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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驼峰航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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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盛夏六月,素有“江南火炉”之称的陪都重庆,骄似火,溽暑难当。树叶低垂着头,热辣辣的光穿透树枝,将跳跃的光斑撒在山坡、石阶和草坪上。

这是前线噩耗频传的一九四二年。蒋介石站在一间名为“老草房”的会客厅窗前。他到剪双手,面沉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窗外,室内半明半暗的光线将他瘦削的脸膛勾勒出一幅冷调的剪影来。

委员长威严地沉默着。他没有如通常出席重要会议那样身着戎装,而是穿一件普通青布长衫,着府绸灯笼长,蹬一双浅口绒面布鞋,这身朴素的装束虽然藏起了军人统治者的威势,却更显出中国政治家深藏不,狡诈诡谲的风格。

客厅里还坐着几位国民军政要人。有军政部长兼总参谋长何应钦,军令部长兼副总长白崇禧,还有林蔚、陈诚、陈布雷、余飞鹏、商震等。他们或悄悄啜茶,或轻轻摇扇,偶尔低声音谈几句,唯恐惊扰领袖的沉思。

再过一小时,委员长将在黄山别墅宴请刚刚从印度飞来的史迪威将军。

对委员长来说,缅甸之战无疑是替英国人干了一件得不偿失的蠢事。他的初衷并非取悦于丘吉尔而是要让罗斯福重新认识和估价中国,以提高中国同美国讨价还价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中国领袖一种抑已久的大国冲动,它表明中国人不仅渴望获得更多的援助,而且更渴望恢复昔在世界上的盟主地位。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委员长偏偏为此丢尽了脸面。三个锐军伤亡过半,武器装备丧失殆尽;仰光不仅没有保住,反而险些让本人打进昆明。以十万大军的征战换来一场令人汗颜的惨败,这真是中国委员长始料不及的。

但是委员长毕竟是个军人出身的政治家。他的天才不在于打仗而在于玩政治谋。中国远征军的失败无疑更坚定了他对中国抗战抱有的一贯信念,即以一个沦陷半壁的贫弱之国去试图打败一个强大的本帝国,那是白痴才会有的可笑念头。

中国不是本人的对手,英国人也不行,只有美国人有能力打赢这场战争。抗战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场无法选择的赌博,你已经坐在牌桌上,就必须赌下去。因此唯有谨慎下注和聚敛本钱才不至于输得光。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委员长听出是何应钦的声音。这位总参谋长好像同商震讨论本东京的歌伎和料理什么的。

委员长没有回过头去,他好像一尊冷漠的雕像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滑下去。

以民国政府的军政大员而论,恐怕没有人比委员长更了解他们的对手本人了。委员长青年时代曾三次东渡本海,就读于东京振武军校炮科和士官学校,悉心研究过本的政治、军事和历史。他认为本是个了不起的民族,是亚洲唯一能与欧美列强抗衡的国家,中国若要强盛,则非走本明治维新的道路不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被证明是行不通的,三民主义是西洋药方,对中国的政治和社会无效。

中国需要本那样的君主立宪制。中国需要集权,需要独裁和杆子。中国有中国的真理。

以眼前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而论,中国若要取胜,唯一正确的策略不是“打”而是“抗”即抗到美国人的飞机大炮迫使本人投降为止。中国是一个靠实力划分天下的国家,中国每省每县乃至每个区乡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委员长。如果拿中央军和本人火并,其结果只能叫共产和那些心怀不轨的地方军阀坐收渔利。领袖和政治家的目光绝不能不看到将来,看到中国战后重建势力范围的前途和大格局。

