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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生如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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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是说笑呀!”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若…若我说,要和你各自散去,你会怎样?”

“啊?散去?”

“有何奇怪的,这不是说笑,你明白吗?”隔扇上的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火炉上的饼已经烤得焦黑了。佐治向守把饼摔在盘子里,脸严厉地道:“朝,若现在我不和你散去,就不再是顶天立地的武士了。拿纸笔来!”朝突然拍打着向的手。

“今您怎耍起怪脾气来了?城里之事我虽不知,但是夫妇之间有的事可明言,有的事当保密。男人有男人的子,可也不能一直隐瞒下去。您为何不说话?”朝这么一质问,向守现出更加坚定的表情。他可以断定,在秀吉面前说过的话,朝必不会赞成。

“您讨厌兄长最近的作为?”

“内府的作为。你是指什么?”

“浅井的达姬和您的族人佐治与九郎的事。他先是答应让与九郎娶达姬,可是后来又把她嫁给秀胜,我和姐姐都认为兄长不对,正想请母亲去跟他说一说此事哪!此事让您很是丢了面子?”向猛摇头打断她:“不是!”太已经下山,四周逐渐暗了下来,只有火炉里的火烧得通红。

“咦,您…”朝这才发现丈夫在泪,他并非一个脆弱之人,但也不至于在女人面前落泪啊!她屏住呼,轻轻摇晃着丈夫的手腕,道:“说吧!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向像孩子似的,突然耸着肩膀大哭起来。

“朝,不要再问原因好吗?我佐治秀正若不离开你,就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武士。”

“因为…我是羽柴秀吉的妹妹?”

“哦,是!你是内府大人的妹妹,故我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

“你要知道,男人有男人的苦衷。我怎会讨厌你?”

“大人,既然如此,我就向母亲说明理由,和兄长断绝关系!”朝本不愿离散,只是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能不分开“我是母亲最疼的女儿,兄长又对母亲唯命是从,只要母亲出面,事情定能圆解决。不能待到明,现在我就马上进城去求母亲。请告诉我实情!”朝说着,向佐治靠了过来。

“住嘴!你乃内府大人之妹,说出如此欠思量之话,会玷污家风!”佐治急急地把她推开。

“哼!您本就是胡思想!”朝反而凶了起来。

“你以为我和内府大人发生过什么争执?”

“难道没有?”

“我向为什么要和内府大人争执?内府大人是我的…不,是渴望太平的万民的希望。我也必须尽微薄之力。是为了天下之人,他才要我们散去!”

“天下…”

“若明白,就休要再言。我没有必要与你多说。今夜你就回城里去。那里自会有人原原本本告诉你缘由。”

“有人会告诉我?”朝姬说着,突然站起身,怒气冲冲走出房间。她的容貌不像哥哥那样被岁月刻下了无数痕迹,眼睛闪着光芒,美丽动人。

“好,我到城里去问原因!”佐治向也慌忙站起身,来到走廊上。但是他在门口处仔细一想,又停住了脚步。他已对子无话可说。相处多年,两人早已亲密无间,不仅形影相随,而且心有灵犀。

向回到卧房,悄然坐着,心想:这样也好!旋又下泪来。

“大人!灯拿来了。”侍女小来了“拿晚餐来吗?”

“不,我不想吃。”向道,又问“夫人呢?”

“夫人说她马上回来,让奴婢先端出菜来。”

“她说要端饭菜?”

“是的,她说马上就回来。”

“回来?”向喃喃道,转过脸,点上灯“拿纸笔来。”

“是!”

