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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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铎因被云娘误会,北观音出走,两番神上刺,失望之余,就想以酒浇愁,在醉仙楼中独自狂饮。
他本不善饮,又是空肚喝猛酒,真是以酒浇愁愁更愁,不大工夫,便喝得醉眼朦胧。
朦胧中,恍惚看见一个书生上楼,阮天铎心烦,酒醉,也没去注意他是谁?此时他心中全是几个女人影子在晃,对男人,他儿不愿多看一眼,其实,就是多看,那朦胧的醉眼,哪还看得清什么人来?
哪知伙计的向他一唠叨,心烦,酒醉,那还不生气,酒随气齐往上涌,只觉一阵旋晕,立时眼前一黑,头一垂,就此扑倒桌上。
等他醒来,已是红窗,仔细一看,竟是睡在客栈之中,忙一问伙计,才知自己醉倒酒楼,是被那个书生送回店中,还留一张纸头,阮天铎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四句:知芳踪何处?且泛海外神山,晋谒神尼百了,可结绿带双绾。
四句之后,画着一条亮银软鞭,那字写得甚是秀丽,分明出自女人手笔。
阮天铎悔得一跺脚,半晌,才叹口气,心说:“若非酒醉,我那兄弟…不,胡锦雯妹子,我焉能当面不识?找着了她,不是便会知道云娘住处了么?”悔又有什么用?人家已经走了,锦雯不是留得有云娘去处了么?海外神山,隐居着位世外高人,法号百了神尼之事:他曾听恩师和天都老人说过,只要自己赴海外神山寻她,必然寻得着。
这般一想,心中立又活跃起来,忙结算了店饭钱,拾掇行囊,立时赶路。
因知云娘下落,就恨不得立时赶上,纵马疾驰,虽然不知神山在何处?但既然在海中,便向海边奔去,真是人不离鞍,马不停蹄,一连赶了三三夜,第三天的落时,便已到了海边,只见汪洋无际,巨滔天,不但没有人迹,海上连船也不见一只。
心中顿又茫然起来,皆因他沿途打听,全不知神山之名,陆地他尚可闯找,但这般茫茫大海,他可就不知如何办了?
在海边停立一阵,海风拂面生寒,本来是隆冬天气么?纵马飞驰,已是一身是汗,这一停下来,遒劲的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噤。
心中顿又转念,道:“眼看天已快黑了,我还是先找一个住处再说,这居住海边的渔民,也许知道神山去处!”这么一转念,北望正是长江人海口,无路可走,只得转过马头,沿着海边向南走去,不到一个时辰,瞥见右前方灯火隐隐,似是一个镇甸。
此时海上一片蒙升起,更看不出海中有什么山来,只有海涛声怒吼盈耳,阮天铎在马上望海一声长叹,策马向灯火之处走去。果然是一个镇甸,到得镇口打听,才知还是奉贤县。
说它是县城,却又未免太小了,总共不过一二百户人家,看来往行人穿着打扮,似全是一些渔民,阮天铎到得一家三元老栈门口,便落店投宿。
那年头,海边县镇,多半是聚居着渔民,渔民白天出海,晚上却喜着杯中之物,是以,天才入夜,城中倒是熙往攘来,虽仅一条大街,倒有不少简陋酒店。阮天铎住的这间三元老栈,也兼营酒店生意,人房不久,便又踱出店堂宋,他是心想:“看这些人,多半是渔民打扮,他们终年在海上出人,必会知道神山在何处?我何不要伙计来,给我找一个年老的渔民谈谈。”主意已定,便选了一张桌头坐下,也要了一壶酒,两碟小菜,今夜他可不像那在醉仙楼中那般狂饮了,不过浅斟细酌,看着那些的渔民们,用大杯饮着酒,狂的豪饮。
果然一会工夫,店中走进来三个渔民,前面一个白发如银,脸皱纹的老者,后面跟着两个壮的汉子道:“二老爹,本来很久就想邀你老人家来喝一杯,不是没时间,便是渔获太少,昨天!哈哈!我们弟兄出海一趟,托老爹的福,可是个载,今天特地陪老爹喝个醉。”另一个汉子也拉起笑声道:“老爹在我们奉贤一带,是海上第一把好手,能驾着渔船到远海去捕渔,我们弟兄可不成,只能在近海捞一点,所以时常没闲钱陪老爹喝酒。”老者哈哈笑道:“老弟,现在我老了,岁月不饶人,哪能比得上你们,唉!”那老者听他们提起自己当年之事,似是有些不胜今昔之。
