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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黑油子和石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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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告訴我辦不得的原因。”林夕看了許薦靈一眼,轉身朝着旁邊涼茶鋪的中年老闆娘悄然一笑,道:“老闆娘,借幾張清淨桌説話,能夠麼?”聽到林夕竟然就是東港鎮的新任提捕,這名老闆娘和周圍圍觀的人都已經有些不可置信,此刻聽到林夕這麼説,這名沒見過多少世面的老闆娘登時有些心慌,只是不住點頭,一時都不敢開口應聲。

人羣散開了些,許薦靈的臉也略微緩和了一些,但是初始的驚訝過後,心中卻是又多了幾分莫名的隱怒——竟然是派這樣的一個少年來壓在自己的上頭,而且看上去這麼文弱,這可是需要查案捉拿犯人的提捕,可不是讀了幾年書就行的,也不是每個犯人都會乖乖的束手就擒,難道你就憑伶牙利嘴就能讓人乖乖跟你回去?

“三位,麻煩你們也留一下好麼?”對着那名外鄉年輕人悄然一笑之後,林夕卻是又對着提着兩條殺好的魚的老人、端着裝滿了濕衣服的木盆的婦人,以及一個看上去像是附近商鋪掌櫃容貌的人點了點頭,説道。

“我們…”聽到林夕這麼一説,這三人都是嚇了一跳,一時臉發白,都不知道林夕為什麼會單獨點他們留下。

“不必擔心,我肯定不會給三位帶來麻煩。”看着這三人都是猶豫害怕的樣,林夕又低聲説了一句。

受林夕這話和林夕平和的神影響,這三人才大了膽,互相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跟着林夕等人走入了旁邊的涼茶鋪。

因為馬車不方便入內,所以剛剛將吏部有關通告文書在許薦靈面前現了現的彭曉風沒有入內,只是坐在了馬車上等着。

“説吧,到底是什麼原因?”林夕在涼茶鋪內坐了下來,看了站着的許薦靈、劉銅和外鄉年輕人、賣豆腐的老婦人等人一眼,問道。

“大人,在這裏説,似乎不太方便。”許薦靈深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些討好的笑容來,壓低了聲音道。

“這有什麼關係。”林夕點了點涼茶鋪外面,又看着許薦靈,冷笑道:“你看看這外面的人只是擔心被我問話而走得一個不剩,到底是什麼原因,除了我和這位外鄉來的兄台之外,恐怕也無人不曉,何必還要藏着掖着。”許薦靈心中本身極其不快,此刻被林夕這麼一説,登時也是心頭再度火起,沉聲道:“既然大人這麼説,那我也明説了。大人您可知‘黑油’和‘石老鼠’?”林夕搖了搖頭,道:“不知。”

“果然是個兩眼發黑的青麪皮書犢。”許薦靈心中一聲冷笑,看着林夕道:“黑油便是這息江上特地挑油卸船的勞工,因為一身油臭,又被曬得烏黑,便叫黑油。這部分黑油大多一身蠻力,而且平時閒暇時間又多,勾黨結派,最容易打架鬧事。除了這桐油生意做得大之外,我們息江其實還有一門沙石生意,息江底全部都是細碎的沙石,平院鋪路最佳,挖出來便是銀兩,這一部分勞工也很多。這兩部分人大多都歸四個人管,張二爺,朱四爺,甄五爺和劉七爺。”林夕笑了笑,道:“劉銅就是朱四爺的人,對吧?”許薦靈一愣,旋即點了點頭,道:“正是。”

“那你能夠説正題了,為什麼他是朱四爺的人,我就辦不得?”林夕看了許薦靈一眼,又看了劉銅一眼,認真的問道。

許薦靈深深氣,不知道為什麼,林夕的神不斷很平靜,而且看上去都很好説話的樣,但是先前表現出來的手段和説話的語氣,卻是不斷讓他的口憋着一股惡氣,忍不住要迸發出來。

“黑油和石老鼠的人數很多,而我們提捕房的人數很少。平時我們提捕房的十件案裏面,便有七起是他們醉酒鬧事或是和別的勞工鬥毆致殘。”許薦靈強壓着心中的惡氣,沉聲道:“這還是有朱四爺他們管的情況下,若是沒有他們管,恐怕我們提捕房跑斷腿都本忙不過來。”林夕看着許薦靈搖了搖頭:“你説的不夠真誠,本沒有將真正的緣由講出來。”許薦靈一滯。

“林大人。”正在此時,涼茶鋪前卻是又趕來了兩名提捕房的人,極其忐忑的對林夕躬身行了一禮。

這兩人正是杜衞青和梁三思。

他們本來在隔了兩條巷的天香樓附近剛剛調解完一起因為租而引起的糾紛,突然聽到新任提捕已然到了東港鎮,而且在這邊還起了衝突,便馬上趕了過來,看到坐着的林夕果然是和沿途一些人口中所説的那般年輕,這兩人便也都是和許薦靈一開始差不多的想法。

“你們是?”林夕打量了杜衞青和梁三思一眼。

四十餘歲面相的杜衞青給他的第一眼覺便是老成、世故,而梁三思給他第一眼的覺便是寬厚、老實。

“卑職杜衞青,提捕房捕快。”

“卑職梁三思,替補捕員。”

