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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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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吃比那还要坏的东西。”叶甫连柯站了起来。

“但德国人毕竟攻不进列宁格勒,永远休想。莫斯科发布命令,但列宁格勒拯救了自己。”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这时他在穿大衣,背向帕格。帕格好象听见他还说了一句:“没听从命令。”他转过身来,然后再说“好吧,从明天起,上校,你可以看看一些被德国人占领过的地方。”叶甫连柯以使人疲力竭的速度兼程前进,一个个地名都融合在一起了——季葡文、尔叶夫、莫札伊斯克、维亚兹马、图拉、利夫内——象美国中西部的城市一样,它们全是宽广的平原上的新拓居地,头顶是无垠的苍穹,这个城镇和那个城镇之间没什么两样,不是象美国那样的平静气氛和平庸景,到处是千篇一律的加油站、餐车式饭店和汽车游客旅馆等;这儿的城镇之间的相似之处在于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他们的飞机掠过几百英里的土地,不时降下来访问野战部队、村子里的指挥部,或坦克和汽车运输队的站场,或者是野战机场。帕格看到广阔无边的俄国前线以及惊人的破坏和死亡。

撤退中的德军实行了吃了败仗的焦土政策。凡是值得偷的东西他们全部带走;凡是可以焚毁的东西他们都付之一炬;烧不着的东西他们埋炸药炸掉。在成千上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上,他们象蝗虫一样跌配了大地。凡是德军已撤离的地方,过不多久就有建筑物出现。在德军新近被逐出的地方,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俄国人心有余悸地在废丛中拨着或者掩埋着死者。或者是列队站在平坦的白雪皑皑的平原上,在开阔的天空下等候部队战地厨房发放食物。

在这里,单独媾和的问题冒了出来,目疮痍的大地毫不含糊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德国人那种作为入侵歹徒的形象受到俄国人的深痛恶绝和唾弃自不待言。每一个村子和每一座城镇都各有其恐怖的经历,还有记录了敌人暴行的存档照片——拷打、杀、强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血腥可怖的内容一再重复,使人到麻木和厌烦。俄国人要报仇雪同样是自不待言。但可恨的侵略者如果再遭受几次象斯大林格勒那样惨重的打击,那时他们愿意离开苏联国土,不再拷打和折磨这些人民,并愿意赔偿他们造成的损害,那么俄国人同意休战,你能怪他们么?

帕格看了大量的租借物资在发挥作用。尤其是卡车,到处是卡车、有一次在南方,在停放着一排徘见首不见尾的漆上草绿但尚未刷上俄文和红星的卡车的一个停车场上,叶甫连柯对他说:“你们给我们装上了轮子。局势因此在发生变化。德国人的轮子现在差不多要磨穿了。他们正在重新使用马匹。有朝一他们连马也要吃掉,那时只能靠两条腿逃出俄国。”在一个受到严重破坏的名叫沃罗涅月的临河大城里,他们在指挥部里吃一顿完全俄国式的晚饭:卷心菜汤、罐头鱼以及一种油炒燕麦粉。副官们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叶甫连柯和帕格两人坐在一起。

“亨利上校,我们还是去不了哈尔科夫,”将军一本正经地说道。

“德国人正在反攻。”

“不要为了我改变你的行程。”叶市连柯使他不安地瞪了他一眼,和他上次在列宁格勒看到过的一样。

“嗯,这次反攻规模不小。因此我们只能去斯大林格勒。”

“看不到你的儿子真可惜。”

“他的空军大队已投入战斗,因此我们也见不到他、他是个不坏的小伙子。也许再过些时候你会和他见面的。”从空中俯视,斯大林格勒的四郊宛如月球表面。巨大的弹坑,成千上万小脓疮似的弹把一片雪源糟蹋得目疮痍,雪原上到处是丢弃的车辆、坦克。斯大林格勒市区沿着浮冰点点的一条又宽又黑的河延伸,看上去象是一座出土的古城,全都是没有屋顶的断垣残壁。叶甫连柯和他的几个副官目不转睛地观看底下的废墟;这时,帕格想起了他自己飞抵珍珠港时看到的那种令人到沮丧的景象。但檀香山安然无恙,只是舰队受到打击。美国国土上没有一座城市经历过这种破坏。在苏联,到处是毁灭,而此刻在机翼下展开的景象是最彻底的破坏。

