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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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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战争与回忆》是一部历史传奇。主题写第二次世界大战,观点是美国的。

《战争风云》是序幕,出版于一九七一年,通过描绘一系列导致珍珠港事变的事件,为本书定下了历史的骨架。《战争与回忆}}是一部关于美国作战的小说——从珍珠港到广岛。

这是我要叙述的主要故事。我当然希望即使在这繁忙的年代里,有些读者能挤出时间看这两部小说,但《战争与回忆》本身自成一个故事,不看序幕也看得下去。

这两部小说的主题是一个。它清楚地表现在维克多。亨利评论莱特湾战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中:“要么结束战争,要么我们完蛋。”我运用小说艺术的彩和动作来表现这一主题,使“能走路的人个个读得懂”并记住在这场最糟的世界灾难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至于这两部小说中的史实,我相信有见识的读者将发现它们都是写得慎重负责的。

这两部连续的小说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战争是一种古老的思想习惯,一种古老的心理状态,一种古老的政治手段,就象人的牺牲和人的奴役已经成为历史陈迹那样,战争今后也一定会成为历史陈迹。我深信人类的神会证明:它是能胜任结束战争这一漫长而艰巨的任务的。尽管我们这时代充了悲观情绪,尽管我在本书中写的有暗的一面,我想,人类的神在本质上是英勇无畏的。这部小说中所叙述的种种英雄事迹,目的就在于表现这种英勇无畏的本质在行动。

结束战争的开端就寓于回忆之中。

赫尔曼·沃克于华盛顿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三犹大历五七三八年普珥节第一章一艘自由轮载着睡意蒙眈、宿醒初醒的水兵,横靠上美国军舰“诺思安普敦号”舰舷时发出当当的声响,有一位矮胖的上校穿着一身雪白制服,一个箭步跳出来,跨上舷梯。那艘重型巡洋舰系在一个浮筒上,在珍珠港内,随着港外涌进的涨漂动着,灰的舰身和大炮被初升的太蒙上一层粉红。当自由轮噗噗噗地向停泊在西海湾中那些驱逐舰驶去时,上校从陡直的舷梯爬到舰上,对军旗和军官敬礼。

“我请求准许登舰。”

“同意,长官。”

“我叫维克多。亨利。”值班军官的眼睛睁圆了。穿着浆得笔的。钉着镀金钮扣的白军服,戴着白手套,腋下夹着长望远镜,这位脸朝气的海军少尉已经够直的了,可他如今把身子得更直了。

“哦,是,长官。我这就去通知希克曼上校,长官——传令兵!”

“先不用打搅他。他不知道我来,我先到甲板上走走。”

“长官,我知道他醒着呢。”

“那好吧。”亨利顺着前甲板向前走去,那里已经有穿蓝布工作服的作业队在走动了,他们正忙着躲闪光脚的甲板水兵冲洗甲板时水龙带里出来的水。脚底下铁甲板踩上去很舒服。海港里的和风带有刺鼻的气味,闻起来也很舒服。这正是帕格。亨利悉的世界,由庞大的战舰、强有力的机械设备、活跃的青年水兵、重炮和大海所组成的井井有条的世界。长期在外游历之后,他终于回家来了。但他一看到舰首右舷外面的悲惨景象,兴致就淡下去了。海港水面上浮着一层黑黑的油,凸出在水面上的是翻了身的“犹他号”战列舰的有条纹的红船底,就凭这令人厌恶的象征,表明了整个太平洋舰队的奇大辱。在这片被炸成一片废墟的战列舰停泊区中,美国战列舰“加利福尼亚号”搁浅在帕格望不见的海底淤泥里,这原是他到夏威夷来要统率的战舰,如今水已淹到大炮那里,在遭到这场灾难的十天之后还在冒烟。

“诺思安普敦号”当然不能和“加利福尼亚号”相比。它是一艘按条约规定造成的巡洋舰,长度跟“加利福尼亚号”差不多,达六百英尺,但宽度只有它的一半,吨位只及它的四分之一,主炮较小,舰身较薄,对鱼雷的抵抗力要差得多。可是,亨利海军上校在岸上长期工作之后,这艘战舰在他看来却显得很大。他站在飘扬着的蓝舰首旗和锚链近旁,回头望着炮塔、三脚桅杆和一重重凸出在光中的桥楼,简直有点信不过他自己。这条战舰比起他最后当过舰长的那艘驱逐舰来,不知要大多少倍。当战列舰的舰长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接到“加利福尼亚号”的委任总不象是十分真实的,而到头来,还是被一场灾难从他手中攫走了。他曾经在重型巡洋舰上服役过,但是当舰长毕竟是另一回事。

