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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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出一口氣,用手背抹了把額上的汗珠,又捶了捶發酸的後,這時候天已經大亮,正屋裡睡著的秦莊兩口子也醒了。
“昨天的衣裳還沒洗,小喜啊,去把衣裳洗了。”
說話的女人叫李桂花,是秦莊後娶的媳婦兒,秦小喜不是她親生的,可憐小姑娘家忙和一早上,熱飯還沒吃上一口又要被指使去洗衣裳,估計是自己也覺心虛,李桂花睡腫的眼睛,打著呵欠說:“晚點去也成,就怕晚了衣服曬不幹。”
秦小喜沒說話,提著桶抱著盆就往河邊洗衣裳去了,李桂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嘀咕一句:“悶葫蘆一樣的子,小姑娘家老氣橫秋真是不招人喜歡,難怪算命先生都說她命不好哩。”
秦小喜是個苦命的,三歲沒了娘,有了後孃後也算沒了爹,家裡的苦活累活總是她在做,家裡好吃好喝的李桂花都緊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秦小喜能聞聞味道就算不錯了,村裡人瞧著都覺這丫頭可憐,本以為她長大些,十五六成了人嫁出去子就好過了,誰知十四那年算命先生給她算了一卦,算出她是八字硬克親人的,而且這位先生還是附近有名的半仙,算準過很多事,容不得大家不信。
“好好的女娃兒,誰知道是這種命,造孽。”秦小喜在村裡常能聽見這種嘆息聲,她十二三初有少女模樣時就有很多人看上她能幹,要和秦莊做親家,但自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後,全被嚇跑了,氣的李桂花半死,本指望她的彩禮銀給家裡擴建房子,這下什麼指望都沒有了,還白白養她這麼多年,李桂花現在逢人就說,沒有閨女養到十八了還沒著落的,她怕是走背字要養一輩子了,但一輩子是斷斷養不起的,若三五年還沒人敢要,她就叫秦小喜絞了頭髮去尼姑庵做姑子。
秦小喜要想在家待下去,便不能違逆李桂花一點,剛走到河邊就聽見有人喊她。
“小喜,小喜。”孫木青在不遠處笑得像個要裂開的西瓜,老遠便叫秦小喜覺到了他的開心。
秦小喜站起來笑著說:“喊那麼大聲做什麼,我聽得見。”
說話間孫木青已經跑到她面前,雙手一攤出兩個粉中透白的鮮桃,秦小喜接過來用水洗了洗,兩個人坐在河邊的青石板上一人啃一個。
孫木青沒想到他娘給他說的媳婦正是秦小喜,也沒想到她的命這麼苦,原來那見到的女人是她後媽,難怪總對小喜頤指氣使,瞧著就叫人來氣。雖然小喜家裡已經答應讓她嫁他,但看小喜的樣子是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要嫁人了,孫木青想聽聽小喜的意思,問問她中不中意自己。
“小喜,這桃甜不?”孫木青問。
秦小喜點點頭:“很甜。”
“那以後天天給你帶。”孫木青笑得眼睛都快眯起來了,他臉皮不薄,但是在探問姑娘心意這事上,著實有些生疏害羞,頓了半晌:“我家有好幾棵桃樹,你要上我家去,保準有吃不完的桃。”
秦小喜沒說話,村裡人包括秦莊和李桂花都說她愣愣的,腦筋不太靈活,其實秦小喜什麼都明白,她只是懶得和他們說話,因此孫木青一開口她就明白是啥意思,這些年也有男子對她表達過好,但一聽她的八字就怕了,孫木青是唯一一個堅持幫她挑水劈柴做活兒的,秦小喜也很樂意和他待在一塊說說話,吃吃東西。
但是,她不敢想太多。
一旁的孫木青咔嚓咔嚓啃著桃,他從小和姐姐母親一塊長大,換句話講是女人堆里長出來的,加上心思細,比許大河一類的直愣子強很多很多,至少他明白秦小喜此刻不講話,未必是不喜歡自己。
“小喜,你真好。”孫木青說。
秦小喜把吃了一半的桃攥在手中,搖搖頭:“哪裡好了,算命先生講我克親克友哩。”
話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孫木青道:“別聽那瞎子胡說,我就不信也不怕。”
秦小喜圓圓的眼睛眨了眨:“真的?”
“十萬分真,小喜,今我來是有話要跟你說的。”孫木青坐直了
,瞧著秦小喜的側臉:“俺娘前兩
找人給我定親了。”
話剛說到這裡,秦小喜飛快的咬咬嘴,把頭低了下去,孫木青接著說:“和我定親的人就是你,你家裡人還沒告訴你吧?”
秦小喜聽懵了,這幾天確實有個媒婆常來家裡,但她完全不知道信兒,秦小喜嘴角彎了彎笑起來。
“你願意嫁我一塊過子嗎?”孫木青問。
秦小喜眼睫顫顫,微微點頭,一番話說下來兩個人都紅成了大蘋果,確認了姑娘心意的孫木青心裡美翻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哼著小曲兒,他在心裡打著算盤,這些年家裡攢的五兩銀子做彩禮銀剛好,只是辦酒席的錢沒有了,王紅英的意思是租個轎子扯布做身紅衣,再借頭騾子接親,另請兩個人吹嗩吶敲鼓,隨便辦辦就好了,連酒席也不用擺,請至親好友吃頓飯就罷了。
但是孫木青不想委屈了秦小喜,成親是一輩子的事情,夏天定下,辦喜事大概要到秋天,這三個來月他想想法子掙上一筆錢,到時候盡力將婚宴辦的漂亮一些。
剛過了河,穿過文家村回家的時候,孫木青半道上遇見了許大河,十五文的賭債已經增加到了三十文,文老五手氣臭的沒邊,逢賭必輸,偏偏還愛玩兒,錢還了又欠,害的許大河三天兩頭往他家裡鑽,文老五的婆娘馮玉梅錢又管得緊,許大河去三回她有兩回不在家,反正平裡也沒事兒,許大河就坐在文老五家等,等著等著就等出一堆事。
文老五家只有一個閨女,五十多歲的半老頭子體力大不如前,文老五招贅婿除了給自家留香火,也想給家裡添壯勞力,現在贅婿沒撈著壯勞力有了個現成的,文老五牌技不行但是為人明,每次許大河來討債他都笑臉相
,好吃好喝的招待著,然後家裡水缸沒水了、柴燒完了、豬越獄跑出去了,他就叫許大河給搭把手。
許大河做著做著隱約覺得不對勁,在家裡他啥活都不沾,怎麼到欠他錢的人家裡做起苦力來?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還吃了人家一隻下蛋老母雞,實在不好不做。路上遇見孫木青,就把這堆牢騷話和好兄弟一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