阮天铎听在耳里,心说:“这不是巧么?想那神山,绝不会是在近海,所以一般人全都不知,这老者当年常赴远海捕渔,说不定他会知道。”当下招来一个伙计!向他低说了几句,阮天铎不但衣服华丽,人更英姿潇洒,在这些渔民中,何殊鹤立群,伙计的知他是外乡人,更是个财神爷,哪有不奉承的,当下笑道:“行!我这就替爷引见。”那伙计的走到老者桌上,哈着道:“二老爹,那儿有一位公子爷将你们酒帐全招呼了,那公子爷想向老爷打听海上一个地方。”阮天铎紧随着站起抱拳道:“在下因想打听海上一个去处,冒昧的想与老爹及两位大哥谈谈,打扰三位清兴!真是过意不去!”那老者虽是出身渔民,到底年龄大了,也见过一些世面,一见阮天铎英威潇洒,便知是位武林中的豪侠之士,当下笑道:“公子有事相询,老朽知道的一定相告,招呼酒钱,却不敢当!”阮天铎忙道:“稀小之事,老爹不必客气。”说罢,又招呼伙计给他们添酒加菜,自己便坐到他们那张桌上去。
那两个汉子,反而有些拘束不安,阮天铎知道他们是无知渔民,便先敬了一巡酒,显得十分亲切的自报了姓名,方才说出自己要去神山之事。
那老者一听这位公子是要去神山,先是有些茫然,继着哈哈笑道:“公子好得碰上老朽,若是别人,可真不知道,公子要访的神山,大约是普陀了,那山上庵寺倒是不少,老朽年青时,曾到过山下数次,却未上山去过,曾听人言,那山上有个圣音庵,是由一位老师太在庵中清修,据说有一身绝世武功,公子所要访的,可能就是这座山了。”南海有座普陀山,本是尽人皆知之事,但阮天铎几天来却未想到过,心说:“是了,那普陀本是佛教圣地,百了神尼也是佛门弟子,怎地我竟未想到。”忙又问道:“请问老爹,此地去普陀尚有多远?有船前去么?”老者笑道:“由此去普陀,少说水路也有三四百里,公子若要前往,可先赴浙江定海,由那儿去普陀最近,陆路虽远上三倍路程,但却可免去风之险。”阮天铎略一迟疑,心想:“三四百里水路,乘船四五可到,若再绕去浙江,那就得十以上了,还是由此雇一只船么?”老者见阮天铎去心似箭,当下笑向两个壮汉子道:“老大老二,这生意你们做不做?这位公子是慷慨人,两位就送一趟吧!”两个汉子皱眉道:“二老爹,普陀山我们弟兄从未去过,听说那一带礁多急,还真不敢去。”老者笑道:“这么说老朽得亲自陪你们去一趟了,这位公子若非有事,焉能这般心急。”又道:“阮公子,你准备几时走!”阮天铎一见老者答应亲自送往,心下好生喜,便道:“我们明便走。”说罢,由怀中摸出十两纹银,在那位老大面前,道:“这一点船资,请大哥先收下。”那年头天下承平,盐米最是价,三五两银子,便可维持一家温,阮天铎出手便是十两,两个汉子哪有不喜的,逊谢了一阵,也就收下。
又吃了一阵酒,约定明上船时间,三人才作辞离去。阮天铎回到房中,因访得了神山去处,三五之内,便可与云娘相见,心中好生喜,哪知心一踏实了,忽又想起一件事来,暗说一声:“糟了,怎地我忘了一件大事?”原来阮天铎突然想起在德州城外与邱翔、裴冲等分手之时的诺言来,他曾答应在江宁聚会,救那钻天鹞子裴林之事,阮天铎是武林豪侠,讲究的是信义二字。自己到了江宁后,先是北观音患病,继又发现云娘踪迹,再加上铁若兰负气出走,锦雯留字,把一颗心闹得极,连铁若兰也顾不得去找,便向这海边追来,哪还记得救裴林之事。
此时陡然想起,可就作了难,要说不赶回去,自己便失信于人,对不起邱翔和裴冲两人事小,失信于人事大,心中犹豫一阵,还是决心赶回江宁一趟。
心想:“云娘与锦雯去神山,必是从神尼习禅门上乘武功,绝不会短期就走,不去找若兰,那是因为她自己要走,还有可说,这江宁我却不能不回去,耽延三五再赶去神山相见,也不为迟。”主意定了,忙又将伙计找来,吩咐了一遍,他是义气干云豪侠之士,顾不得夜寒风冷,连夜又向江宁奔去。
