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娇躯宝剑夜战豪雄浊酒狂歌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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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罗小虎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小铁锅来,由皮口袋里倒了水,就用手拿著放在火上,锅底下又有个窟窿,哧哧的不住发响,他又大声嚷嚷著说:“喂!快来帮帮忙!”韩铁芳也手忙脚,赶紧帮著添草,一时没留神,外面的风进来,把一烧著了的草就吹在韩铁芳的衣棠上,衣上火起,罗小虎惊讶著:“啊呀!啊呀!”一撒手,锅的水都浇在火上,喳的一声突腾起来一股白气,罗小虎赶奔过去,帮韩铁芳揪扯身上著火的衣棠,衣上的火灭了,可是那边地下的火也灭了,殿里都是烟,罗小虎张著两只手哈哈的一笑,他赶紧拉著韩铁芳到外面叫凉雨淋淋,两匹马也都跟著他们跳出来,及至殿中的烟气渐渐散出来,两人再进殿,可是身上都淋得跟水老鼠一般了。
韩铁芳的皮没有烧焦,但罗小虎刚给他的新缎子的心夹袄,大襟上却去了一大块,已经变成了灰。他赶紧又摸了摸怀里,万幸,那块红罗倒是没有烧掉,也没有损坏,他可垂头丧气,现出十分懊恼的样子。
罗小虎却又讥笑他,说:“你心里有事,不怪你干事出舛错,我看你大概是个公子哥儿,其么事都不会干,比我还笨!”韩铁芳吁了口气。罗小虎又说:“你还是上佛桌喝酒吧!你不行,让我一个人来吧。”当下罗小虎又重新烧火,烧水,拿出一把茶叶来,在个破大碗里冲了一碗茶,并找出几块干粮,都放在佛桌上请韩铁芳吃用,他就像给神佛上供做的,韩铁芳却又下了佛桌,说:“我这里也带著吃的东西呢!”遂就藉著火光去把自己的行李找著,取出来干粮,就与罗小虎两人分著吃,并且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换著喝茶饮食。吃喝毕,地下的草灰还有余烬,两人都剥下衣服来蹲在火边去烤,一边烤,一边谈,罗小虎就直打听韩铁芳的来历。
韩铁芳却一句话也不肯说。他虽然对罗小虎与玉娇龙往昔的那段情史,也很有些疑问,但为了尊敬亡友玉娇龙,又实在不忍得打听,所以他说的话极少,罗小虎的话倒还真多,罗小虎说:“这座庙,早先原有僧人居住,后来,这里的大和尚被强盗杀死了,几个小和尚也都跑了,这里就留下了一座空庙,你看这个铁锅、饭碗,也都是和尚走的时候抛下的。”说到这里,他又叹息了一声,说:“这次我到沙漠里来,又会著了我旧手下的几个老喽啰,那些王八蛋,现在都成了寨主了,这庙里的事情,也是他们告诉我的。依著他们,是要叫我别走,说我若是不愿再在沙漠中受那奔波之苦,他们就可以把这座庙修一修,派两个人来服侍我,叫我在此来住,他们原是想让我在这给他们保镖,如遇著了事好求我帮忙。可是我说:我又不是和尚,为甚么要住在庙里?但我一来到这里,可真懒得走了。我再说两句话,你可不要生气,我在五回岭住了十多年,我真跟个老道士似的,我在那里,虽没另娶老婆,可是也有了产业,有了家了。人是把太平的子一过长了,也腻得慌。我就忽然想起了玉娇龙,因为听由西边去的一个江湖人他说祁连山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绰号叫黑山熊。”韩铁芳一听见提到了他的仇人名字,他中的怒火不又起,拳头又不紧紧地握起,想着:只要是罗小虎说出黑山熊是他的朋友,或是他与他们有关系,那么自己就给他一拳,打伤了他,制服了他,便叫他带著自己去往祁连山,找黑山熊去拼命。那样一来,倒可以把记念雪瓶的心抛开了,情丝割断了。
