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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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斯閏臉上掛彩,不得不暫緩回校。
那次的事之後,他莫名其妙地給謝斯誾打電話道了歉,還賊心不死地約她吃飯,目的還是在梁敬一,她開始好奇梁敬一手裡有什麼讓謝斯閏這麼在意。
謝斯閏的消息發得頻繁,幾乎都是在問她有沒有空一起吃飯,謝斯誾正思考著怎麼推脫他,他翹首以盼的那位來了條消息。
是一家餐廳的位置,以及簡單的一句:要不要出來吃飯?
這家餐廳離縵亭不遠,在小元衚衕裡,謝斯誾在衚衕外的路口下了車,走了許久才看到最角落裡不起眼的門,三步臺階,不規則的石牆,上面蓋著嶄新的牌匾,一塊銀門牌號,小元衚衕7號,壹號樓。
按了門口的門鈴,裡面很快出來一位年輕的服務生,帶她往裡走,院子不算大,大片的玻璃與木質門柱,中西合璧的樣式,內裡大有乾坤,老房子修繕後利用空間做了錯層,梁敬一的包廂在二層,一路順著木質樓梯往上。
每個包廂都用的木門,門上有和外面一樣的銀門牌,老式的銷鎖,合頁扭轉順滑沒有想象中的吱呀聲。
梁敬一坐在裡面,就他一人,見謝斯誾進來,對她身後的服務生示意上菜。
謝斯誾來之前以為他和齊羽或者那個小金在一起,沒想到只有他一人,那麼這頓飯可能沒那麼輕鬆。
梁敬一給她倒了杯茶,“西湖龍井?”
是問句,謝斯誾勾了勾,回他:“刻板印象。”
“謝斯閏回學校後,你猜他會不會和你打招呼?”他喝了口茶,指腹提著茶杯轉了轉。
謝斯誾靠著扶手,視線從他身後的冬青上移回來,沒說會也沒說不會。棕黑的枝幹上掛滿了紅,在白的青花瓷瓶,適合這北城的冬天。
梁敬一穿著黑的基礎衛衣,他的風格似乎都是這類cleanfit,襯得他高修長的身形利落又清冷,她總覺得他明明應該不是這副沉靜的模樣,只是現在兩人之間的氛圍不適合談這些。
兩聲沉穩的叩門聲,上了第一道菜。
“你心思夠多的。”謝斯誾沒來由的一句。
對面的人輕笑了一聲,短促而細微的氣音,一如第一次在教室裡見面,目光在他眉眼間轉,熱氣氤氳,看不實切。
她見他動筷,握著茶杯的手也鬆了鬆,“謝斯閏做了什麼我管不著,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麼,他就算進去了,我也只會覺得這個蠢貨活該,但是我二叔謝濯,他不蠢,他應該是不敢對你怎麼樣,可把我推出去當靶子?這才是我來的第二個月,梁敬一,你不說清楚就跟我玩這些把戲,一步步套我話,你混蛋的。”
“謝斯閏當初在加拿大故意把你的雪鏡扔掉,讓你一個人在山上,害你雪盲,你知道嗎?”梁敬一放下筷子。
周遭的安靜被放大,心跳聲詭異地清晰,原來他認出她了。梁敬一是她來齊山的原因之一,被當作心底的一個秘密藏匿在心底,現在被他直接撕開。
“知道。”她頓了頓又說:“他在國外那兩年喜歡一位女生,她叫Elena,很善良也很漂亮,我去找了她,她說她不喜歡謝斯閏,他當時每天都去找她,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二叔,後來那女生轉學了,謝斯閏鬧了一年,回國來了齊山。”
那個領她進來的服務生身後跟著三個人,菜一道一道上桌,木門又一次合上,這次的沉默又屬於兩人。
謝斯誾看著桌上的菜卻絲毫沒有胃口,笑著對他說:“我讓他永遠都見不到他想見的人了。”
梁敬一拿了張溼巾擦手,“ElenaChen的中文名,陳玥。”
“你認識?”她反覆思考這個有幾分悉的名字,腦海裡的那幾句話重合,陳玥,她叫陳玥,她跳樓前......
梁敬一的沉默給了她答案。反覆推算都是一樣的結果,她回國不久就結束了生命。
謝斯誾第一次到北城的冬天這麼冷,即使梁敬一牽她的手是溫熱的,身體的冷讓她的四肢通向指尖逐漸麻木僵硬。
衚衕的路又窄又長,牆角枯掉的枝杈低垂著,這是毫無預兆的噩耗,像是久未修葺的老房子散落下的破敗瓦片,碎裂的殘骸裡滿是塵土。
謝斯誾的手直到下車都沒有鬆開,像是較勁一般。
房間門被大力合上,鈍的聲音沉悶,她一言不發地解開衣服,一件一件,直到自己光的後背一絲不掛。
浴缸的水溫泛起熱氣,玻璃上蒙上一層細密的水珠,梁敬一坐在一邊的長凳上,腦子裡回想著謝斯誾問他能不能先不要走,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的直接。
“她說她不喜歡謝斯閏,也沒有喜歡的人,她很想自己的家人,寄宿家庭的夥伴有點不好相處,她的夢校是斯坦福。”謝斯誾低著頭說話,額頭抵在膝蓋上,“所以,她是喜歡謝斯閏?”
梁敬一視線從她彎曲的脊椎一路延伸,她的臉被手臂擋著,半晌才回答:“她喜歡的人不是謝斯閏。”
謝斯誾有些耳鳴,扶著浴缸邊緣起身,水花沿著肌膚灑落,身體很快被浴巾包裹住,還帶著他的體溫。
客廳細長的落地燈光源曲折,分割出客廳的昏暗與光亮。
這是梁敬一第一次來她家,裝修的風格獨特,不是千篇一律的富麗堂皇,相反的素淨很多,意式極簡中融合了中式美學,這個房子的主人品味不錯。
見她坐在沙發裡情緒好了很多,他才緩緩開口:“陳玥自殺是在兩年前的早晨,她在停車場被早上來學校的值班老師發現了。”
“原因呢?”
“我說沒有原因你信嗎?”
不是不知道,而是沒有原因,這樣的說辭顯然她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麼?”
“賭謝斯閏知不知道,賭注你定。”
他的玫瑰香似有似無,謝斯誾覺得他的眼神總是帶著引誘,尤其是他看著她的時候,她忍不住想靠近,這種特殊的覺在那晚過後更加強烈,她說:“我賭他不知道。”
兩人的距離拉近,梁敬一的手指似有似無地劃過她的下頜,修長白皙的脖子在外面,還有氣的碎髮,他的手指漸漸收緊,她被迫微微仰頭,視線碰撞,他眼底的冷淡第一次透出上位者的傲慢。
“你比我想得更瘋。”
他的語氣冷硬,那天帶走的不止是一個年輕的生命,只是他無法開口。
脖子上的壓迫越發清晰,謝斯誾卻冷靜地受到,他在生氣,也在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