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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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儿名正言顺生全家人的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老爹虽然百般讨好,但她理也不理。
"说话不算话。"她自言自语。因为明明她老爹答应过让她自己选女婿,怎么可以畏惧恶势力就出尔反尔,辜负宝贝女儿的信任!
可是不出门又好闷。但是出了门家人以为她气消了,不再卖力替她回绝婚事,那就糟了。而且窝在房里可以不必念书写字,她足足开心了好几天。原来装不高兴能附带这么多好处,连那个酷吏牢头也会不忍心而放她一马。只是对不起阿爹的苦心栽培:他想要培养出个才女和谢家一较长短的愿望,这辈子怕是没指望实现了。再回过头来想想,也没有对不起他。哼,随随便便把她嫁给不认识的人,也不来问问她的意思,欺善怕恶!谤本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平时口口声声说疼她,看来作假的成分居多。
只是有五六天了,家里的人都来劝过她了,甚至常与她斗嘴的二哥也被阿爹押来跟她道歉过了,只有殷仲思完全没有音信,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连来探望她一下也没有。自从他进府,她从不曾接连这么久不见到他。每天没有他在她边上横眉怒目大声吼她,她反倒不习惯了起来。难道她有病?她自问,一天不挨骂心里就不舒服?可是,可是殷仲思也不必夸张到踪影全无,几天都不面罢。来看看她,表示一下关心他会死啊?可恶!
正想着曹,曹就到了。
"你怎么来了?"绿儿正想惊喜地上去,马上想起他来这里准没有好事:不是决定她必须马上销假继续求学大业,就是受她老爹的拜托来当说客,说服她同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乖乖嫁给那个谁谁谁。要命,那个准新郎的名字她都记不得了。管他!反正她又不要嫁他。管他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想到这儿,她马上嘟起嘴,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要当隐形人?五天都不来看人家一下,现在还来做什么?"殷仲思注视着她:"我不知道你在数着子。"绿儿嚷嚷:"关在这里闷也闷死了,不数子还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见到我。"殷仲思继续注视着她。
"哄"地一下,绿儿觉得自己脸一烫,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他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好专注,象是打算用眼光在她脸上打出两个来。害得她都没胆跟以前似的狠狠瞪回去。再不说话看上去会象白痴。如果殷仲思刻薄一点,会嘲笑她一个人呆了五天呆傻了,脑筋秀逗,不会反应,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而据她对他的认识,他分明不是善男信女,也没什么菩萨心肠,断不肯白白放过嘲笑制打击她的机会。"才没有!"她嘶声吼。"我…我是怕这几天没有我在你身边闹,你会觉得太冷清。"确实冷清。他在山上清修十年,不知道自己原来喜热闹嘈杂的子,喜有一只小麻雀成天叽叽喳喳在他耳边吵。他一定是痴呆了。不过可幸还没有痴呆到把实话说出来的地步。否则她会得意到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确实,"他不动声,"认识你以后,我以为自己再也没福气过这样清静清闲的子。没想到你居然懂得尊师重道,这几天乖乖躲起来不面,让我过了几天神仙般的子。谢谢啦。"他一定是故意气她!不过就算明知道他是故意气她,听到这话,她还是忍不住生气。"那就去过你神仙一样的子好了。干吗又跑到我这里来。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没什么。看看你还活着吗。"绿儿气得七窍生烟,从牙里挤出话来:"让你失望了。我还活蹦跳着呢。吃也吃得香,睡也睡得。活得好得不能再好。"他去死好了。那么多天没见,也不晓得说几句知心体贴的话,只知道一味胡说八道,让人生气。
"那就好。"殷仲思嘴角微微出一丝笑意,"既然活得好好的,那就准备一下,跟我去游湖。"绿儿眼睛一亮:"你是找我出去玩?"没想到啊没想到。
