持生活,保住他起码的仆人和随从人员,他一直怀着卖掉阿罗瓦铜矿的幻想。话虽这么说,可如果他真的马上要去,他和他随从人员的船票和途中的费用是马上急需解决的问题,然而他手头尚剩的那点钱本无法想象来办这样的事。此时他最需要的莫过于停止想入非非,可是他做不到。尽管由于发烧和头疼他的眼睛已不听使唤,在没有蝙蝠的地方,看到了蝙蝠,但他还是强打起神,驱赶掉影响他官的困意,一口气向费尔南多口授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苏克雷元帅的,他衷心地谢他的道别。在这封信中,他只字未提及他的病情.尽管在象那天下午的情况下他本应该说说病情的,而且他也很需要别人的同情。二封信是写给卡塔赫纳省长堂?胡安?德迪奥斯阿马多尔的。

他再三要求阿马多尔先生令省金库支付他8000比索的汇票。

“我穷得叮当响。出国需要这笔钱。”他对他说。这一请求还真有效,不到四天工夫,他便得到了同意的回答,于是,费尔南多到卡塔赫纳取了这笔款.第三封信是写给哥伦比亚驻伦敦公使,诗人何?费尔南德斯?马德里的。他要求他支付一笔他汇到罗伯特?威尔逊名下的款子和一笔偿还英国技师何?兰卡斯特尔的钱。他为了在加拉加斯建立他的新奇的相互教育制度欠下后者20000比索。

“这有关我的名誉。”他对他说。他相信,到那时,他的老官司该已经打完,铜矿该己卖掉。然而,他的努力毫无结果,当信到达伦敦时,公使费尔南德斯?马德里已经过世。

?帕拉西奥斯悄悄地向军官们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在室内走廊里玩牌时不要吵闹,但是他们照旧争吵,只是声音小了一些,直到附近教堂的钟打过十一点,他们才稍停下来。稍后,公共娱乐活动的风笛和大鼓也不响了,远处的海风把下午大雨后重新积聚起来的团团乌云刮得一干二净,长柑桔树的院子里顿时月光溶溶。

?帕拉西奥斯对将军照顾得无微不至。黄昏以后,将军一直在吊上烧得说胡话。何?帕拉西奥斯为他熬好了惯常的汤药,又给他用了灌肠剂,而后便等待着有个更权威的人士来建议将军请个医生,然而没有人这样做。一直到黎明,将军只糊糊地睡了一个小时。

那一天,马里亚诺?蒙蒂利亚将军带着将军在卡塔赫纳的契友去拜访将军。这些朋友中有人人皆知的玻利瓦尔派的三个胡安,即,胡安?加西亚?德尔里奥,胡安?德弗朗西斯科?马丁和胡安?德迪奥斯?阿马多尔。三个人都为那个在吊上痛苦不堪挣扎着企图爬起来的人惊呆了。将军甚至没有气力和大家一一拥抱。来访者曾在阿德米拉布莱代表大会上见到过将军——他是此次代表大会的代表——,他们简直不能相信在那么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体居然虚弱到这等地步。他的骨头透过皮肤看得清清楚楚,目光无法集中。他大概意识到自己呼出的气体既热又臭,因而说话时总是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且几乎侧过脸去。但是,给客人们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身体明显地缩了,甚至蒙蒂利亚将军在拥抱他时,似乎到他的个头只到自己的部。

他的体重只有88磅,到去世,肯定还要降10磅。他的正式身高为165米,但医疗卡片上的高度和军事卡片上的记录并不相符。有朝一到解剖台上时,他的身子还会缩短四厘米。他的脚在身上变得跟手掌一般大小,看来也是缩了。何?帕拉西奥斯已经发现,他的子几乎可以提到部,而衬衣则必须把袖口挽起来。将军注意到了来访者悦异的目光,他只好承认他一直穿在脚上的法国型35号靴子自一月以来已显得大了。即使在最棘手的场合,蒙蒂利亚将军都以机伶俐,才华横溢著称。可此时他终于也不得不伤地说道:“阁下,最重要的是您可别在神上萎缩下去。”像往常一样,蒙蒂利亚将军说完俏皮话后自己先纵声大笑起来,而将军则对这位老朋友报之以微微一笑,而后把话岔开。天气已经转好,在室外谈很舒服,但将军仍旧喜在他下榻的大厅里坐在吊上接待客人。

