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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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降臨,行宮前面的空曠處已經架起了巨大的篝火,許珠兒的受傷對於許家人來説是天大的事兒,但對於此次狩獵,卻只是一件小小的意外,不足掛齒,壓
不會影響今晚的大宴。
早有廚子將炮製好的獵物整隻架到火上去烤,而行宮正殿裏,今上坐在首位,身邊坐着徐貴妃。今皇后不曾來,便由貴妃坐在了今上旁邊。依次往下是諸位皇子,身邊都坐着皇妃,其後才是文武重臣,也有攜眷前來的。永寧公主也在其位。
武小貝到了之後,先找了今上身邊的德公公,央他跟今上悄悄説一聲:“…求德公公跟皇爺爺説一聲,許家妹妹經賴院正施針,已然醒了。孫兒回頭尋了謝禮來謝皇爺爺!”等到今上見到他出現在席間,坐在了寧王妃下首,便笑問身邊侍候的宦官:“輝哥兒回來了,怎的賴宗泉還沒出現?他今可跟朕討了鹿
吃呢。”德公公便上前去小聲回稟武小貝的話“許家女兒醒了過來,暫無
命之憂,只是不能挪動,要好生將養些
子。”又笑道:“小郡王還説要尋了謝禮來謝皇上,只皇上什麼東西沒見過,奴婢倒是好奇小郡王能尋到什麼東西來謝皇上?”
“朕也好奇!”目光虛虛往永寧公主那邊瞟了一眼,見她們母女倒坐的安穩,心中不止對外甥女厭惡了,便是連永寧公主也帶了些厭憎之意。
下面朝臣見今上笑了,雖不知是何事,總歸是好事兒。便都湊趣,一時場面倒很是和樂。又有樂人前來表演,宴至一半,便有香味從殿門外傳了來,
都烤的金黃焦香,有宮人先端了切好的
塊進來向今上奉上,又往各桌上分切,到了許清嘉這桌,他已經悶頭喝了好幾杯酒,季中丞攔他不住,問他何事又不肯説,便也陪着他多喝了兩杯。
今次宴會的位置是按着品級排的,最前面上皇室成員,再往下才是朝中重臣,以許清嘉的品級,自然離御座極遠,下面也有武官今戰績驕人,已經在席間拼酒,場面甚是熱鬧,許清嘉埋頭喝悶酒倒也不引人注目了。
太子喝了些酒,又有今上下賜的鹿血飲了生飲了半碗,吃了兩口,只覺心裏燥熱,便向今上告了罪,出殿去外面吹吹風韓蕊一直坐在永寧公主身邊暗中盯着太子的一舉一動。她對太子心情痴意,但永寧公主與韓駙馬不同意,認為太子身體不好,況且太子妃連皇太孫都生了,大局已定,以她的出身何苦去趟這渾水,便死活不肯同意她入宮。
而她多次前往東宮,卻不得見,只有太子妃出面接待。偏偏是這種不得見,倒起了韓蕊心頭的情火熊熊燃燒,旁人越是阻撓,她便愈發覺得自己的情愛真摯
人,只要太子聽得她陳述心跡,定然欣然悦意,再無不從之理。
只可惜太子平不是在東宮就是在宮中,身邊跟着一批侍從,她壓
無緣得見,唯獨今
機會難得。因此一俟太子出去透風,韓蕊便也捂着肚子向永寧公主皺眉:“孃親,我肚子不舒服,大約是方才茶喝多了。”永寧公主今
前去替女兒收拾爛攤子,韓駙馬跟着今上前去狩獵才回來沒多久,還不知此事。她心中煩惱此事如何向丈夫道明,心中煩亂,壓
沒注意太子的動靜,便放了女兒離開。
韓蕊心中狂喜,從席間悄悄退下。跟着她的丫環們都在外面守着,不能入殿侍候。但今前來領宴的家眷們着實不少,因此這些丫環婆子們便三五成羣湊在暗處聊天,她又是有心躲着丫環們,因此倒沒人注意到她。
行宮建在半山,而今
宴會在行宮正殿,而沿着山道左右還散落着建築。東宮是住在右手邊的殿閣裏,離此地不遠。韓蕊想一想,便沿着右邊山道走了過去。
許清嘉埋頭喝了會兒酒,便覺腹中飽漲,急待解決,與季中丞打了聲招呼就悄悄從殿裏退了出來,打算沿着山道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不期然他與韓蕊走的都是同一條路。
只因此處他所知道的最近的距離侍衞們解決人生大事的地方就是東宮守衞們的居處,倒可暫借,因此藉着行宮前面的篝火,便摸了過去。
他一路走過去,眼瞧着離東宮不遠了,卻聽得前面似乎有女子的聲音:“…太子表哥,你心裏真的沒有蕊兒嗎?太子表哥你抱抱蕊兒好不好?!”許清嘉的一點酒意頓時被驚醒,他這是…碰上了太子的桃花?!