可是听罗小虎接著又往下说:“黑山熊那小子,二十年来躲藏在祁连山里不敢出头,听说他是心里有亏,害怕新疆的一位龙大王爷要他的命!因此,我就料到龙大王爷必是我的…”他住了下半截的话,又拢起双眉来,愁郁地说:“我想她一定就是玉娇龙,她不是在祁连山一带寻找那黑山熊,就是在这里的大沙漠里了,总之她不在甘省便是在新疆,绝出不了这个地方,因此我就与我的两个伙计,花脸与沙漠鼠一同西来,分头去找,不料花脸又在甘省受了朋友的连累,打了官司,解往兰州,听说那时玉娇龙正在兰州,沙漠鼠就去找她,想求她救花脸骅,并说我已到了中卫县想与她见一面,不料玉娇龙全不念旧情,她只给了沙漠鼠几两银子,对花脸骅,她全不管救,可是那时听说她就病得很重,常咳嗽,沙漠鼠走到中卫县去找我,我赶到了兰州,到那家店房去找,却听店里的人说,玉娇龙跟著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往西去了。我追了一程,没有追著,再回到兰州去救花脸,已经来不及,他已被官司牵累得正了法了。
我又对玉娇龙很恨,我想为寻她,才死了这跟随我三十多年的一个伙计,她却跟著个小伙儿走了,不理我!真太薄情!我就带著沙漠鼠又往西去,走在半路,沙漠鼠又害了病,我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又单身西来,在沙漠中走来走去,前些子就在道北边的一家店里,无意中遇见了个标致的女子,听人告诉我,原来她就是小王爷雪瓶,玉娇龙的女儿。
我想玉娇龙的女儿,一定就是我的孩子,我去认她,她竟拿小弩箭我,这弩箭当初原是我传授玉娇龙的,玉娇龙因那才出了名,她学会了,却又来我!哈哈!好孩子,但我并不生气,我暂时走开,想在沙漠里等她,跟她细叙详情,还不要叫别人知道,没有想到我没有等著她,她另走了一条路,反遇著了强盗,她把半截山、戈壁虎那些人打了个落花水!
我后来又遍地去找,就遇见二十年前我手下的几个伙计,他们才告诉了我,那都是前两个月的事,有个姓韩的人到尉犁城去找雪瓶,并带去玉娇龙的马、剑等等的东西。因此才断定玉娇龙已经死了,她必是得了病死在半路了!”说到这里,罗小虎竟忍不住地落下眼泪,声音都悲惨了,就又向韩铁芳说:“方老弟!你是不知道我们过去的事,更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出身,虽在沙漠中当过几天寨主,可没干过其么恶事,没害过好人,后来认识了玉娇龙,她叫我去做官,我就洗了手,可是官做不成,我没法子!二十年前在五回岭分别…”说到这里,他将话又停住,发了会子呆,仿佛回忆当年一段柔情、美事,叹了一声又说:“她走后,我对她时时想念,但我知道我不配做她的汉子,她愿意嫁我,但只因为我不是个官,她却是一位小姐,我就无颜再去找她。如今,我已经快到五十岁了,来找她,可是已见不著她了。”说到这里,他不啊啊的痛哭,加上殿外晰沥的雨声,声音更是悲惨。
韩铁芳的心中也很替他伤心,尤其是替已死去了的玉娇龙惋惜、难受,而更疑到雪瓶就许是他的亲女,遂也叹息著,用温言劝了半天,才把罗小虎安得止住了哭泣。衣服都已烘得半干了,两人就都穿上,都上了佛桌躺著去睡觉。夜间很冷,两人却倒都睡得很,也没有发生甚么事。
次天亮,韩铁芳先把眼睛睁开,下了佛桌,走出殿宇去看,见雨已住了,天铺著薄薄的灰的云雾,出店门一看,路上虽有不少的稀泥,若骑著马,倒还可以往下走,好赶到迪化去找雪瓶。
他不愿罗小虎与他同行,所以回到庙里一声不响,就先拿著水袋给玉娇龙遗留的那匹马喂水,喂完了,他就又走到殿里悄悄将剑入匣,又收拾包袱。不料这罗小虎也跳身坐了起来,问说:“雨住了吗?你就要走!”韩铁芳倒吓了一跳,同过头说:“雨已住了,我这就走,因为我要到迪化,还有些事要办。咱们后会有期吧。”罗小虎下了桌子,说:“别忙,咱们一块走,我也到迪化去。”韩铁芳一听,心中却大不高兴,就说:“罗兄,据我想,你还是不要去迪化好,二十年前你在此地当寨主,那时的头也很大,你既能在这里遇著旧的伙计,难道在迪化就没有认识你的官人吗?倘若在那里出了事,一来你已洗手多年,为二十年前的事情打官司未免冤屈,二来何苦再追问早先的事?或是有人看见了你,又想起早先玉娇龙的事,你何苦叫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受人评议?”