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謊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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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韞初收起了手中的現金,那是母親給哥哥的錢,哥哥都給了她。
車庫的門緩緩打開,一輛黑的新車映入眼中,這是趙盛益送給周時言的生禮物。
周韞初上了車,周時言幫她繫好安全帶,現在只有他們兄妹倆,沒有父母,沒有旁人,氣氛輕鬆愉快。
周時言啟動了車子,“要去哪裡?”
“沒有目的地。”周韞初笑得燦爛,“哥,今天是你生,你想開到哪裡就開到哪裡,就當是帶我兜風吧!”周時言怔了下,隨即笑了出來,“我以為你要給我過生。”周韞初一挑眉,“這不算嗎?”她將車窗拉了下來,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舒適自在。
“一切由你做主,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這句話觸動了周時言的心,他無比慶幸自己有一個妹妹,還是個很懂自己的妹妹。他的心情大好,車子很快駛離了別墅區,涼的風面吹來,越來越舒暢。
兄妹倆一路上談天說地,一會兒研究道路兩側的灌木品種,一會兒猜測街邊美食哪家好吃,從學校裡的趣事扯到毫不相關的明星八卦,還時不時地探討人行道上的行人要去哪裡、做什麼。
周時言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熱愛學習的孩子,三好學生是裝出來的,優異的成績是被出來的。不過偽裝的時間久了,連自己都分不清真假,只有卸下那層面具,才能看到最真實的模樣。
在妹妹這裡,他可以窺探到自己的真實。
他興致地問:“韞初,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旅遊質的。”周韞初想了想,對於她來說,心情好的時候,哪裡都是風景,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不過周時言不一樣,他是個喜歡漫的人,對風光景有著獨特的追求。
沒有人在家的時候,她曾抱著瞭解他喜好的心思去過他房間幾次,她仍記得她翻了幾本架子上的書,不經意間發現了藏在書籍背後的一本畫冊,裡面收藏了許多自然風光的照片,還用便利貼附上了備註。
極光那頁備註的文字最多,記錄著最佳觀賞地點、時間季節等。
她若有所思地說:“想去挪威。”
“為什麼?”周時言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周韞初一臉期待地說:“聽說那裡看極光最佳,被譽為北極光之都。”周時言心澎湃,妹妹的喜好與自己的喜好高度重合,靈魂得到了共鳴,他真正地體會到了血脈相通的宿命。
天變得晦暗,似有一場大雨降臨,可他並不覺得壓抑,反而很期待雨水的沖刷與洗禮。
周韞初繼續說:“現在正是適合看極光的時候,不過沒機會。”她嘆了聲,通信號燈跳到了紅,路口過不去了,周時言剎住了車,心頭湧上來一絲鬱氣。
“會有機會的。”他對妹妹說,也是對自己說。
周韞初靈光一現,“其實現在也可以看到。”周時言猜測了一路,車子最終停在了祖宅門口,那座姥姥留給她的四合院。他更好奇了,尤其是看到妹妹拿出了鑰匙,嫻地打開了大門。
“你怎麼有鑰匙?”
“不告訴你。”周韞初關上了門,貼近他說,“不要告訴爸媽哦!”
“放心。”周時言鄭重地吐出兩個字。
周韞初拿出林知念做實驗用的坩堝,往裡面加入了硫酸銅和酒,準備完成後放在地上,她劃亮了一火柴,點燃了坩堝裡的藍物質。
燈滅了,坩堝升起的焰火在黑暗中躍動,異彩紛呈,變幻無窮,亮綠的焰尤為明顯,如同翻騰的極光。
周時言不看住了,映在眸中的焰火令人嚮往。
周韞初迅速地撒了點鐵粉,火焰爆出了花,似散開的星墜落,一簇一簇,明亮耀眼。她側頭看過去,“哥,生快樂!”暖湧上心頭,周時言的視線模糊了,這是他二十年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生。
“許個願吧,雖然沒有蛋糕。”周韞初吐了吐舌頭。
周時言對著煙火閉上了眼睛,雙手攏。他記不起來以前許下了什麼願望,可他永遠記得二十歲生許下的願望——希望她永遠開心快樂,得償所願,也希望自己可以永遠陪伴她,朝暮歲歲,爾爾年年。
多年後他回想起那天的焰火,百集。或許從那時起,親情已經變了質,可他沒意識,也不想深挖自己的心,更不敢直視陰暗中的自己。
燈亮了,一切歸於平靜。
周時言仍是很動,他擁住了她,“韞初,有你真好。”周韞初伸出手覆在他的背上,輕聲問:“哥,以後我陪你去看極光好不好?”