他们乘车进入这座城市时,沿途经过焚毁的棚屋和建筑物、倒塌的砖石结构、一堆堆车辆残骸,到处散发出毁灭的腐臭。然而,成群结队的正在清除碎砖破瓦的工人看起来很健康,而且神抖擞。乐的儿童在废墟中游戏。已消失的德国人留下了许多痕迹,体字母写的街道标志、击毁了的坦克、大炮、到处堆放或陷入石堆中的卡车、一个弹坑累累的公园里的士兵公墓,油漆的木头坟墓标志上有模拟的铁十字架。在一堵破墙的上部,帕格注意到一张已刮去一半的招贴画:一个学生模样梳着两条淡黄辫子的德国姑娘抖缩在一个身穿红军制服的垂涎滴的猿人面前,后者把茸茸的双爪伸向姑娘的房。

吉普在宽阔的中央广场上一座弹痕累累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周围其他的建筑物已全被炸平,然无存。在房子里边,苏维埃的官僚政治正在复活,有公文柜、嗓音很大的打字机、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前面苍白的男人以及端茶的女仆等全套人马设备。叶市连柯说:“今天我很忙。我要把你托给同定。在这次战役中他是中央委员会的秘书,那时候他一连六个月没好好地睡过一觉,现在他还是疾病身。”一个身穿军服的大个子坐在一张厚木板的办公桌后,头顶上是一幅斯大林照片。他头发灰白,看上去非常倔强,脸上布疲劳留下的深深皱纹。一只茸茸的大拳头搁在桌面上,用好斗的眼光看着这个身穿蓝海军大衣的陌生人。叶甫连柯介绍了维克多。亨利。冈定长久地凝视这个来客,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接着翘起沉重的下颚,用德语挖苦地问:“你会讲德语吗?”

“我能讲一点俄语,”帕格用俄语温和地回答。

这个官员竖起浓眉看看叶甫连柯,后者把他那只好手放到维克多。亨利的肩膀上,并说:“我们的人。”帕格永远忘不掉这件事情,他也永远不懂是什么东西促使叶甫连柯这样说。不管怎样“我们的人”象魔术一样对冈定起了作用。他花了两个小时陪同帕格到各处走走,有时步行,有时乘车。他们访问了这座被摧毁的城市里的一些地点,到过郊外小山丛中,走下向河边倾斜的深谷,也参观了河滨。他滔滔不绝地用俄语讲述这次战役的始末,提到大量指挥官的名字、番号、期以及部队的机动战术等,情绪越来越动,帕格只能勉强听懂这一切。冈定在重温这一战役,他为之到自豪,而维克多。亨利确也能够领会其梗概:守卫国土的战士退到伏尔加河沿岸,他们靠从这条宽阔的河对岸渡运过来或越过冰封的河面运送过来的给养和援军坚持战斗;战斗的口号是“与伏尔加河共存亡!”夜夜的惊险恐怖,德国人就在人们可以清楚地看见的小山上,在失守地段的屋顶上,在街道上隆隆驶过的坦克里;震耳聋的挨家逐户或一个地窖一个地窖的浴血奋战,有时在大雨中或暴风雪中进行,无休止的炮击和轰炸,周复一周,月复一月。在市郊的雪地上留下了德军的败迹。一长串一长串被击毁的坦克、自动火炮、榴弹炮、卡车、半履带式车辆等,婉蜒向西伸展,尤其是成千上万具穿着灰军服的尸体,仍然象垃圾一样,横七竖八地倒在静寂的弹坑遍地的田野上,绵延数英里。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同定说“我看我们最终不得不把这些死老鼠堆起来烧掉。我们正在处理自己的。德国人是不会回来埋葬他们的遗尸了。”那天晚上帕格发觉自己在一个地窖里参加一次俄国人不论在什么地方或什么条件下都摆得出来的盛宴,各式各样的鱼,也有点、黑面包和白面包、红酒和白酒以及取之不尽的伏特加,把厚木板桌子摆得的。参与这次盛宴的人包括军官、城市官员、的官员,总共约十五人。席前的介绍草草了事,显然无关紧要。东道主是叶市连柯,在兴高采烈的谈、歌唱和祝酒中,贯串着三个主题:斯大林格勒大捷、对美国租借物资的以及迫切需要开辟第二战场。帕格猜想,他的到来可能就是这些大亨趁机轻松一下的借口。他也在这种深情厚谊和紧张情绪的重下无法自持。他开怀畅饮,放量大吃,好象明天不会来临似的。

