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斗尺难量真君子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二天傍晚,目的地到达,也是一座山谷。
依文束玉估计,这儿离天龙帮那座总坛似乎并不太远,他们这一行之所以要走上两天,纯属乘坐马车之关系,假如单人独骑,最慢半天便可到达,以此类推,两地相距大概只有百余里光景,仍然不出峨嵋山脉之范围。
眼前这片谷地,无论就那方面讲,都较先前那一处为优,这时,谷地上到处散堆着木料和砖瓦,同时有人在拉着皮尺到处测量纪录,文柬玉因而猜想:九疑一绝口中的新地址,恐怕便是此处了。
谷地上仅有几排临时搭成的小竹屋,销魂娘子于抵步后向文束玉笑着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谅你以及此地戒备之严紧,最好别生非非之想,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文束玉心中暗喜,他想:能够自由活动,生路总比较多些,这份权利倒是不能轻易放弃。
他既不愿推却对方这份美意,同时又不敢表示欣然领受,于是,他淡淡哼了一声道:“谢谢芳驾设想周到…”晚餐后,文束玉信步走出竹屋。
这时,暮霭苍茫,天已经昏暗,谷地上仍有一些苦力在四下奔走,仿佛还要赶夜工。
由于须要安置机关埋伏之故,地面上坑沟纵横,而且都挖得很宽很深,文束玉仅试着爬过一道沟,便到心跳气促,手足发颤,那位销魂娘子说得一点不错,以他目前这种体力,对方就是有意放他走,他大概也无力走出这片山区。
因此,文束玉只有暂时息下潜逃之心,他定定神,继续走向工场一角,不大一会儿,他来至另外一座竹屋之前。
屋中隐有灯光透出户外,且屋中不断传出一阵带有争执意味的谈话声,文束玉目下身处绝地,已经是什么也不在乎,所以他这时不经思考,便上前伸手推开门扇,同时径向屋中举步跨入。
小屋中仅有三个人。
一名驼背老者,一名中年文士,以及一名面目陋的女婢。
三人见到文束玉不速而至,均不一阵意外。
那名中年文士闪着眼光道:“弟台何人?”文束玉淡淡回答道:“贵帮目前之特等佳宾。”那名驼背者接口道:“老弟如何称呼?”文束玉一直不敢随便接受饮食,所以连口渴也都强忍着,这时他看见木桌上放着一只茶壶,知道壶非为他而设,其中茶水应无问题,因此,他此刻一面向茶壶走去,一面漫不经意地答道:“基于阁下这一问,足证阁下来头有限,因为凡在武林中稍微有点地位的人,他们见了本少侠,差不多人人都能知道少侠是谁。”驼背老者瞠目不知所对,中年义士接口道:“我们这位于老夫子本来就不是武林中人,你朋友这样说话,岂非自欠知人之明么?”文束玉也是一阵意外,他想不到在这种地方竟会杂有一个不诸武功的普通夫子,于是,他先倒出一杯茶来喝了,然后转向那名中年文士注目道:“那么阁下呢?”那名中年文士脸孔微微一红道:“就凭你仁兄这么一点年纪,纵负名气,当亦有限;同时,我们都是工地监督人员,又不是帮中礼宾使者,我们怎会知道你是谁!”文束玉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就算了,说这些气话作甚!”文束玉说着,又指着桌上那一堆蓝图道:“这些都是玄玄手设计的吗?”那名中年文士见文束玉居然认识帮主面前的红人玄玄手,脸不
微微一变,文束玉视如不见,又转向那名于姓夫子道:“夫子既非武林中人,在这里担任什么工作?”于姓夫子傲然持髯道:“老朽系该帮重金礼聘来此,专门负责新
各处之邸名,以及所有楹联匾额之拟对题书者,老弟在这方面兴趣如何?”文束玉含笑不语,偶而在案头发现一幅宣纸,见上面只分别写了“帝苑”和“天墀”四个字,不