罗小虎点点头,叹息著说:“方老弟你说的话也对,可是我想迪化城决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二十年前我才洗手的时候,就愣敢到迪化去,在迪化城里我还与她见过一面,那时她在一座楼上,我却在墙外的马上,…”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把两只眼睛闭上,回想着当年的梦景。及至将眼睛张开,他却又是一声长叹,摇著头说:“决没人能认得我,我到迪化的时候,找个剃头匠再把我这大胡子刮刮,买两身新衣穿上,将马再打扮打扮,就更不会有人认识我了。不瞒你说,我是前两天在沙漠里打听出来,有人看见雪瓶才走过去,往迪化去了,她有亲戚现在迪化,她一定是去迪化了。”韩铁芳转过身来发急地说:“你何必又到迪化去坏雪瓶的名声?她绝不是你的甚么女儿,即使她是,她第一次既不认你,哪会又在迪化那大城之中又认你为父?你不要做梦了!况且,你见了她,于她有损,于你无益。”自己心里又想:只要他敢说一声:我非上迪化不可,那么自己当时就能出剑来将他砍死,决不能叫他到迪化去给雪瓶气。
但是罗小虎却不住的摇头,说:“我岂能去见她,在沙漠里她不认我,那时我是有一阵子难过,可是后来我就明白了,她一定是不知道我,她的娘决不会将早先的事告诉她,再说,她在尉犁有赫赫有名的家产,有牛马,跟个真王爷似的,我找了她去当爸爸?去享福?那我自己都笑话我自己了。我罗小虎自小就离开了家乡,没花过我爸爸一个钱,没吃过我爸爸一碗饭,如今快要老了,倒去吃女儿?那有多么没出息!——我不敢!我到迪化城,跟她走碰头,至多望她两眼,心里高高兴兴,但我决不再招呼她,我要去找一个人,也是一个女人,玉娇龙死后,只有她也还许记得我的名字,听说此人现在也往迪化去了。”韩铁芳便问说:“此人是谁?谁的子?”罗小虎却说:“一个妇人,无名无姓,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我找她去,也没有多话可说,只是一两句话,问了她,我就走,我也不愿在迪化多呆,因为现在来到迪化的一位钦差大人,那就是玉娇龙的胞兄,人家是一品大员,我还是那样,我还会去见了钦差大人呼舅子?攀亲戚?”连连地摇头说:“我不会!我不会!那不是好汉干的!你要是不愿跟我同行,你就先请,可是,我告诉你往北去还得过黑沙漠,还得过天山,路途不靖,你一个人走可不会平安,只要出来十个八个的人,你就受不了,可是要有我!”一擂脯说:“二十年前的名头还能够叫得响,无论他几千几百的强人,不管他们认得我不认得找,可是若听说我便是半天云,他们谁也不敢不让路!”韩铁芳听到了这里,心里倒不斟酌,因为自己倒是不怕强盗,可是真怕冷箭。
罗小虎此时也跑出去喂马,又跑进来收抬东西,向韩铁芳又说:“我到迪化,只要见著那个人,把话说完,我就当离开那里,我还得到肃州找我那伙计去,只怕他也病死了,只要他不死,我们就往五回岭,把家给他,我去当老道。我本来当过几天小老道。咳!我真灰心了,懒得活了。”韩铁芳也不言语,蹲著身,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束好了,就拿到外面,都放在马上,罗小虎也将东西全都收束好了,备好了马,他又看着韩铁芳的这匹马,点点头,说:“你这匹马真不错!是来到新疆才买的吧!别的地方找不到这种马。听说玉娇龙…唉!我又提她了,她倒有一匹子里驹,也是黑的,她死了,马却叫那姓韩的送回尉犁,可是他妈的又出了事!这也是我前天听人说的,我也没细打听。”由他说,韩铁芳却不说一句话,少时他先牵马走出庙门,就跨上了马,罗小虎也随著出来上了马,他的雄躯在马上更显得威风,真像一位将军似的,但是,韩铁芳心中又想:假使当年他是个正经的人,他中了武举,作了官,那么玉娇龙后来的结局也许不至如此。只是,玉娇龙既是一位小姐,她的那身惊人出众的武艺,可又从哪里学来的呢?她怎会又与一个大盗相识而生情呢?这些事,这些疑问,韩铁芳本想打听打听,但又对罗小虎鄙砚,非鄙砚他是盗贼出身,却是总觉得他不配当玉娇龙的丈夫、当雪瓶的爸爸,真不配!所以不愿他口中再提玉娇龙跟雪瓶。