“好。”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擁抱著,周時言到格外的幸福,對未來充滿希望。然而這樣的幸福沒有保持太久,落寞的聲音傳到他的耳畔,“不過……可能以後未必會實現了。”周時言的心陡然一顫,“怎麼了?”周韞初委屈巴巴地訴說:“媽和爸要給我定親,是宋叔叔家的大兒子,我都沒見過他。”周時言眉頭一皺,“宋懷啟?”周韞初沮喪地“嗯”了聲,聽得他心疼,自家妹妹還沒成年,父母就要張羅著把她嫁出去,他們怎麼忍心?
周時言抱緊了她,“我不會讓你嫁給他的。”妹妹的背脊隱隱發顫,聲音變得哽咽,“爸媽是鐵了心要讓我嫁出去,可是哥,我不想離開你,我還想一直陪著你……”周時言口發悶,一想到以後妹妹要離開他,跟另一個男人生活,他的心就隱隱痛,尤其那個男人還是宋懷啟。他沒有攀比,可和宋懷啟到底是競爭關係,心裡對他是厭惡的。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帶你走,一起離開那個家。”周時言下定決心說。
那個家,他只覺得壓抑,死氣沉沉,父母的愛情也是畸形的,他完全受不到父親對母親的愛,只能看到母親獨自沉浸在幻想中的幸福裡。如果他是個爭強好勝的孩子,是像宋懷啟那樣的人,或許,他能輕鬆些,可他不是。
他要像個機器似的生活,活成他們心中的模樣,在灰暗的、死寂的世界裡消耗生命,等待死亡。他不想成為那個模樣,但有血緣在,他沒有辦法抗拒。只有妹妹是鮮活的、朝氣蓬的,她是唯一的彩,像躍動的焰照亮他的世界,絢麗奪目,能讓他知到自身的存在,喚醒麻木的靈魂。
他想做一個追尋極光的人,不想做父母心中的好兒子。
他說:“以後我們兩個生活,我養你。”周韞初離開他的懷抱,“哥,你看不起我,你妹妹這麼優秀,以後用你養我嘛?”周時言抱歉地說:“是哥哥錯了,我的妹妹最優秀了。”他彎下,抬頭看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周韞初努努嘴,又說:“不過你給我東西,我還是要的,越多越好。”周時言笑了笑,“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周韞初也笑了出來,心裡有了底,“那一言為定!”
“好。”周時言再次擁住了她,心裡是滿的,很踏實。明明父母健在,卻有一種相依為命的覺。
周韞初依偎在他懷裡,輕聲說:“哥,我給你準備了個生禮物。”
“什麼禮物?”他好奇地問。
她的指尖在他的口畫著圈圈,“錢你也不缺,爸媽送你的禮物也都貴重的,我呢,就送你個特別的禮物吧。”周時言更好奇了。
周韞初帶著他來到了書房,她打開桌上的檯燈,一朵罩在玻璃裡的藍玫瑰花映入眼中,閃著細碎的光,璀璨奪目。不是真的鮮花,是用仿真絹花和硫酸銅溶做出來的晶體玫瑰,林知念做的時候,她也跟著做了一朵,當是借花獻佛了。
“哥,其實我是想送你真正的藍玫瑰,不過你知道的,自然界沒有藍玫瑰,雖然早已經有科研人員研發出來了,但沒有賣的。市面上賣的藍玫瑰都是拿染料染出來的,好看是好看,不過花期很短,幾天就枯萎了,對植物本身也很殘忍。這朵呢,可以保存很久。”她捧起裝在玻璃罩裡的藍玫瑰遞向他,周時言輕輕地接了過來。
外面下起了雨,急亂的雨點敲打著窗戶,天更暗了,周圍的一切漸漸隱沒,唯有檯燈散發著光亮。橘黃的暖光,恍如夢境,悄無聲息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周韞初靜靜地看著他,四目相對的氛圍很曖昧。周時言的心有點亂,低下了眼眸,“韞初,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哥,你知道為什麼我要送你藍玫瑰嗎?”周韞初神秘地問。
周時言順著她的話問:“為什麼?”
“因為藍玫瑰的花語是奇蹟與不可能實現的事。”她說,“自然中沒有藍玫瑰花是因為天然玫瑰沒有產生藍素的基因,但是人類違反自然規則,培育出了藍的玫瑰花,這很神奇,也代表著……一切皆有可能。”心怦動了,周時言恍惚了。
一顆忌的種子悄然萌發,她親手埋下的。
風吹了進來,半透的紗簾輕輕飄搖,空氣溼涼,透著如森林曠野般清冽的香氣。淅淅瀝瀝的雨模糊了一切,周時言看不清窗外的景象,也看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