“拿来了就退下,我有事会叫你。”向喃喃道:“多么离奇的缘分啊!哦,朝…”他用笔醮墨汁,却马上咬住了笔杆。在天下第一的大坂城本城,现在,内府大人的好妹妹一定正着泪,向兄长及母亲陈情。

佐治向守秀正写好休书,突觉人间世事不可思议。仅一纸休书,就结束了多年和睦的夫缘分。人是多么愚蠢啊,要用人为的清规戒律把自己束缚起来。

这么一想,家康以朝姬为,来到大坂城,真是天下奇事。承认此事的那些天下大名,也必目瞪口呆。但是,这些奇人怪事合起,逐渐便成了世上的秩序,亦是不争的事实。

看来,我这一生当就此结束了!向守叹息一句。他会让朝牵肠挂肚,让秀吉也觉悲哀。对家康来说,向活着,更是一件不快之事,而且那些大名定会把向让、家康娶人之当成笑柄。

只有一事乃是向始终坚信,那便是,朝还在深深地念着他,心中有他。这就足够了。自己就带着这份心意,重返尘土吧!

向站起来,把休书放妥,自言自语道:“朝,这全然不是我的初衷…但是为了后天下太平,只有默默地忍受!”在这里,能听见城里往来穿梭的船橹声,那是人们为了生活在忙碌。向一面听着那声音,一面把房中两个榻榻米掀起来,又倒着放了回去。

被人讥笑为靠夫人嫁妆存世的男人,要在最后掩饰一下。与其说这是在表达心意,不如说是对最终的回报。此刻,向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他拿过扶几,放在身后,取出秀吉赏给他的那把兼光短刀。刀出了鞘,他若有所思地微笑着,膛,抚摸了几遍小腹,突然想最后吃一口朝给他烤的饼。

向守在左下腹刺了一刀,疼痛马上传遍全身。他拔出血刀,刺向脖子右侧。在他知到冰冷的刀刃的一刹那,朝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无限地扩大开去。此刻,他想告诉朝:“那张休书并非我的本意啊!”这是佐治向守秀正最后的呢喃。

刀拔了出来,他随之倒在血泊里。

在他的心中,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悲哀!

在母亲面前,秀吉脸苦涩。

“不通人情。”七十多岁的老母亲这么说,秀吉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可是母亲还是毫无察觉,一个劲往朝秀吉的痛处刺过去。

“喏!出人头地并非一个人全部的愿望。神佛不就是贫困的人们心中的依托吗?虽然贫穷,但是父子兄弟相安无事、相依为命,正是人的福分。”

“母亲,孩儿已经很清楚了,请您莫要再说了!”

“现在你能住在这么大的城里,拥有这么多的家臣,还有什么不足?一味地贪心不足,必遭报应!”

“母亲,不是这样。我正是能住进这么大的城,才冥恩苦想,要为天下人做事。”

“你是在为恶。连与朝姬那么和睦的夫婿都杀了。光秀就是不知恩,才对右府大人做出那种事来,最终自取灭亡。不知道恩的人,定会遭老天惩罚!”秀吉搔着头,合上双掌。听了这一番说教,他突然觉得,母亲的话甚有深意。

早年小滨长屋里的生活虽然清苦,却亦快乐。他想以此告诉母亲,大坂城里的事也不例外,可怎么也打动不了她。人,不论属于哪个门第,都不能违背造化之神的意志。这意味着,大家都是被造出来的假花,被造出来的人偶。佐治向守、朝姬、秀吉、家康,个个都是…

“母亲,请息怒。孩儿并未叫向死,只是要他为了救更多人的命,作些牺牲。”

“你那么强硬,还不把他上绝路?若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的明都用到哪里去了?”

“是!若现在母亲过于护着朝姬,朝恐也会走上那条路。母亲大人,请理解这一点,莫要再说了。”

“哦,朝…”大政所终于噤口了。秀吉郑重地请母亲和夫人宁宁监视朝姬,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秀吉一回,就生气地对等在那里的织田有乐斋道:“休要认为佐治秀正比我可怜,我也很难啊!大家都忽略了事情之真相,而来斥责我。这么一来,我只可问老天了。派谁去家康那里谈此事呢?哦,茶茶不能嫁与别人了,我是恶人,连母亲都这么说,茶茶就放在我身边好了!”旁边没有一个人敢搭腔,他们都还未搞清秀吉这话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