他挥鞭在前面走,罗小虎也挥鞭追上他,两匹马就并行著,踏著被牧民放牧的牲畜,将草食光了的一片原野,直往北去,走下了三十余里,天上的云彩渐薄,光惭现,可是地下的草已被马践踏成黑的荒沙。罗小虎就在后边嚷著说:“喂!喂!方老弟!你慢著点吧!这里沙漠可不算小,这是有名的黑沙漠,比白龙堆更难走,无论咱们怎样赶,今天也走不出这片沙子,你别急!慢肴点!我这匹马可比不了你那匹马!”韩铁芳只好将缰绳收了一收,而这匹马一望见沙漠,神更振,仿佛收不住了。他等了一会,罗小虎才着气,鞭著马赶上来,说:“老弟!你虽也是由白龙堆里来的,可是说起走沙漠来,第一还得让我,就连玉娇龙敢说都是我的徒弟!你先别忙,忙中必有错,若没有我领著你,包管你绝到不了迪化府,若有甚么人留心上你,你更得丧命。好老弟!我真喜你年轻硬,我才帮助你!”韩铁芳听著他这些话,心中却不由得不耐烦,就皱著眉说:“走吧!你的马也得加快一些,你哪里晓得,我到迪化真有要紧的事。”说时,他的马仍然向前走着,只是慢了一些,罗小虎骑著马在后从容地跟随著,他很高兴,嘴里不住的哼哼哦哦,也听不出来他唱的是其么,待了一会,又往下走了十余里路,忽然罗小虎又高声唱了起来,唱的又具:“天地冥冥降闵凶…”韩铁芳又回头看了看他,想问问他这首歌的来历,但忽见罗小虎用鞭子狠狠地著自己的脊梁,恨恨地说:“不唱!永远不再唱它啦!妈的!还唱甚么?永远也不唱它啦!”一面说著,一面形容惨愁,紧紧地咬著牙,连胡子都咬在嘴里,拼命挥鞭,吧吧的马,他就向前飞奔。后面的韩铁芳倒很关心,真怕他疯了,又怕他摔下马来死了,自己又得葬埋他,那岂不真的成了我不是他跟玉娇龙的儿子,倒给他们送了终,当了孝子,那才是笑话呢!他心里如此想着,只见罗小虎的马向前狂奔了约一里地,便奔不动了,人马俱累,都停在那里气。
韩铁芳一鞭子便赶到,在马上扯了扯他,问说:“你是怎么啦?”罗小虎拍著,面惨白,说:“你不知道:我心里真难过!玉娇龙临死,我连一面也没见著,一句话都没说,她埋在甚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说时竟又下两行眼泪来,韩铁芳心里想把玉娇龙葬身的地方告诉他,叫他去哭祭一番,以他的痴情,可是又想:他去了倒不要紧,那个地方也很好找,只是他又与那些强盗相识,被强盗们知道了地点,就许去掘出玉娇龙的尸体,以气忿,便仍然决定不告诉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着说:“你也太不像一条好汉了!这些年你都没与她见面,如今你闻说她死了,难道你就不再活了?我看你虽已年近五十,但身体还健壮,气魄还有,你冯甚么不打起你的神来,再干一些光明正大,烈烈轰轰的事情,以洗刷你过去的污名,而玉娇龙于地下?”罗小虎听了这话,渐渐昂起头来,脸也渐渐从惨白转为紫红,点点头说:“老弟你说的这话很对!”韩铁芳说:“你若觉得我这话对,以后你就作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把那些无聊的悲伤都抛去。
依我说连迪化府你都不必去了,新疆是你伤心之地,你应当快些离开它!”罗小虎点了点头之后又摇摇头,说:“我还得跟著你走,并不是我非到迪化城不可,迪化城我也许不进去,我把你送到那里,我才放心!”韩铁芳不由得傲然一笑,说:“这一点路程,我何劳你送?我怎么由家里出来的?我出来就为的是在江湖闯,我本来有几个伴侣,但我都把他们打发回去了,我愿意单身行走,将来我还要到祁连山,走江南。”罗小虎说:“将来你往哪去我也不管,别的地方都不像新疆,新疆这地方真他妈的可恶!我把你送到迪化,你就稳妥了,我也安心了,小兄弟!我真有些关心你,一来咱们在那店中相遇,真是有缘,二来,兄弟你别恼,我看你的模样长得真有点像玉娇龙,我要不看见你,我也不至于这么想她!”说时又把眼光不住向韩铁芳脸上转,韩铁芳倒不由得笑了,虽然被人将他当作女子,妇人,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惊讶并且想起与玉娇能来新疆时,玉娇龙对待他的忽而暴躁,忽而又温柔慈的情景,真是可疑,不想罗小虎也是这样。他就想:难道我一个姓方的被难的妇人所留下的儿子,还会跟他们有其么亲戚关系不成了…不过这可说不定,玉娇龙的出身是官家小姐,我的爸爸也是个官。一面心里猜测,一面向前走,罗小虎这时也不说话了,默默地走下十余里地,忽然见面前一道沙岗的后面转过来两匹马,接著那两马之后又发现了几匹,一共是七八匹马,都向这边走来,韩铁芳一惊,倒把心中的思绪打断了。