抬头笑问道:“这四字代表什么意思?”于夫子干咳着道:“这个…咳,咳…是老朽正准备为未来的武威大殿拟副对子,刚刚动笔,老弟就来了,所以咳,咳才只写下两边的联首。”文束玉笑道:“晚生代劳续完如何?”于夫子郑重地点点头道:“是的,年轻人应该把握任何求取上进的机会,你拟出来,不管成不成,老朽答应为你改正也就是了。”文束玉躬身道:“多谢夫子。”说着,拿起笔来,蘸
浓墨,于已写就之“帝苑”和“天墀”四字下引笔续成:帝苑龙蟠,灵甲深藏风雷雨。
天墀星拱,宝座密缀智机珠。
文束玉书毕搁笔道:“夫子指教。”于夫子为之瞠目骇然道:“老…老弟竟具如此才华,老…老朽真是失敬得很。”文束玉退后一步,欠欠身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不敢多打扰,晚生在此尚有多停留,如蒙不弃来
当再行向夫子请益。”那名中年文士自动向那名丑婢吩咐道:“娟娟拿灯护送这位少侠一程。”文束玉也不多让,便任由那名丑婢提灯前导,摸黑向对面空空的那排木屋走过去。
文束玉这次走出木屋,起先不过是为了散心解闷,而今,他忽生奇想,觉得如想身虎
,或许就在这名于姓夫子身上亦未可知。
回到木屋,销魂娘子已经等在那里,她笑着问道:“去哪里了?”文束玉懒懒然回答道:“随便走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逃走的机会。”销魂娘子咯咯笑道:“小弟怎么忽然风趣起来了?如何?有没有逃走的机舍?”文束玉冷冷地道:“机会随时有,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我这身武功一旦恢复,我就不信那道关卡能够拦得住我!”销魂娘子笑道:“这不等于废话?”文束玉哼了一声道:“知道是废话就不该多此一问!”销魂娘子低声笑道:“这样看来,今天又没有希望了,好的,小冤家,奴耐着子等你这冤家回心转意也就是了。”第二天,天一亮,那名叫娟娟的丑婢走过来,说是于老夫子有事要请文束玉过去一趟。
文束玉进人昨那间竹屋时,屋中仅有于夫子一个人,文束玉问道:“还有一位呢!”于夫子道:“监工去了,他是新
工程总指挥,要管六百多个工人,难得有空待在屋子里。”文束玉道:“他也是这儿的护法?”于夫子道:“大概是的吧。不过此人在帮中据说职位并不高,他能获得监工位置,全由于那名什么玄玄手的推荐,玄玄手说他有综理事务之才,而依老朽看来,这不过是二人私
好,以及二人有着同样的…”于夫子咳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而文束玉也猛然想起这位工程总监面白无血,眼皮浮肿,与玄玄手的确是同为标准之
徒典型。
这时,那名丑婢亦因事走出竹屋,文束玉乃又问道:“夫子何事相召?”于夫子抹了一把胡子,笑笑道:“昨夜老弟走了之后,老朽为新飞龙楼想到一则上联,却找不出适当的下联来,因此想请老弟过来参研一番,不知老弟能不能为老朽完成该联的另一半。”文束玉忙答道:“不敢当,不过晚生颇想先欣赏一下夫子的上联佳句。”于夫子道:“上联是:‘百尺
仙开风月’。”文束玉
口道:“如配以‘八面望风断水云’夫子以为如何?”于夫子怔了怔方才叫道:“好极了!”于夫子叫出一声好极,忽然皱了皱眉头,一手抚
,一面伸手去怀中摸出一只细颈药瓶,神
间似乎甚为痛苦,文柬王大惊道:“夫子怎么了?”于夫子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匆匆自瓶中倒出两颗褐
药丸,拿案头茶水服下,又停了片刻,这才嘘出一口大气道:“没有事了。”文束玉迟疑地道:“夫子难道”于夫子叹了口气道:“这就叫做‘久病成良医’。老朽在年轻时,由于攻读过度,忽然罹致一种逆气重症,每次病发,均有晕厥之虞,尔后,病情愈来愈恶化,终致群医束手,多谓无药可救,老朽在绝望之余,只有自将医书药经取来钻研,不意天无绝人之路,竟被老朽于古籍中发现一味古方可治此症,从此以后,老朽便对医药一道发生莫大兴趣。