"对。"据他打探来的消息,今天卫朗会跟一些朋友在那里游湖做诗。两天前他亲自去看过了,那卫朗确实长得一表人才,风神俊秀。样貌俊俏得别说男人,便是女人怕也要妒嫉。全然没有瑕疵。今天就带绿儿去亲眼见识一下,只当是巧遇,反正他们俩谁也不认识谁。要是卫朗的神采打动了绿儿的心---尽管这种想法令他颇不舒服,好罢,杂念且先抛开,反正绿儿总要嫁人的,早几年晚几年也无分别。何况嫁给这一位,人品出众,也不算辱没了她。好罢,再严格想起来,卫朗好不好本不关他的事。这是皇上许婚,她老爹作主应承下来的事,他只需要想个妥贴的法子让她不吵不闹地同意下嫁便成。所以,回归正题:要是卫朗的神采打动了绿儿的心,到时他再说破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婿,那她一定不会再那么反,气她老爹不肯为她出头的心也会弱很多。
很好,就这样办罢。等这个小丫头嫁了,她二哥二姐也已成了亲,她三哥年已十九,应该不再需要先生了。这时候,他责任已了,对得起师父的嘱托,也就该考虑他自己的前途了。
"可是…"绿儿有一丝为难:任了那么多天,害爹娘无故心,现在没有个落场势,她怎么好随随便便就出关呢。讨挨骂不说,自己也觉得没面子。
殷仲思对她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四年多的朝夕相处可不是玩假的。"可是什么?对别人不好代?"他抱笑问。
"是啊。"绿儿陪着笑。现在要靠他替她解围,所以只好巴结着点,笑脸人,不敢把恶行恶状的一面拿出来。"你有什么好主意?"殷仲思好笑:小丫头的这一面不常见。平时她总是卯足了劲跟他斗个你死我活,不大有有求于他的时候。既然机会难得,不趁机摆摆架子,怎么对得住自己。
"咳,"他轻咳一声,"我站了半天了,你不请我入座吗?你的规矩礼仪都到哪里去了?"
"啊?"怎么突然教训起她来了。刚才不还谈得好好的?也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的先生,与她有传道受业解惑之宜,被他训两句也就认了。谁叫她现在要他帮忙,不宜得罪。
"请坐请坐。"她谄媚地笑着。就给他看看这付奴才相好了,以后有机会也给别人看看这付没骨气的奴颜卑膝样:一来明师出高徒,别人要笑也是笑他管教无方,让他颜面尽失;二来好让爹知道她的境况凄惨,因为一向以来她向她老爹投诉生活在这位恶师惨无人道的威之下,她好脾气的老爹只会呵呵笑,不当一回事。她有些得意:在她含辱负重的当口居然又想好了以后的倒打一耙之计。脑筋之灵活,让她自己也佩服一把的。
殷仲思舒舒坦坦地坐一凳子,又道:"茶!"
"啊?"有没有搞错?
"怎么啦?上门就是客。有坐无茶么?"
"是是。"茶就茶罢。关键时刻,一切依他。有什么要计较的也以后再说。绿儿吩咐贴身的丫环翩翩赶紧去备茶。到底还要不要出去?太都老高了。再说人家想计策不都是灵机一动就好了,难道还要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他也未免太差劲了罢!
看他慢条斯理地品茶,绿儿等得肠子里怪的,只恨不能抓出来挠挠。
殷仲思忍着笑欣赏她又气又急的模样。
"喂,你好了罢你!"绿儿见他悠闲自得的架式就火大。"再磨蹭下去天就快黑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去?"她盯着他,"还是你本就是耍着我玩的?你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去?"这句指控太接近真相。殷仲思一凛,不得不自己直面内心。内心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迫切追问:是不是你真的想就此错过这次会面的良机?毁了绿儿倾心与他的可能?让她在气愤不甘的情绪下负隅顽抗到底?
他摇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念头。都是什么跟什么。他是这么傻的人吗?他是吗?难道他会不顾自己的前途,就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懂、娇纵蛮横、甚至还是个未发育完全的小丫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胡思想起来。
"喂,你到底要不要去?"绿儿不耐烦。没事跑她房里来发呆?
"当然。"他放下茶。
"那快帮我拿个主意呀。"是了。要让她有个理由,好让她心里无负担,心安理得地跟他出去玩。当然他不能跟她说这是她父亲默许授意下的举措。想个什么理由呢?"你是,有人强把你锁在这儿的?"
"当然不是。"要不是她自己愿意,谁那么大胆敢锁她?除非是他。她想起四年前的某一天,为了让她明白他不是好惹的,把她锁进这同一间屋子,她哭到嗓子哑了他都狠心地不予理会,还足足饿了她三天,最后她只好边哭边饿着肚子罚写完一千遍"我再也不敢了"这句话才得以重见爹娘、死里逃生。虽然事隔多年,现在想起来尤有余恨,忍不住含怨瞥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