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过三天时间,也是落时便赶到了江宁城,但偌大一座江宁城,邱翔及裴冲等住在何处?分手时又未约定,只得随便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把行囊安顿了,心想:“这些人来到这江宁城,他们两人江湖上朋友不少,少不得要去酒楼喝酒,我何不出去走走,说不定能遇上他们!”心念一动,袖了描金铁骨扇,便捡那最热闹大街走去,去了几家最热闹的酒楼,并未看见邱翔等人,转过大街口,忽见又是一家酒楼,珠灯闪耀下,高高悬着“宾楼”三个金字。
阮天铎心中一动,便又向这旁酒楼走去,入店登楼,果然这家酒楼生意兴隆,楼上坐得的,而且座中客人,有不少是江湖人物。
虽是邱翔等人不在楼上,但阮天铎见有不少江湖人物在此饮酒,心说:“我何不在此等等,也许他们会来,再不然,从这些人闲谈中,说不定能听出他们的消息。”见紧靠后壁的一张桌子尚空着,便坐下要了酒菜,独自饮酒,却倾耳听那些江湖人物说话。
果然听出,有两三起人,正在谈起绿竹塘之事,要知神驼子在江宁一带,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任谁提起他来,也要跷起大指头,而今垛子窑被人挑了,人也受了伤,消息自然不胫而走,茶楼酒肆中,这几天正纷纷传说这悠扬事,是以阮天铎一坐下,便听人正在谈论。
阮天铎心中一动,那天伙计虽只说云娘与锦雯是去黄沙洲,将黑煞神韩锦雯赶跑之事,绿竹塘之事未曾说出,但一联想起来,江浦与江宁最近,黑煞神与这绿竹塘的神驼子岂有不往的,黑煞神一跑,说不定便跑到这绿竹塘来了,则云娘与锦雯追到绿竹塘,是最可能之事。
当下便留心细听,只听一个人拍了一下桌子道:“你还不知呢?这事儿可没完,别说那玉面人魔负伤逃走,必会返回秦岭将通天神魔找来,眼前又有一批人到了,那两个妞儿…”提到妞儿,那说话之人,忙回头四下看了一阵,好像怕被她们所见了,又得惹火烧身,见楼中并无女人,才继续说道:“听说还和一位矮子住在绿竹塘未走,钻天鹞子裴林,也被她们关在绿竹塘中,现下火麒麟已邀了不少高手赶来相救,不是又有一场好戏看么?”阮天铎见这些人一提到云娘与锦雯二人,竟有谈虎变神态,心中不由替她们高兴,心想:“原来云妹与锦雯,在这江南一带,真闯出响当当的名头来了,但以云娘和锦雯的武功,将钻天鹞子及神驼子这些成名人物制服了不说,连那秦岭的玉面人魔,怎会也伤在她们手里,心中却又有些不解?”忽听一人又说道:“你还知呢?听说那两个妞儿武功神奇得很,能飞剑伤人,她那剑一使出,嘿,只见白光那么一闪,对手的人便会没命,你想神驼子了爷一蟠龙,可曾服过谁来?钻天鹞子裴林,手中无极剑更是出神入化,一般武林人物,谁又能在他剑下,走过三招五招的,那玉面人魔的魔掌,就更不用说了,都被两个妞儿打败了,我看啦,火麒麟此番赶来,怕不又是灰头土脸的回去,人家住在绿竹塘不走,没有通天本事,敢么?单凭这一份胆量,你哥儿们就得佩服!”阮天铎听他们把云妹和锦雯说得这般神化,不由有些暗笑,两人的武功,他全知道,总共不过分开三五个月,就算得百了神尼指点武功,进境也没这么快?
有一点使他更是心喜的,就是两人都说云妹与锦雯现仍在绿竹塘,先前那人说了,他还有些不信,如今一想:“是了,无怪我飞赶了三三夜,全未将她仍赶上,原来二人尚未前往神山,是回到绿竹塘去了。好得我守信重诺赶了回来,不然上得神山,又扑一个空。”阮天铎虽未打听出邱翔等人住处,却听得云娘尚在绿竹塘,而且那裴林是囚在塘中,便想:“我何不赶快前去,一则与云娘及锦雯相会,二则要她们将钻天鹞子放了,那时就算不与邱翔等人相会,也不算我是失信。”心意一决,付了酒菜银两,便起身回店,略一拾掇,问明了去绿竹塘道路,便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