老朽刚才服用者,名叫‘纯调气丹’;老朽便赖这种调气丹由不治之症活到今天八十有六!”文束玉心中一动,接着道:“那么,夫子何不索
悬壶济世?”于夫子摇摇头道:“不然…”文束玉急忙道:“为什么?”于夫子苦笑了一下道:“老朽为自救而攻医道,由于动机不同,常年探究者多为一般人公认之疑难绝症,对普通病症反而毫无所得,一旦悬壶,岂不误尽苍生?”文束玉缓缓回头向外边看了一眼,他见附近再无他人,乃又转过脸来,以一种漫不经意的语气向于夫子说道:“可惜晚生认识夫子太迟…”于夫子呆了一下道:“此话怎讲?”文束玉叹了口气道:“晚生有位师兄,原有着一身上好的武功,后来忽遭仇家暗算,据说对方仅在他四肢部位分别扎了一针,我那师兄一身上好的武功便即失去,要是当时能遇上夫子,相信夫子也许能够…”于夫子眼皮眨了眨,忽然问道:“这是多久的事?”文束玉故意计算了一下道:“将近半年了。”于夫子又道:“你那位师兄他人现在什么地方?”文束玉又叹了口气道:“他因愧对师门,目下已不知
落何处,夫子您问这个,是不是说,假如找到了人,你真的能为他恢复功力?”于夫子点点头,不胜惋惜地道:“可惜错过了机会。”文束玉心头狂跳不止,忙问道:“要是当时遇上夫子,夫子准备怎样为他治疗?”于夫子皱了皱眉头道:“这门功夫属于知难行易,摸不着窍门的,自然束手无策,同样的,假如
悉个中奥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文束玉
出好奇之
,眯眼道:“夫子能不能说得详细点?”于夫子举起手中那只细颈药瓶道:“在原理上,受针之人的遭遇可说与老朽这种逆气症完全一样,脉脉岔道,真气反行。不过,两者的分别是,一届积郁成症,一届临时之人力拘迫,前者无法
治,而后者则甚易使其还原。
假如你那位师兄在此,他只要服下三颗老朽这种纯调气丹,然后在热水里泡上半个时辰,也就尽够了。”文束玉伸手道:“那么,就请夫子将这种调气丹见赐三颗如何?”于夫子甚为诧异道:“你要此药何用?”文束玉解释道:“我们一些师兄弟,正在分头寻访我们那位大师兄的下落,如果有了这种纯
调气丹,一旦找到了他的人,岂非马上就可以为他疗复?”于夫子点点头道:“这倒是的…”说着,拔开瓶
,将三颗褐
纯
调气丹倒在文束玉掌心上。
文束玉连忙称谢收起,心头止不住再度狂跳起来,就在这时候,那名丑婢突然推门而入。
丑婢进屋后,朝文束玉毫无表情地一甩头道:“解上护法请您过去一下。
文束玉复功心切,自收下三颗纯丹之后,实已巴不得早早离开,这时一听丑婢之言,立即起身向于夫子告辞道:“夫子再见。”于夫子颔首道:“再见有空不妨常来走动。”文束玉心中顿时生出一片依依难舍之
。
他还有机会再来走动么?这一再见,恐怕是永远难再相见的了。
俗语有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是一点不错。
这么平凡的一名于夫子,不意最后却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昨他若稍存轻视对方之心,试问,他会有今天这种收获吗?
文束玉心中充了
,但又不便表示出来,当下只有黯然默默退出。
文束玉走出小竹屋,回头发现那名丑婢仍然不声不响的跟在身后,不甚
意外道:“姑娘难道也要过去那边么?”丑婢缓缓跨上一步,冷然道:“是的尊驾适才和于夫子的
谈经过,婢子业已全部听清,同时婢子早于昨晚便在销魂娘子二名伺婢那里
清文少侠之真正身份,现在就看你文少侠如何打发我余娟娟了!”文束玉又骇又急,怒目叱道:“你!”丑婢嘿了一声道:“请少侠少发威,至少在目前还不是你文少侠发威的时候!如果您想嚷嚷出来,我余娟娟并不在乎。”文束玉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