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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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代理人与鑫的通话录音与e-mail往返的信件备份，拿到鑫伪造的那份股权让渡书，关键时刻就要到来，陵泉几乎可以想像，当明天鑫在临时召开的董事会上看见他出现时，表情会有多么的惊愕。

鑫肯定很担心他会在董事们面前揭穿所有的把戏，也会很害怕与他对簿公堂，更会发现他心安排的车祸只是一场骗局，而他的代理人其实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他有很好的筹码可以迫鑫出任何他想要的东西，而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很兴奋，但他却没有。

清晨四点，天未亮的时刻，才沾枕不过几小时的他便已悠悠转醒，他连睡觉都不安稳。

视线往旁边移到那个池款冬做的，抱着枕头酣睡的小男孩，边无奈地牵起微笑…简直像在对比他的失眠似地，狠狠嘲笑他的狼狈与愚蠢。

走到浴室梳洗，却怎样也冲刷不掉那股连来伴随他的心浮气躁。

这几，他错过了几通池款冬打来的电话，等到终于有办法回拨给她时，她早就已经沉沉睡去。

手机里有几则她问他睡得好吗的简讯，信箱里有几封她传来的简单养生料理食谱的e-mail，电脑里甚至有几张她照片的图档，然而这些联系却都不是他真正想见到的表情与温度。

想她吗？怎么可能不想？但这算是什么短时间的远距离恋？他自觉自己对她说的话未免也太言过其实，短时间？多短？远距离？台北与花莲不过几小时车程的路途又有多远？他给了她一个他办不到的空谈，而他原本竟然还想要她等他？

她的心太软，软到连让他说谎都舍不得。她比他更知道他的即将失，他极为可能会在如斯丛林中找不到路回到她身边。

思绪游走了许久，说服自己将思绪从儿女情长的思念中离。

换上西装，系上领带，别上领夹，戴上在花莲那两个月来从没戴过的眼镜，镜子里反出来的人影隐约有种不是自己的错觉。

人生真的很荒谬是不？

知道他一切安排的父亲，欣地拍着他肩头说:“陵泉，你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的父亲竟期待着儿子击倒兄长，得到他早年遗憾没有抢下的江山；而他的兄弟们睁大双眼看着他设下的骗局，在为他鼓掌叫好之余，也担心着会被他拔除势力，而做了一些以为没被他看见的防范与努力。

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些事情很荒谬吗？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些斗争可笑又愚蠢吗？难道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快乐不健康与不开心吗？

为什么从头到尾觉得他胡来的人竟只有池款冬？怎么会只有池款冬？

“陵泉，不要把我或是任何人的需求放在你自己的前头，好吗？对自己好一点，好吗？”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可惜回到了台北之后他便找不到向往的天空与平静得能够一夜安眠的天堂。

很抱歉，款款，他真的办不到。

陵泉推开大门，迈开步伐，抛在身后的，是他遗忘在花莲的，池款冬耳提面命的温柔与良善。

他不行，也必须没有这些东西，而他就要接他的胜利。

没有简讯、没有留言、没有e-mail，拿起来看了一百次的电话也没有响…

池款冬在陵泉把钥匙留给她的屋子里打扫了一千次，然后百般无聊也无奈地趴卧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堆叠着桌上的孔明锁。

真不知道自己一口气把剩下来的年假都休完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快过年了，不休白不休？少来！她明明可以把这些假期换成现金的！她只是…好想他，所以在工作上更显得意兴阑珊，索待在他的屋子里，想抓住一点点他留下来的气息。

原来相隔两地是这么磨人的一件事…她从来都不知道。

明明好想他好想他，又怕打电话给他的次数太频繁而影响到他工作，每次拿起电话都要犹豫好久才能按下发话键，好不容易终于接通了，却又没办法说上话。

每天总想着他回台北之后睡得好吗？工作上的事情还顺利吗？鑫有为难他吗？没有他的只字片语，通话选不对时机，就连新闻上也没有他的消息。

这就是远距离恋吗？好辛苦…

她自觉不停打电话给陵泉的她很烦，所以告诉自己说，她一定得等到完成那堆她怎么也不好的孔明锁之后才能再拨。

现在，望着窗外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原就不是顶愉快的心情更显得霾，桌上的孔明锁像雪上加霜似地怎么堆也叠不好，池款冬索跑去上网下载图解说明书。

这是违反规则，她知道。

可是…哎哟…算了！反正，又没有人知道她犯规…

再打一次，一次就好。

陵泉坐在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在的办公室里。

身旁坐的是他这阵子以来的职务代理人，眼前坐的是他父亲，送茶水进来的是他的特别助理，正与他通话着的是今才知道他平安无事且神智清醒的法律顾问。

一叠下午会派上用场的文件忽而被放进他视线，一心二用地抬眸朝递进资料来的完美代理人微微颔首示意。

若不是这位代理人的极力煽动，鑫也不会落网得如此容易，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最完美的帮凶。但是，无关信任或者更高层的情，他提供给代理人的，是鑫或是任何人出不起的天价。

他的代理人是既得利益者，理所当然为他卖命，正如同他的父亲极为关心这场会议，不是因为血缘，而只是为了一场输赢。

这个世界不过尔尔，花莲澄澈的天与海遥远得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事，这里只有一堆趁争食渔获的海鸥。

陵泉挂上与法律顾问谈的电话，淡淡地重新加入父亲与代理人正在讨论的话题。不用说，他们的话题当然围绕着鑫，与下午即将召开的董事会。

这间办公室里现在不过只有四个人，为什么却拥挤得让他觉得快不过气？从前的行程比现在不知紧凑几倍，为什么从花莲走了一趟回来之后，竟然这么轻易就到疲惫？

目光不自觉游移到窗边，台北城的街景依旧车水马龙纷扰攘，下了好几天雨的天空十分郁，即使开了空调仍觉得空气中有股挥之不去的，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得就快窒息，总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他的手机响了，父亲与代理人同时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话。

垂眸看向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款款。

他知道他不该在此时接这通电话，但他却像是为了想一口气似地接了，一副那是通多重要的公事电话般地，离席走到窗边接了。

一听见她，全世界的声音好像都不见了。

“陵泉？”电话那端的池款冬像是不敢相信今天竟能如此顺利跟他通到话般地愣住，语调听来又惊又喜。她曾经打过好几次，都是他的特别助理接的。

终于，就连一通电话都是好不容易。

“是我。”她口吻中的愉悦令陵泉轻轻地笑了。就算，眼前的世界再如何虚假，他的款款却永远毫不隐藏。

她的声音彷佛带来了花莲的海风，吹散了一室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