矮胖的舷梯传令兵看上去不过十三岁左右,他快步前来敬了个礼。总的说来,这伙水兵都显得特别年轻。有两个年轻人神气活现地戴着海军少校的镀金领章,帕格乍看之下,还当他们是中尉呢。他们肯定没象他那样苦干了十五年才戴上这两道半金杠!战争时期给人的好处就是提升快。

“亨利上校,长官,希克曼上校向您致意,长官。他正在洗淋浴,马上就完。他说他舱里有您的信件,是从‘加利福尼亚号’陆上办事处转来的,他邀请您去吃早餐,长官,请随我来。”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级别?”

“长官,我叫蒂尔顿,我是帆缆下士,长官!”他干净利落、热心地回答了即将上任的舰长。

“蒂尔顿,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岁,长官。”岁月催人老;而其他人呢,每一个看上去都年轻得要命。

舰长的舱房有一点皇家气派,有一个菲律宾侍者,雪白的上衣、褐的圆面孔、黑眼睛、一头浓密的黑发。

“我叫阿里蒙,长官。”他把信件递给亨利上校的时候,那笑眯眯的、机灵的目光,端庄地把头一点的姿势,显示出对自己身份的自豪超过对上司的奉承。

“希克曼上校马上就出来。长官,要咖啡?还是桔子汁?”宽敞的外舱、侍者、漂亮的蓝皮家具和象是皇室用的书桌都使帕格。亨利扬扬自得。这个顶呱呱的舰长职位很快就要属于他,这些特权享有的东西足了他的虚荣心。他按捺不住这种心情。向上爬了多长的路啊!有许多新的负担,却无额外的钱,他心里暗想,一边翻着那一扎函件。其中有一封是罗达写来的。一看到子的笔迹(这曾经是多大的喜悦啊),他那得意的劲儿就掉了,恰象“犹他号”船底朝天的情景给他重新漫步甲板之乐蒙上了一层影一样。在一阵孤寂难过的波动当中,他撕开了那粉红信封,一边看信,一边喝着咖啡,那是和一只镶有海军标记的银壶放在银茶盘上一起端上来的。亲的帕格——我此刻刚发了份电报给你,要收回那封荒谬愚蠢的信。收音机里仍在叽里呱啦地播着关于珍珠港的可怕消息。我今生今世心里还没这么七上八下过。这些黄皮肤的小猴子多么可怕啊!我知道我们会把他们消灭干净的,但我这时有一个儿子在潜艇上,另一个在俯冲轰炸机上,而你,天知道此时此刻正在什么地方。我祈求上苍,但愿“加利福尼亚号”没有被击中。而最要不得的是,我竟在短短六天之前写给你那封糟糕透顶、不可原谅的信!如果我能在你看信之前就把它收回,那叫我付出任何代价都愿意。我究竟干嘛要写那封信呢?我当初真是莫名其妙地昏了头。

我再也不要求离婚了,如果你不怪我行为不检点,而且仍真心要我的话。随你怎么办都可以,但不要责怪或怨恨巴穆。柯比。他是个非常正派的人,这我想你也知道。

帕格,我这一阵真寂寞得要命,并且——我说不准,也许我正进入更年期什么的——但我几个月来情绪变化得十分厉害,老是忽高忽低的。我的心情非常不宁。我真的认为身体不太好。现在我到就象是一个罪犯在等待判决一样,想来我要等收到你下一封信后才能睡得安稳。

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我你,而且始终着你。有了这情就可以继续下去,不是吗?我的心极了。我要等你有了回音,才能再写下去。

不过有一点得说说——娜塔丽的母亲不到半小时前打过电话给我。她都快急疯了。奇怪的是,我们竟从来没见过面,也没讲过话!她有好几个星期不曾得到她女儿的消息了。最后的消息是娜塔丽和婴孩在十五飞回罗马。后来怎样了呢?时刻表肯定都给打了,而如果我们要和德国、意大利战,那怎么办呢?拜伦一定急得要发疯了。我从来没为这件事反对过他,我指的是他娶了一个犹太姑娘,但是这却凭添了不少危险,使情况复杂多了!让我们祷告上帝保佑她无论如何能身出来。

杰斯特罗太太的声音听上去悦耳,没任何外国口音,地地道道是个纽约人!要是你得到娜塔丽的消息,务必打个电报给那可怜的女人,这可是桩好事啊。

唉,帕格,我们终于卷入战争啦!我们的整个世界崩溃了。你坚强得象座岩石,我可不行。原谅我吧,可能我们还会破镜重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