“好。”林夕示意他們可先進來隨便,然後看着許薦靈,接着説道:“我説你不夠真誠,本沒有將真正的緣由講出來,是因為各鎮各司下人員的數目,都是要至行省一級的吏部考核,正是因為東港鎮人口以及複雜程度遠超周圍數鎮,所以東港鎮提捕房的名額才比別鎮多了數名。你若是説黑油和石老鼠沒有洪四爺他們管,我們提捕房本管不過來,要麼就是説你們自己無能,要麼你就是想嘲諷吏司的那些高階官員都瞎了眼。”

“既然你説是有朱四爺他們管的情況下,平時我們提捕房的十件案裏,還有七起是他們的人引起,那便説明是朱四爺他們管的不好。”悄然一頓之後,林夕平淡的看着臉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為難看的許薦靈,道:“這更表明,是提捕房執法不嚴,或是不公!鬧事一個抓一個,難道抓不完?你不要告訴我抓了這些人這條息江就淌不動了。只需報酬豐厚,哪怕提捕房一天抓了一百個人,都不知道多少人會搶着進來補這些人的空缺!別人若是進不來,恐怕就是因為有洪四爺他們的管着,才會進不來吧?”杜衞青和梁三思還不知道先前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此刻聽到林夕的這幾句話,他們的額頭和背心都是馬上密密的起了一層冷汗。

這些犀利和真實到了極點的話,豈是一名普通讀了幾年書的書犢所能講得出來!

許薦靈心中的怒火也因林夕的這幾句而壓了下來,心中不自覺有寒意不停泛出,他強聲道:“大人你説得是有道理,但實情十分複雜,的確不是説説這麼簡單的。”

“我説的那些當然還不算是最間接的真正原因。”林夕看了許薦靈一眼,不理許薦靈的這句,而是繼續平靜説道:“你和我説黑油和石老鼠是什麼樣的人,無非就是想提示我,這些人很兇橫,要是我們管多了,他們可能會對付我們。但是你們同樣也很明白,這種下三濫的江湖幫派,哪怕再厲害,也只是匪,我們提捕房管不了,還有鎮督大人,還有云秦的軍隊。什麼時候雲秦的官,雲秦的軍隊,會管不了這些下三濫的江湖幫派?”

“所以你説辦不了,除了不敢辦,便是不想辦,你一口一個朱四爺,應該平時也受了這朱四爺不少照拂吧?”

“大人,您説得不錯。”聽到林夕如此不留情面的連連發問,許薦靈也完全按捺不住,憤怒的看着林夕,道:“您剛來此處,大概能夠不怕朱四爺,但是我們家小全在東港鎮,我們便不得不顧忌,我們也怕被人打悶,平時朱四爺的確也照拂了不少人,像我們此種,本就是其中上不得枱面的小人物。”悄然一頓之後,許薦靈又厲聲道:“您知道他們只有四個人,卻為什麼不叫張老爺,朱二爺,甄三爺和劉四爺,為什麼恰恰要叫張二爺,朱四爺,甄五爺和劉七爺麼?我能夠告訴你原因,那是因為他們今的地位,也是當年和人拼刀搶下來的,他們一共八個兄弟,現在剩下了四個,現在他們的手底下,也不乏這些不要命的角,哪怕殺了我們要償命,人家賠得起命。人家一命抵一命,本不違雲秦律法,但是您有幾條命?”

“有人、有錢、有靠山。”林夕卻是悄然一笑,轉頭看了一眼賣豆腐的老婦人等人以及杜衞青和梁三思“這麼看來,許薦靈説的是實情了?”杜衞青猶豫了一下,再次躬身,道:“林大人,的確是實情。”

“那劉銅為什麼要找這婆婆的麻煩?”林夕點了點那名頭髮花白的賣豆腐老婦人,看着杜衞青道:“我不想聽假話和廢話。”杜衞青苦笑了一下,道:“朱四爺的小妾看中了一間臨江的小樓,但臨江小樓的主人是一名做茶葉生意的莫姓老人,脾氣十分倔,認為是祖產,就是不肯賣,接下來朱四爺動用了些手段,他的茶葉生意做不下去,便租了半間給這劉阿婆,若是劉阿婆的生意做不下去,那老人斷了租金,沒有銀錢收入,難以維持生活,便應該只有變賣那間小樓了。”看了一眼劉阿婆之後,杜衞青又接着道:“劉阿婆的兒前些年做桐油生意虧得太大,結果投江自盡,連家中房屋都被債主收了去,應該也是那莫姓老人租金收得便宜,才住在那裏,朱四爺今不讓她做生意,確實是沒有想到。”

“他説得是實情麼?”林夕看着那名提着兩條殺好的魚的老人等人問道。

老人等人略微猶豫了一下,都是點了點頭,道:“是實情。”

“看來朱四爺做事還有些分寸,總算沒有半夜就派人將那老人間接丟進江去,還是花了些腦筋,動了這麼多的小手段,真是煞費苦心了。”林夕看了一眼劉銅,説道。

劉銅咧了咧嘴,覺得對方已然服軟,笑道:“朱四爺做事一向有分寸。”

“可是這一擔豆腐,卻很有可能是擔着兩個人的命。”但是林夕接下來的這一句話,卻是讓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林夕看着他,認真的説道“他並未想過,若是他這麼做了,別人還是不想讓出小樓怎麼辦?若是硬生生的將人死了怎麼辦?”

“你們的,要比他們好過無數倍,但是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喜好,卻是硬人讓出祖樓。這種行徑,卻實在是太過了。”悄然一頓之後,林夕看着劉銅,道:“既然他不知道如何管好你們,我便將你帶回去,讓他來見我,我告訴他該如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