几乎与腊戌失守同时,本人发动中原、浙赣和华南作战。侵华军以五十万的兵力从南方数省同时大举进攻,意在打通浙赣路,收缩包围圈,一举迫使重庆政府投降或者和谈。

雕像微微一动,改变了姿势。委员长佝起,手指不知不觉绞在一起。他仿佛要用这种姿势抗拒来自窗外敌人的无形力。

委员长从不反对和谈。但是和谈的前提是决不能导致中国出现第二个洲国傀儡皇帝。在“珍珠港事件”前那段黑暗的子里,国民政府几经迁都,多次濒临绝境,委员长也顶住力坚持不肯与本人和谈。倒不是委员长要保全什么民族气节或者为信仰而战,而是本人的胃口太大,太贪婪,欺人太甚。中国是委员长的中国,只有委员长才是中国唯一合法的领袖,任何人试图瓜分或者强行剥夺他的权力都是他所不允许的。

否则委员长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好在战争把中国人的贫弱之躯同西方列强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既然美国人已经参战,他还有什么必要考虑同本人单独媾和呢?

除非有人迫他打这张牌!

委员长慢慢拭去额角渗出的汗珠,从窗外收回目光,然后不动声地转过身来。他以他那浓重的奉化口音呼唤他的表兄俞飞鹏“你说说看,你现在每月还能给我运来多少东西?”俞飞鹏悚然望着比他高出一头的表弟,不知所措。委员长明明对缅甸失守后的物资运输情况了如指掌,为什么还要当众叫他难堪呢?莫非哪里又出了岔子叫他捉住把柄?委员长面无表情,目光冷淡,于是这位身材矮胖的国民政府通部长兼滇缅公路物资运输总处主任惶恐地垂下目光,嗫嚅着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你是说不上来呢,还是要叫我替你说?”委员长背着手,不紧不慢地问道。

表格额头淌汗了。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恐怕…就几十吨吧。”

“恐怕没有这些吧,咹,到底多少吨?”委员长皱起眉头望着这位窝囊的表哥,厉声说。

“是!报告委员长,五月份一共运进物资二十一吨。”

“混蛋!娘希匹!你五月份以前都干什么去了?!”委员长突然雷霆震怒,把一份文件啪地摔在俞飞鹏面前。通部长站得笔,汗如雨下。委员长丝毫不理会表哥的窘态,继续声俱厉地呵斥他:“你给我念一念!要大声念。你们都听一听,这就是他的成绩!”这是一份东京电台公布的战报,战报对第五十六师团在滇缅公路追击战中缴获战利品统计如下:在中国边境的畹町,缴获汽油共1,570桶,机油1,000桶,米500袋,盐280贯(每贯3·2公斤)。在遮放缴获汽油310桶,机油1,100桶。

另在芒市缴获汽车轮胎900条,榴弹炮弹900箱,速炮弹600箱。在龙陵缴获汽油550桶,柴油1,100桶,轮胎250条,米700袋,水泥10,000袋。其他还有大量铜、铁、锌板、钨等金属材料。

加上在腊戌和仰光缴获的美援物资,累计总数在十万吨以上,其中仅汽油一项就达二万余桶…(见《缅甸作战》)委员长的愤怒如同火山一样爆发出来,期间伴随着一阵阵尖声詈骂和歇斯底里。

“…本人天天在广播里宣传他们的胜利,宣传他们又缴获多少多少美国物资,还列出了清单。娘希匹!丢人到家了!美国人听见会怎么想?他们把东西送给你,给你运到家门口,你们这群废物却把它统统丢给了本人!我这个委员长在美国人面前还说得起话吗?咹?!”众皆无语。沉默。只有委员长呼哧呼哧气。

何应钦小心翼翼劝道:“委座息怒。盛夏溽暑,勿要伤了身体。依我看,缅战失利责任主要在英国人,这一点美国人不会不知道。”委员长不理会何应钦。他的表情变化有如一个最出的演员,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安全达到随心所和炉火纯青的境地。他的声调一转,缓缓环顾众人,哀伤地说:“你们中间,咹,还有谁能替我,替国多分担一些责任?抗战的局面,照这样下去能坚持得住吗?”他指着俞飞鹏:“你们要是都跟他一样,我就只好打起白旗下山去投降了。”山上传来机空袭警报。委员长颓然坐下,飞机马达声自远而近,空气沉重地迫着客厅里的每一个人。幸好这天本飞机只是飞临重庆侦查,没有扫投弹,因此天空的马达声不一会儿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