所幸行宮到處都植着樹,就算是冬也足以掩蓋他的身影。許清嘉小心將自己藏好,這才探頭瞧了一眼,一瞧之下頓時心頭火起,藉着冷月餘暉,恰能瞧見站在太子面前仰着臉站着的女子正是導致許珠兒受傷的罪魁禍首——韓蕊。
許珠兒因韓蕊受傷之事,太子是知道的,雖然當時也遣了太醫前去問診,但倘若這韓蕊真進了東宮,只要時不時吹吹枕頭風,就夠許家人喝一壺了。
許清嘉原本只是想着如何報珠兒被害之仇,雖然不能死了韓蕊,好歹讓她落個不好的下場,也不枉了珠兒受這一場大罪。沒想到韓蕊倒是心氣極高,竟然在此處攔住了太子一訴衷腸。
他屏聲靜氣,倒想瞧一瞧太子的態度。
武坤此刻眉頭都擰在了一處,他只是心頭燥熱,出來透透氣,順便回居處換件衣服洗把臉,哪知道就被韓蕊尾隨而至。
“韓表妹,本王自小拿你當妹妹相待。若是哪裏有不當失禮之處,還望表妹勿怪!”人卻是朝後退了兩步,離韓蕊再遠一些,萬一她失了理智撲上來,被人瞧見了可就説不清楚了。
韓蕊楚楚可憐的仰着臉兒,眸中含情脈脈,倒與白甩鞭子的表情大為不同,似乎遇見了太子,她整個人都酥了:“太子表哥,蕊兒自小就跟在你身後,原來我也以為…我也以為自己只是拿你當哥哥的。可是後來才發現,蕊兒幾
不見太子表哥就心慌的厲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子表哥就進了蕊兒的心,再也撥不出來了!太子表哥,你待蕊兒也是這樣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太子妃的緣故,所以蕊兒每次去了東宮,你都不見蕊兒?!”她這一長串話下來,便要伸手去拉太子的手,只當太子與她的心境是一樣的,哪知道太子聽得這話更是朝後又大大退了三步,連聲音都已經有了冷意:“韓表妹,本王從來不曾對你有過什麼兒女私情,卻是你自尋煩惱了!天
已晚,孤男寡女多有不便,韓表妹請自便,本王先行一步了。”韓蕊哪裏想得到太子會是這種態度?當下便
出淚來,心碎
絕:“我不信!我不信你如此絕情!太子表哥,明明上時候你也很喜歡陪我玩的,每次我在皇后娘娘處見到你,你都有陪蕊兒玩。你明明就是喜歡蕊兒的!”太子本來對韓蕊的跋扈就有耳聞,自瞧出她的心跡就故意遠着她,從不給她機會。又出了今
許珠兒傷重這檔子事,對韓蕊就越發的厭惡了。哪知道卻教她逮着了機會追了出來,一時間都恨不得時間倒退,自己從不曾出現在這裏。
“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了,何必再提。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韓表妹也請回去罷,此事以後休得再提!”太子已經有了惱怒之意,他還從來未曾見過這般不要臉面的女子。
韓蕊是什麼子?況又是自己認定了許久的事情,眼見得月輝之下太子温潤如玉,似乎這個人一直是這個樣子刻在自己的心絃之下,想忘也忘不了。可是當面訴情卻遭到了他的拒絕,如何肯接受?
