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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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写信告诉她你在伯尔尼碰见一个长得象她的姑娘。”
“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我自己有车。”
“可是我很想再见到你。”
“哦,不成,不成。”她心里一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叫人啼笑皆非。
“我只会惹得你伤心,教你想起你失去的心上人。”象圆舞曲一样轻松愉快,股一扭,她就走出书房。
“那你认为苏联决心坚持到底吗?”阿谢尔博士问,他身材胖墩墩的,一头浓密的花白头发,很大的鹰钩鼻。他坐在桌子首席,一张疲惫得要命的脸耷拉在前。
斯鲁特听到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不由又到惶恐不安,一则想不到这回人家竟会请他吃饭,二则眼看阿谢尔家这副阔绰的排场,他就已经
到惶恐不安了。他们的餐具一
都是笨重的金边瓷器。方格板壁上挂着两幅马奈的画,在小天窗透进来的道道光线下发亮。尔玛隔着桌子对斯鲁特一笑。
“爸爸,你别想从一个外家嘴里掏出一句干脆的话来。”她的座位一边是个教士打扮的红脸神父,他正畅怀大吃大喝,一边是个皮包骨的瘦高个儿英国老头,鼻子上长着个难看的疣子,上菜时他只要素的,可又几乎碰也不碰,就搁在那里了。宾主共有十人,除了
尔玛之外,斯鲁特一个也不认识。
尔玛的哥哥是个头发早秃的小个子,他和他父亲都戴着室内戴的黑便帽。莱斯里。斯鲁特走了这么多地方,可从没跟戴着便帽的犹太人同桌吃过饭,
尔玛的母亲碰了碰斯鲁特的手。她的纤指上戴着两只大钻戒,闪耀着红光和青光。
“可你是刚从莫斯科来的。务必请你给我们讲讲你的印象吧。”
“说起来,我十一月份离开的时候情况最糟糕。此后多少有些起。”斯鲁特说得顺口,就不知不觉地独个儿说开了。他谈到了冬季大反攻的情况:《真理报》上随着报捷的大标题刚刚刊出将领的照片,胆小的官员就源源不断从古比雪夫回到莫斯科来,粮食供应有所改善,空袭次数
益减少,一队队没刮胡子的、形容枯槁的德国人在红军手提机
的押送下,在高尔基大街的雪地里行进,一边还用破破烂烂的袖口擦着鼻涕。
“俄国人管这些家伙叫‘冬天里的德国佬’”斯鲁特说,听的人都哄堂大笑,脸喜
。
“不过目前是一月中旬。德国人虽然稍微失利,希特勒却依然盘踞着俄国西部。大反攻看起来将近尾声了,大家应当尽量乐观才好。只是俄国人的干劲、国
神和人多势众倒确实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阿谢尔博士萎靡不振地点点头。
“对,对,不过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重工业,苏联怎能继续打下去呢?”
“一九四一年他们打败仗那时节,他们把工厂都搬到乌拉尔山脉后边去了。这真是项超人的工作。”
“斯鲁特先生,希特勒的工厂可不必搬动啊。这些工厂都是世界上设备最好的,一直都在稳步生产出大量武器。只等来年天解冻,泥泞干燥了,他就会发动一次大规模新攻势。你说那些内迁的工厂能给俄国人生产足够的武器吗?”
“俄国人还能得到《租借法案》的物资。”
“不够,”英国老头喝道。
“他们不够,英国也不够。”阿谢尔悲哀地说:“我担心的是,如果希特勒在一九四二年拿下高加索,而列宁格勒和莫斯科还是和外界隔绝的话,你可不能排除人家单独媾和的可能啊。”英国老头说:“正如列宁在一九一七年所干的那样。共产
人一转眼立刻就会出卖盟友,他们是十足的现实主义者。”
尔玛的母亲说:“那么一来,俄国的犹太人就完蛋了。”神父本来在穷凶极恶地对付半只鸭子,忽然住了手,一对小眼睛朝斯鲁特膘了一眼。
“目前俄国的那些犹太人是怎么个情况啊?”
“在德国后方的吗?大概很糟糕吧。别的地方吗,还算过得去。当局把他们当牲口似的赶来赶去,不过俄国多多少少也是这样对付每一个人的"”从俄国和波兰传出来的各种说法是真的吗?
“阿谢尔博士问。斯鲁特没答理。”我指的是大屠杀。
“四座都向他投来严峻的眼光。
“这类事情是很难核实的。”他吐吐地说。
“战争时期嘛。那些地区止外界的新闻人士进出。连德国的也不准。大屠杀的受害者开不了口,杀人凶手当然不肯谈。”
“醉鬼酒后吐真言,德国也有喝酒的人。”
尔玛说。
阿谢尔太太又碰碰他的手。这个年近花甲的女人,头发里夹着几银丝,皱纹密布的脸庞清瘦秀丽,一身长袖黑礼眼直扣到脖子,在在都赋予她一种雍容华贵的美。
“你为什么说在德国后方的情况很糟糕?”
“我离开莫斯科前看到过一些档案材料。”
“哪类档案材料?”神父马上尖锐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