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重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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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政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那彷彿是消失的記憶跨越數百年的最後掙扎,將他帶回了襁褓的時代,他在一個雍容華貴卻溫柔似水的女人懷裡打量著這個世界。一張頭戴黃金龍冠的威嚴面孔取代了硃紅的檀木屋脊,遮擋住了他眼神的延展。
那個如若真龍的男人一臉慈愛的撫摸著他的臉龐,握住天下權柄的大手此刻也有些顫抖。男人和女人說了些什麼,女人抿著嘴,幸福地點點頭,他努力想要聽清,卻突然覺到一種下墜的覺。
周圍景一晃,變成了茂密的叢林,靜謐而幽深,危險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股來自心底的恐懼讓他忽地想要呼喊那個男人。高聳的樹頂上,群鳥飛起,天旋地轉之間他被什麼野獸撲倒在地上,那鋒利的獠牙轉瞬間就刺入了他幼小的身體。
“嗷!”一聲比野獸更加讓人膽寒的咆哮傳來,他身上的野獸像是被什麼重物擊中,狠狠的飛出幾米遠,發出痛苦的嗚咽,待一落地便失去了生機。映入他努力想要睜開的眼睛的,是那個一臉關切的男人,比起當初的威嚴,更多的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男人的臉越發的刺目,光芒閃過後,諸葛政發現自己穿著和那個男人一樣的金絲戰甲,龍紋纏身,只是兩隻護腕上銘刻著藍的羽扇。他拄著男人留下來的那柄無華古劍,手肘撐著膝蓋,疲憊的坐在山崖間的王座上,動一下就會跌入無底的深淵。
一絲絲雲霧湧動在山崖之底,悽慘的風颳動他金甲上的破舊披風,慘白的月光照得世間都失去了顏。是的,天地沒有顏,連山崖間的植物都是灰白的。
諸葛政看向自己的戰甲,突然發現它也開始褪去金光,他受到了無邊的壓力,壓得他不過氣來。崖底的雲霧中翻湧起令人心驚膽戰的波動,兩隻赤紅得彷彿要燒燬一切的眼睛緩緩睜開,帶著巨大的輪廓從雲霧裡衝出。
他想要吶喊,卻發不出聲音,僅僅是保持著先前的王者坐姿,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
這時,天穹之上九條垂天巨尾落下,月亮分成了兩個較小的圓,繞著莫名的中點緩緩旋轉,最後形成一隻恐怖的重瞳。
“啊!”天地之間,兩個壓力互相抵消,全身是汗的諸葛政驚醒過來,只覺壓抑得難受至極。
此刻天穹中沒有月,只有閃動異常的星空,透過開的屋頂將光芒撒進諸葛政的房間裡。
夏季的炎熱已經快要到頭。
沸沸揚揚的“劫持公主”事件過去了半月,帝都一直按兵不動,漸漸地百姓也忘記了此事。
此刻在遙遠的北方,一行人穿越了危險的古死沼澤,正企圖翻過天下最雄偉的敖岐山。
頂著呼嘯的狂風,老人眯著眼睛抬頭看著山頂,身後幾個黑衣侍者步伐詭異的攀登著山路,從山腳上來,已經有兩人不慎失足,跌入了深不可見的山崖。
扎古烈最為靠近老人,正用他高大的身軀替老人阻擋勁風,他的祖先是正宗的蠻族,他是這一隊人中最為強壯的人。老人堅定的邁著步伐,像是朝聖一般的走向山頂,扎古烈護著老人的背影,回頭看向已經細成一條線的山腳,彷彿是淮安的畫家用墨筆勾勒出來一般。
扎古烈身上幾乎揹著全隊的行囊,行囊裡風乾的食物還算充足,可卻獨獨缺少了水。包括他自己在內,這一行人已經兩天未盡一滴水了,這狂風呼嘯的貧瘠山巔,除了灰白的石頭,就是亂飛的黃沙。
他想起在第一個山腳時,老人就叫所有人痛飲一番,喝光了所有的水再裝滿。可是四天過去,翻過的山頭越來越高,卻遲遲不見目的地。
“扎古烈,我看到了,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山的那頭。”蒼老的聲音因為乾渴而嘶啞:“死去的人,總算是有了價值。”扎古烈聽到老人的聲音後,轉回來恭敬的低頭:“那真是太好了,老師。”想到那些消失在沼澤的同伴,扎古烈記憶尤為深刻,老師可以帶領他們穿過數百年來阻擋蠻族大舉入侵的古死沼澤,卻無法拯救那些陷入危機後就失去勇氣的人。
老人抖了抖黑的大氅,像是神一下子得到了新生,遙遙領路在前:“走吧,我們即將找到我想要的。”扎古烈連忙跟上,幾個稍遠一些的從者似乎充耳不聞,機械的一步步邁動著腳步,像是帶著沉重的鐐銬,又如雕像一般。
“這麼雄偉的山,是否是大山之神的居所呢?”
“扎古烈,真正的神,我們是見不到的,他們於星辰之間給予我們指引。”老人回應著扎古烈的低語。
“那星辰指引我們來這裡,這山裡有什麼?”扎古烈登上一塊大石頭,呼了一口氣,他離站在山巔的老人只有幾步的距離了。
“我們來這裡並不是神指引的,是我看見的。”老人欣喜的看著山的另一側,掀開的帽簷下出一雙特別的眼睛,左眼兩隻黑瞳重疊,右眼卻是連一隻瞳孔都不完整,漆黑的眼仁邊緣像是鑲嵌了一塊白斑。
“神只會指引我們的方向,該找的人,需要我們自己去尋覓。神說這世界應該是一片戰場,我們便要為他尋幾位讓世界動亂的人。”老人張開懷抱,佈滿皺紋的臉頰出一絲笑意:“我看到了他,這一位被九尾狐庇護過先祖的人,一位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隨著老人重瞳的轉動,扎古烈站到老人的身邊,群山圍繞間那雄偉的巨城帶給他深深的震撼。這震撼絲毫不亞於第一次見到老人展現力量時的震驚,那種在彈指之間,就讓枯敗的草原長滿鮮花的力量,那樣從指尖出的生機,不是神給予的力量,又能是什麼呢?
蒼茫山石之間,最寬闊的山脊被鑿開一半,成為堅實的依山平臺,有一半都沒入雲層的宏偉建築屹立在此,青的堅硬石料彷彿鋼鐵。巨城周圍土地肥沃,一條運河將山後的巨大湖泊引到此,映耀得此地彷彿群山之中的明珠。
“若不是知曉北方曾有擅長築術的高山一族,只怕要認為這是神蹟了。”扎古烈扶著老人,由衷的讚歎。
“這座城,比想象中更復雜。”老人出尋味的笑,重瞳似乎發出了光彩。枯瘦的手掌上迅速結出一個符號,連帶著還未登頂的黑衣從者一起,腳下生出古樸的圖案花紋,像是樹枝一樣糾結。
所有人都振奮起來,隨著老人縱身一躍的姿勢,跟著蹦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