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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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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不走下坡路呢?”帕米拉摆一下紧围在她细脖子上的珠宝项链。斯鲁特猜想她一定在发烧:她双颊上有红晕、眼睛闪闪发光、断断续续咳嗽、灰的开襟羊衫钮扣全扣着。

“新加坡就没走下坡路嘛,”菲利普。鲁尔说。

“今天我采访了一位病假回来的将军。他们那地方大炮林立、飞机成群,他们已准备好对付本人啦。他们的勇气鼓起来了,俱乐部里威士忌苏打到处哗哗地着,连老拉福尔斯旅馆都拥挤不堪,充乐。他是这么说的。他发现伦敦越来越不行了,吓坏人。”帕米拉咳嗽着说:“象这里的居民一样。”鲁尔拉了拉他浓密的红小胡子,咧开嘴笑着。

“你呀,亲的,你的模样真人。”很久以前,这歪嘴一笑曾象酒一样使她兴奋。鲁尔有点方的脸胖了一些,从前很密的头发稀了一些,可是他热切的蓝眼睛仍然使她动。她原以为自己对他已没什么情了,事实并非如此!

他们在巴黎的恋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她为了他那些女侍者啊,女啊大闹,而他却认为没有理由要为她改变这些低级趣味。她为了一个漂亮的耶鲁大学生——一个由布里奇波特来的安提诺俄斯——真的大闹一场。鲁尔和他溜到马略尔卡岛非常快活地过了三个星期。这一嗜好鲁尔是在中学里养成的,虽然总的说来他更喜同女人鬼混。等他回来后,她大发脾气,闹得天翻地覆,他把她揍得直趴在地上;于是。她又羞又火,几乎发疯,喝了一瓶碘,痛得又打滚又呕吐,他在早晨三点钟开车送她进医院。这一件事情终于使他们断绝了关系。鲁尔继续过他的这种生活。象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而从他的观点看,实在也不算一回事。

他象斯鲁特一样,在巴黎学俄语;这就是他们同住在一间房子的原因。他被派到苏联当记者以后,碰到“大剧院”剧团里的一个姑娘。那姑娘非常漂亮,于是他就和她结了婚——他是这么写信告诉帕米拉的——一仅仅为了占有那姑娘的身子,因为她非常一本正经,什么事都听不进去。他把共产主义的“婚礼殿”里的仪式描写成一场笑柄:瓦伦泰娜的父母、亲戚和“大剧院”里好朋友站在四周傻笑,一位神情严厉的胖女士,穿着一套裁剪考究的衣服,简短地给他们上了一段共产主义婚姻课,而新娘子呢,脸臊得通红,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她漂亮的英国心上人,还有一只手拿着一束蔫了的黄玫瑰。就这样,鲁尔有了一个俄国子。他一离开俄国,就把这件事丢在脑后了。

帕米拉避开他亲呢的凝视,哑着嗓子说:“你相信新加坡真是那样吗?”

“干嘛不相信呢?我们的垄断资本家通过几个和平主义的部,就在我们鼻子底下,在这儿英国老家建立了刮刮叫的强大空军和防御体系。不但德国佬,连我们自己的人民也到惊奇哩!大英帝国是以新加坡为枢轴的,帕姆。要是我们要继续迫和榨取五亿亚洲人,并且从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愚昧的土著居民手中盗窃他们的财富,就一定要使新加坡坚不可摧。因此,这是毫无疑义的。”

“唉呀,不管怎么样,帝国已经完蛋了!”斯鲁特说。

“别说得太肯定,莱斯。温尼毕竟又建立起一个联盟,使它能苟延残。俄国人会为我们打败德国人的。你那些在打瞌睡的同胞迟早会参战并战胜本人。整个垄断资本制度和它的殖民地都是腐朽的,注定要灭亡,只是还不到时候。白人剥削者是顽强的世界主人。要消灭他们,就得发动一场全球革命。估计那是半个世纪以后的事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认为俄国人会打败德国人的呢?”帕米拉嘴说。

“你没听见傍晚的新闻广播吗?”又是那歪嘴一笑,那庞大的身躯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挪动,那茸茸的双手大幅度地挥动一下。

“亲的,你不了解苏联啊。”

“我了解,”斯鲁特说。

“我在莫斯科一直呆到上星期四。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神崩溃哩。凡是能到车子或一匹马的人都溜走了。”

“他们不过是凡人呀。他们会恢复过来的。”鲁尔低了嗓子,畅低地说。

“老弟,希特勒的主力部队从五十英里外朝你冲来,难道不叫人心慌吗?”

“我经历过两次了。这的确可怕。不过我自己是个该死的胆小鬼。我原来认为俄国人比较勇敢。”帕米拉和鲁尔都笑了。帕米拉比较喜斯鲁特,因为他老实,虽然他再怎么看上去也没有一点引力。这个骨瘦如柴、脸苍白的前罗兹奖学金获得者戴着无边眼镜,时常叼着烟斗,一副神经质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象是个生理上发育不全的人。在莫斯科时,他曾向她大献殷勤,都被她厌烦地拒绝了。她始终不理解娜塔丽。杰斯特罗过去对他的那阵情。

一阵冷颤使她很难受。

“莱斯里,亨利上校在莫斯科呆了多久?”她不顾自己生病,赶到萨沃伊来,就是为了提出这个问题。

“让我们想想看。你和他是十六走的,是吗?正是最人心惶惶的时候吧?”

“是的”

“他又呆了一个星期,设法到比古比雪夫更远的火车票。我原以为在那样慌的时候,这是办不到的事儿,可是最后他到了,于是他朝东去,穿过西伯利亚去夏威夷。”

“那么,他现在已经到那儿了?”

“应该是这样。”

“太好了。”鲁尔用最最愉快的口吻对帕米拉说:“你们是情人吗?”她的声调也同样愉快。

“这跟你一点儿也不相干嘛。”

“莱斯里说,”鲁尔听到这冷冰冰的答复眨了眨眼睛,钉着这个话题谈下去“杰斯特罗就是和这个人的儿子结婚的,是个潜艇军官,比她年轻得多。他还极秘密地透,他自己内心里还在为娜塔而到痛苦。她干嘛要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呢?那小伙子让她怀孕了吗?”帕米拉耸耸肩。

“你去问莱斯里。”

“他们与世隔绝,呆在锡耶纳郊外的别墅里,”斯鲁特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