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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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深思虑,阿狗决定找张怀帮忙。因为唯有张怀可以随意出入洪家,也就唯有张怀才能保护罗龙文。”张怀这时候正在洪家,但为了避开小尤,阿狗不敢在那里跟他见面。秘密派人递过去一个口信,请他到家相会,时间不拘,只希望无论如何在这天见一面。
人去不久,张怀悄然而至,一见面就说:“洪大爷临走以前关照我,要常跟你在一起;我早就要来看你,跟你老弟来讨教了。”
“张大哥,自己人不必说客气话。”阿狗很快谈到心腹之语“张大哥,你知道不知道,我托你转小尤的那封信上,说些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张怀又说“我在奇怪,那封信你为什么不自己派人送给他,而要由我转?”
“说实话,”阿狗歉然认错“这是我的‘小人之心’,想试试张大哥是不是会拆这封信看?”张怀很好笑的样子“那么,”他问“你试出来了没有呢?”
“当然,当然。张大哥真正是君子!”阿狗起身肃客“请到里面来谈。”他曲曲折折将张怀引入他的住处;那是在徐家后园竹林深处的一座偏房,四面琅,映得人须眉皆绿,张怀已觉心一;及至到门,湘帘僻处,闪出来一个穿得花花绿绿,轻盈如蝴蝶样的女子,门下跪,越觉惊异。定睛看时,方知是阿狗的新婚子照子,已是盈盈含笑,致语。
张怀听不懂倭语,但照子的笑靥所表现的善意,却是能够领受的。因而也报以微笑,又转向阿狗说道:“倭人,男人讨厌;女人恰好相反。”阿狗笑笑不答,肃客入室,席地而坐,照子便花蝴蝶似地飞来飞去张罗。一盏茶罢,置酒小酌;照子亲自动手,就在席前用一具红泥小火炉炙鱼烤,为他们下酒。
说过一些闲话,张怀又提到那封信,阿狗放下酒杯答说:“张大哥,我请你来,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这里只有我们俩,内人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吐一吐肺腑之言。”
“好!彼此至诚相见!”说着,他伸出小指来。阿狗也伸出小指勾了勾,照习俗作了互信的承诺,随即道入正题。
“我在信上问小尤,陈东不会回来了,他知道不知道。其实陈东是要回来的,不过,宁愿他不回来,一来又是一场灾难。”神情恬适的张怀,一听这话,大为紧张“这是什么道理?”他问“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说来就话长了。你吃酒,听我细细告诉你。”阿狗从江稻生之死谈起,一直讲到小尤对罗龙文的不。不过中间略去了最紧要的一段,就是陈可已受密计,一到九州自能突出不意地制服陈东。
张怀衔杯倾听,惊异之情,溢于词。听完沉思了好一会,方始开口发问。
“这些情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们头儿说的。”阿狗答说“如今,你们头大概也知道这回事了。”
“还有谁?叶老麻知道不知道?”
“这倒难说。张大哥,”阿狗考虑了一下,终于半想说而心存顾忌的一句话吐了“我们不必管他们!在乍浦,我们头儿跟你们头儿在一起;这里,我跟你在一起。”这就尽在不言中!张怀悚然动容,接着站起身来,绕屋徘徊。这使得阿狗也有些紧张了,一连喝了好几口酒,壮自己的胆。
张怀紧闭着嘴又坐了下来,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说,我们是生死在一起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到此地步,阿狗不能不撒谎。
“我们头儿告诉我,张某人是老洪手下最能干、最靠得住的人,老洪只要有一句、半句话,他就都会照老洪的意思去做。我们头儿又跟我说,张某人比你高明,你只要拿实情跟他说明,人家自会拿主意,你只听命照办就可以了。”阿狗紧接着说:“张大哥,现在我听你的了。”
“不,不!你们头儿恭维我了!我们商量着办。”张怀急忙又说“不!我听你的。现在请问,你要我做什么?”出这样一句话来,阿狗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张怀了。事情有了把握,态度便不妨从容,答一声“不敢!”然后举杯相敬,闲谈似地问道:“张大哥,你看罗师爷这个人怎么样?”
“我不大清楚。”张怀说道:“只听洪家下人说起,是很慷慨随和的一个人。现在听你的话,倒像是个极利害的角。”
“是的!他很利害,中大有丘壑。不过,也是个很值得一的人物。”张怀本谨厚,笑一笑答说:“跟他相,身分不配,太高攀了。而且也没有机会。”
“怎么说没有机会?他的生死祸福都在你手里!”这句话石奇天惊,使得张怀错愕不已!张着嘴却说不出来。
于是阿狗又替他斟了酒,取一串烤羊送到他手里;论他藉饮啖定一定心,方始又说:“张大哥,我不是瞎说,罗师爷的祸福,就是我们两方面的祸福。这一两天之内,局势可能会有剧变;小尤包藏祸心,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利于罗师爷的举动。到那时候,只有张大哥你能救罗师爷;只要罗师爷安全,我们两方面便都有好子过了。”张怀很仔细地听完,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提出疑问:“你所说的剧变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
“听谁说?”这样着问,便得阿狗只好撒谎了:“我是听你们头儿跟我们头儿在谈。声音很低,只听得这么一句话,这两天局面或许会有绝大变化;万一有变,罗师爷的命危险。”张怀奇怪了!既有这话,何以未听洪东冈提起。可是,洪东冈确曾亲口关照:要常跟李同在一起,有大事商量着办。因此,他毫不怀疑阿狗在说假话,只是这样在想:如此大事,为什么不在行前告知?将来非问一问洪东冈不可。
抛开这一节,他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负责保护罗师爷,这一点我可以办得到,不过,我先要知道,小尤对罗师爷会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是暗中下毒,还是公然翻脸,白刃相向?还有,我对小尤应该持何态度?是暗中保护罗师爷,还是明着帮他,抵抗小尤?”
“张大哥,你问得好。这件事要做得秘密,而且始终不可作出与小尤作对的样子。”
“这,”张怀搔着头皮说“这个差使倒不大好办了。”
“在别人不好办,以张大哥的才干,一定办得到。这样,现在请张大哥先找好一个极隐密、极妥当的地方;到了时候,我会通知张大哥,将罗师爷悄悄藏了起来。小尤问到,只装糊涂说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