谈话的主题还是国家形势。卡塔赫纳的玻利瓦尔主义者拒绝承认新宪法和新选出的统治者,理由是支持桑坦德的学生们对议会施加了不能容忍的力。相反,忠于将军的军人却遵照他的命令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态度,支持将军的农村教士阶层没有机会发动起来,忠于将军事业的卡纳赫纳一支城防军的司令官弗朗西斯科?卡蒙娜将军,险些发动了一场起义,至今仍枕戈待旦。将军要求蒙蒂利亚将军为他把卡蒙娜召来,以便进行安抚工作。然后,他的眼睛直视着,在大家面前对新政府做了一个坦率的概括:“莫斯克拉是个笨蛋,凯多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两个人都被圣巴托洛梅的孩子们吓得丧魂落魄。”按照加勒比的行话,他的意思是说,总统能力很弱,副总统是个看风使舵,甚至可以随便改变政信仰的机会主义者。将军还以正处失意时期心酸而复杂的语气说,他们每个人都可能同大主教情同手足。相反,他觉得新宪法比预料的要好,因为在当时所处的历史时期,危险并非是选举的失败,而是桑坦德通过从巴黎来信挑动的内战。新当选的总统在波巴扬发出种种呼吁,号召人们遵守秩序和维护团结,但是他还没有表态是否接受总统职位。

“他正在盼望凯多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将军说。

“莫斯克拉大概已到了圣菲,”蒙蒂利亚说“他星期一就离开了波巴扬。”将军不知道这件事,但他并不到惊奇。

“等着瞧吧,等到他不得不干事的时候,就会变得象个出气的皮球。”他说“这家伙连在政府里看门都不够格。”他沉思良久,脸上出深深悲哀的表情。

“很遗憾,”他说“真正的伟大苏克雷。”

“他是最有资格的将军。”德?弗朗西斯科说道,并微微一笑。

尽管将军千方百计不让把他说的话漏出去,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全国。

“这是乌达内塔天才的名言。”蒙蒂利亚开玩笑道。

将军没有注意别人的话,而是以玩笑多于认真的口气打算了解一下当地政治的内幕。但是,蒙蒂利亚又突然以自己刚刚冲淡了的严肃气氛说道:“请原谅,阁下,您比谁都更清楚我对苏克雷大元帅的仰慕,但真正的伟人不是他。”接着,他以演员般的姿态加重语气结束了他的话:“真正的伟人是您。”将军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已不复存在。”接着,他又说了下去,讲述了他要求苏克雷元帅接受哥伦比亚总统职务是如何被拒绝的。他完全有能力把我们从无政府状态中拯救出来,”他说“但是他被美人鱼的歌声住了”加西亚?德尔里奥认为,苏克雷之所以不接受总统职务,是因为他半点儿也不具备掌握政权的才干。可将军认为他如果担任总统并没有任何不可逾越的障碍。

“在人类悠久的历史上,许多次都表明才干是需要的合法女儿。”他说。无论如何,这都是为时已晚的留恋和怀念之情,因为将军和别人一样明白,当时共和国最能干的将军已属于另外的军队,而不属于他的瞬间即逝的军队。

“伟大的才干存在于情力量之中,”将军说,随即又对这句俏皮话作了补充:“这是苏克雷自己说的。”正当将军在图尔瓦科回忆苏克雷元帅的时候,这位大元帅却离开了圣菲踏上了去基多的旅程。他垂头丧气,孤独一人,然而他正值青年华,身强力壮,正处于荣誉的颠峰时期。在离开圣菲的前夕,他作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悄悄地去看望一位住在埃及区的著名女巫,这位女巫曾在他的战争生涯中多次指点过他。此次女巫从巫牌上看出,即使在那暴风雨的时期,元帅去基多最顺利的道路仍旧是海路。但这位阿亚库乔的大元帅心情急迫,觉得走海路实在太慢,于是便不顾女巫的郑重判断,甘愿冒风险去走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