清晨,一位副官在冰冻的黑暗中把他唤醒,模模糊糊的记忆使他摇了摇发的头颅。如果不是在梦境中的话,他曾和叶甫连柯摇摇晃晃地穿过一条走廊,在分手时叶甫连柯对他说:“德国人重新攻占了哈尔科夫。”帕格仆仆风尘走遍了受战火蹂躏的俄罗斯前线之后,莫斯科在他眼中简直象旧金山一样未受损伤、和平宁静、安然无恙、气氛快。尽管一些没有竣工的建筑物已被放弃而遭风霜雨雪的侵凌剥蚀,车辆稀疏,通不便,肮脏的冰块有如绵延不断的小丘和山脊,战时的荒凉不免随处可见。

他发现大使已经变得热情奔放。《真理报》已把斯特蒂纽斯的租借物资报告一字不漏地登了出来,并把开头部分登在第一版上!苏联报刊上一下于大量出现了有关租借物资的报道!莫斯科电台的广播几乎每天都有租借物资的消息!

在国内,参议院一致通过了《租借法案})有效期延长的决议,众议院只有少数人投反对票。斯坦德莱大使敢于直抒己见,各方纷纷表示祝贺,使他应接不暇。美国和英国报章已经正式地尽管是客气地声明他发表的只是他个人的意见。总统也以模棱两可的开玩笑的口吻提到凡是当海军上将的人如果不是守口如瓶,便是说话过多,把这一起事件支吾过去。

“老天爷作证,帕格,我这样做了,或许有朝一我的脑袋要搬家,但老天爷作证,这样做能起作用!以后他们再想欺侮我们可得郑重考虑了。”斯坦德莱在斯巴索大厦的温暖舒适的书室里,一边吃着上等美国咖啡、白面包卷和油,一边讲了上面这番话。他的起了皱纹的双眼炯炯有神,皱纹密布的脖子和脸部由于高兴变得通红。维克多。亨‘利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此次旅行的任何情况,斯坦德莱便已倾吐了这一切。帕格的汇报是简短的。他说他准备立即写份观察报告,送请斯坦德莱过目。

“太好了,帕格。哎呀,列宁格勒、尔叶夫、沃罗涅、斯大林格勒,嗯?老天爷作证,你把这块地面都踏遍了。你这么一来,可不要把费蒙维尔的鼻子整个儿刮掉!在这儿,他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百货箱上,这个掌管租借物资的大老爷,从不走出去看看实际情况,而你刚一到这儿,马上就去现场打听到内部消息。真了不起,帕格。”

“将军,在这里我成了某种误会的受益者,人们以为我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老天爷作证,你的确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让我尽快看到那份报告。暧,德国人重新占领哈尔科夫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该死的疯子希特勒真是打不死的。昨天晚上瑞典大使馆里许多俄国佬都是垂头丧气的。”帕格从堆在书桌上的信件中看见一只国务院的信封。信封一角有用红墨水写上的莱斯里。斯鲁特的名字。他首先拆阅罗达的来信。这次她的语气显然和以前那种做作的谈笑的语调不同。