罗小虎却狂笑着说:“怎么样?我说这地方不好走,你看是吧!前面来的这一个是我的孙儿下辈,老弟你沉著气,不要惊慌!让我先去跟他们道道字号,他们若认得他们的爷爷,那便好,便没事,不然你看我施展施展刀法让你开开眼界!”说著他就催马了上去,韩铁芳怕那群贼不认得他而发生争斗,怕他有了闪失,便也催马跟了过去。
只见相离尚有数十步之远,双方能够看得情面目了,那边的人就齐都下了马,一个人就高声嚷:“罗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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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瓶才过去,她往北去了,我们幸亏没有被她看见,不然真了不得!你老人家也不要再往前走了!”罗小虎收住了马,哈哈大笑,韩铁芳听了,却又惊又喜,赶紧向罗小虎说:“罗兄!我先走了,雪瓶既在前面不远我就得赶紧去追她!”说时挥鞭飞驰而去,在他走的时候忽见那贼人里有两个人,齐都扭著头向他看,并惊讶著说:“哎哟!这不是那个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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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铁芳听见了,却没有理,只是策马北去,只听身后罗小虎已经追上来了,并大声嚷著说:“老弟!原来你就是姓韩的呀。我们这里有人在黄羊岗子见过你…韩老弟!停住吧!咱们再说几句话…朋友,雪瓶就在前面不远,我一定叫你追上她!别忙,等我问你几句话。兄弟!韩老弟:姓韩的!玉娇龙的朋友!你站住!妈的你站住!
…
”他越城声音越大越急,可是这声音传到了前面却越来越模糊、越轻微,因为韩铁芳已经去远,转过了几道沙岗,连影子也不见了,这里罗小虎的马哪能追得上那匹马呢?
那匹马——玉娇龙遗留下来的神驹,四只蹄子带起了地下的黑沙,真如一条黑龙做的,霎时间即走出了二十余里,但韩铁芳时时在马上左右盼顾,但大漠无边,沙岗无数,却没有一匹马和一个人,他又向北走,走一会使收住了马,着气高声叫说:“雪瓶!秀树奇峰!”却没有回答的声音,座下的马依然向前奔著,他只得放了,由著马去飞跑,并且连声高呼著:“雪瓶!雪瓶!
…
”也不知又走了多远,忽见远远之处有一点人马的影子,他就更是心急,一边高举著鞭子,一边更尽了平生之力喊了起来:“!雪!瓶!”喊得他的声音都发哑了,但距离那前面的人马影子越来越近,那边的人马的影子并没有动,并且看出来马是白的,而人是青的衣,头上蒙著青纱的手帕,正是个女人,他就大喜,连气都顾不得,又连声喊著:“雪瓶姑娘!你快将马停住吧!快停住!你来看!我已将你要的那匹马找了来了,我来给你送马,还有几句话,我忘了告诉你!
…
”他越追越近,连雪瓶的娇客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雪瓶横住马在那里,他的话被雪瓶听见了没有,虽不知道;可是雪瓶一定看见了这匹马,她哪能够不认得呢?见雪瓶微笑了笑,真是十分的抚媚,但是她笑过了之后忽然就扭头拨马,向北飞驰,竟连头也不回。
韩铁芳不吃了一惊,马也缓了,他急了两口气,又向前喊说:“雪瓶!雪瓶姑娘!难道你爹爹的这匹马,——你也不要了?”他发著呆着气,向前看去,见雪瓶和白马已为一道山似的沙岗所遮,没有了踪影。韩铁芳下的黑马虽然还有力向前追,但他可实在喊不出声儿来了,人瑞吁得也快接不上气了,就一灰心,偏腿离鞍,坐在沙子上,马却立时就也不向前跑了,呼噜呼噜的直气,南边的沙岗后,却又有:“韩!老!弟!”之声隐隐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