當下便要去拉扯太子,太子早防備着她這招,立刻閃避開來。太子身子再弱也是個男人,當即大怒:“韓蕊,你再不顧廉恥,休得讓本王也不再顧皇姑母的面子,喊了侍衞前來拉你!”韓蕊哪裏料得到太子態度如此堅決的拒絕她,當下又是絕望又是心碎,也不顧廉恥的嚷嚷了起來:“太子表哥不要蕊兒,蕊兒也不活了!蕊兒這就死在太子表哥面前!”她這格偏執的厲害,若是真當着太子的面出了事,太子也説不清楚了。二人正僵持不下,卻聽得不遠處有腳步聲,有人走了過來:“微臣只是腿腳慢了幾步,殿下倒是讓微臣好找!”韓蕊正舉着匕首
抹脖子。今
領宴,大家都效法胡人拿匕首割
來食,而韓蕊手中這把匕首正是她進餐的工具。出來之前只是隨手握着,卻不曾想到如今倒派上了用場,正好用來要挾太子。
她自己也沒想過就算是要挾了太子接受自己,難道能要挾一輩子?只是此情此景,總歸不能讓自己的想法落空,因此便不顧一切的鬧了起來。哪知道也不知道哪個不張眼的闖了過來。雖然對着太子要挾自殺是沒什麼問題,可是被旁人瞧見了就大有不同了。
太子聽得這聲音,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忙喚他:“許大人快來,本王等了你許久,你這腿腳也忒慢了些。”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也算是有了人證。況且許清嘉向來穩重,又與韓蕊有怨,肯定不會幫着韓蕊了。
韓蕊哪裏想得到這會兒冒出來的定然是許清嘉。
她今害了許家閨女,如今又在許清嘉面前上演了一出鳳求凰,偏偏求愛不成羞惱心碎之下又舉刀
挾太子,原本都是見不得人的事兒,更何況是
在了仇家面前。當下握着刀子的手就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在考慮到底要不要趁此機會讓太子答應了她。
許清嘉快步走了過去,倒似完全沒瞧見正舉刀自殺的韓蕊,瞧着他腳步似還有些虛浮,到得太子近前也不行禮,朝着太子的方向晃了一晃:“微臣…微臣”打了個酒嗝“微臣今
心情不好,又加之酒宴之上的佳釀難得一見,微臣就貪杯了,殿下見諒!”似乎不勝酒意。
他方才朝着太子走過來的時候,太子明明瞧見他腳步很穩,偏到了近前就打起晃來,心下暗道他宅心仁厚,撞上了韓蕊死纏爛打,就算韓蕊多有不是,他也稟承君子之風,竟然不出一句惡言,只化解眼前尷尬。
太子哪裏知道許清嘉平生最疼兒,誰若是對他的
兒不利,他心中便視誰為仇敵。韓蕊都做出了危及許珠兒
命之事,他怎會輕易放下此節?只不過當着太子的面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到底還是顧慮着太子與永寧公主之間的親緣關係。
太子扶了一把許清嘉,他便主動將身子往太子身上靠:“微臣向殿下討杯熱茶…喝,回頭再談公事如何?”