“你在这儿的时候,亲的帕格,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使你到幸福,上帝知道。但到了现在,我确实不再知道你是怎样看待我的了。”这句话是这几页情抑制的来信中的主调。拜伦已经来过又走了,并告诉了她关于娜塔丽迁到巴登一巴登的消息“你未能和拜伦见上一面,我为你到难受。他是个男子汉,一个十足的男子汉。你该到骄傲。不过,他和你一样,有时会憋上一肚子无言的怒火。即使娜塔丽能够带了孩子平安无事地回到家里,正如斯鲁特先生对我保证的那样,我看她也不一定能使他平息怒火。他为了孩子而忧心如焚,而且他认为是她误了他的大事。”斯鲁特的信写在黄的长信笺上。他没说明为什么用红墨水写信,这就使信里的也许是有点耸人听闻的消息更其耸人听闻了。亲的亨利上校:外邮袋确实方便。我有一些消息要告诉你,还有一个请求。

首先提出这个请求。你知道,帕姆。塔茨伯利在这儿为《伦敦观察家》工作。她想到莫斯科去,的确,在这些子里,一切重要的战况只有在那儿才能采访到。前些时候她提出签证申请。不批准。帕姆看到她作为记者的前途渐暗淡,而她对她的工作却发生了兴趣并且想干下去。

事情简单得很,你能够不能够,而且愿意不愿意助以一臂之力?当我建议帕姆写信给你时,她脸红了,并说没有任何希望,她说她做梦也不敢麻烦你。但我看到过你在莫斯科做工作的情况,我认为你也许可能帮她一下忙。我告诉她,我打算把她的处境写信告诉你,她听了脸更红了。她说:“莱斯里,千万别这样!我不允许你这样做。”我把这种话理解为英国女人口不应心的表现,其实她想说:“呀,太好了;请你就这样办吧!”人们永远不懂外人民委员部为什么会充耳不闻或者恼怒在。如果你想找到其中原因,这大概与租借物资中的四十架左右飞蛇式战斗机有关吧。这批飞机原来是指定运往苏联的,但英国人设法把它们移作入侵北非之用。纳一沃克勋爵手过这件事。当然,这也可能完全不是引起不快的原因。因为帕姆提起了这件事,我才顺便提一下。

现在谈谈我要说的新闻。设法让娜塔丽和她叔叔离开卢尔德的尝试失败了,因为德国人把这伙人搬到了巴登一巴登,这是完全违反国际法的。大约一个月以前,杰斯特罗博士患肠病,病情很是危险,需要动手术。巴登一巴登的外科手术设备显然是不足的。一位法兰克福的外科医生给他做了一次检查,他建议把病人送到巴黎。他告诉我们,在欧洲,进行这种手术的最高明的医生在巴黎美国医院。

瑞士外部非常妥贴地处理了这件事。娜塔丽、杰斯特罗博士和孩子现在都在巴黎。德国人允许他们呆在一起。他们显得十分通情达理。很显然,博士的病情有点儿危险,因为已经引起了一些并发症。他开了两次刀,目前在缓慢地康复中。

对娜塔丽来说,巴黎肯定比巴登一巴登舒适得多。她受到瑞士的保护,而且我们又不是在和法国作战。还有其他一些美国人同样在这种情况下住在巴黎,等候将在巴登一巴登举行的大规模的侨民换,这些人将被当作这次换的筹码。他们必须向警方报到等等,但法国人对他们很热情。只要他们全都依法行事,德国人就不加干涉。如果艾伦和娜塔丽可以在换之前一直呆在巴黎,他们大概会使呆在巴登—巴登那伙人羡慕不已。他们的犹太身份是个问题,我也不能假装我们不必为此到焦虑。但这个问题在巴登一巴登也是存在的,也许更为突出。总而言之,我还是有点担心,不过如果我们稍有点好运的话,一切问题都会解决的。卢尔德那件事是值得一试的,结果未能如愿以偿,我为此到遗憾。我印象深刻的是,你居然能得到哈里。霍普金斯的帮忙。

拜伦匆匆路过华盛顿时我见到了他。我生平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外貌和你很相象。他以前看起来象一个青期中的少年演员。关于娜塔丽的事情,我也和你的子通了一次电话,谈得很久。这次谈话使她平静了一些。娜塔丽的母亲每星期都给我挂电话,可怜的老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