“自然使得!”太子順勢攙了許清嘉,二人轉頭便向着東宮居住的殿閣而去,似乎都將舉着匕首要自殺的韓蕊忘記了。
韓蕊舉着匕首在脖子上橫了半天,眼見着太子與許清嘉漸行漸遠,拐個彎就消失在了樹影后,頓時羞慚氣恨心碎絕,狠狠將匕首擲到了地上,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不遠處的樹椏上坐着個少年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等到韓蕊哭夠了,抹了把臉沿着山道去的遠了,他才從樹上跳了下來,將那把匕首從草叢裏撿了回來,在月輝下瞧見匕首手柄處鑲嵌的寶石,嘆息不已:“敗家啊敗家,果然是沒有教好!”輕聲一笑,似帶着無限譏誚之意,他也轉瞬下了山道而去。
當晚宴散,永寧公主求見今上。
今上正在燈下看摺子,聽到外面傳報,只淡淡道:“傳吧。”永寧公主進來行完了禮,又關心了今上身體兩句“皇兄白打獵,晚上看摺子,也要好生保重。”今上近兩年原本就對自己江河
下的身體多有擔心,兒子們已到了盛年,他手握權柄三十餘年,一朝年老哪裏捨得放權?今
打獵歸來,又喝了鹿血,正覺自己還
力旺盛,就聽到了永寧公主這句話,心中不喜,便道:“大半夜的永寧來求見朕,可是有事?”永寧公主輕描淡寫將韓蕊與許珠兒玩笑,不防驚了許珠兒的馬之事講了一遍,又笑道:“蕊兒那丫頭自來玩起來不知輕重,也是許家丫頭生的可愛,哪知道就出了這樁事兒。臣妹已經跟許夫人許諾了,定然求皇兄讓賴院正前去瞧一瞧許家小娘子,也好安一安許夫人的心。”其實永寧公主原本的打算一點也不錯,只要在今上面前提一提這事兒,以今上往年看重她的態度,只要讓賴宗泉走一趟,這事兒就算了結了。而今上也不會追究,若是許清嘉再不依不饒,到時候吃虧的可就不是她了。
可是她萬不曾料到武小貝會為了許珠兒擅闖到今上面前來求借賴宗泉,且大哭了一場。小孩子的眼淚只因單純,才更能讓今上這種執掌權柄數十年的帝王柔軟了心腸。
況賴宗泉也來稟過許珠兒傷情,只道斷腿倒是其次,最嚴重的是頭上的傷。若是今不是武小貝帶着他去下針,許珠兒今晚不醒,恐怕以後永遠都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有了武小貝那一哭,小宦官對許珠兒受傷的坐騎的描述,以及賴宗泉的回稟,今上再聽到永寧公主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心中就莫名覺得發寒。
身為帝王,他可以視百姓如螻蟻,可是若是身為公主卻視官員家眷如螻蟻,這就不得不令今上沉思,在他知道的地方,永寧公主都是這副樣子,那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永寧公主又做過什麼欺壓臣子傷害皇權之事?
有些事情壓不住深想。
原本是韓蕊的小女兒刁蠻意氣用事,哪裏料想得到卻讓今上心中對永寧公主起了懷疑。
今上近年來是對太子有所忌憚猜疑,連帶着寧王也跟着遭了殃,拿來做了棋子。這一切都是為了皇權。今上自己可以對皇子臣子有所猜疑,但卻想要臣子的忠心。而且他也明白臣子的忠心有時候還是要帝王要做些表面功夫,才能收到臣子的忠心。
“賴卿已經去下過針了,許家女兒也已經醒來了。你無事且退下吧!”今上的語氣很淡,淡的永寧公主壓在他的語氣裏聽不出任何的怒意或者不滿,但是正因為這樣淡然的語氣,才讓永寧公主心頭髮虛,只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了。
——是誰將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永寧公主不知道,但想一想也應該不是許清嘉。許清嘉上次在御前與她大鬧一場,那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她算是見識過了。今次的事情可比上次要嚴重許多了。若真是許清嘉告到御前,豈能這樣無聲無息?
她從皇帝寢殿退出來,被外面的冷風一吹,才覺得後背已然見汗,卻是因為此事而生也了寒意。皇帝雖然表面上待她十分看重,但實質上她與皇帝並非同母,至多有些兄妹情,但皇家的兄妹情説出去簡直就是個笑話。
這些年今上對她的看重,那一重重年節之時的賞賜,何嘗不是做給臣子看的?好讓臣子瞧一瞧天家骨親情。若是有事,她堅信這骨
親情一定抵不過皇權。
她一路走回去,便直闖女兒居處,準備苦口婆心好生教導韓蕊一番,哪知道進去之後,卻見得侍候韓蕊的丫環婆子們正滿面惶惶,而韓蕊卻在牀上埋頭大哭,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你這又是怎麼了?就不能讓我省省心?”永寧公主又氣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