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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漸青做了一個極其混亂的夢。

  他很久沒做夢了。

  車禍剛醒那陣子，方漸青記憶混亂，幾乎夜夜夢魘，諸多他不願意回想的事情反覆上演，大量杜撰的情節在其中添磚加瓦，讓他抗拒入眠，神懈怠，清醒時也躁鬱不堪。

  直到心理醫生來過，情緒才恢復正常，也變得不再做夢。

  而這次久違夢境，雖不像之前的噩夢，但驚悚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先是夢見某一年的寒假。

  那段時間他不知怎麼惹到了陳青，陳青不和他說話了。

  開學前，陳青在客廳餐桌上趕作業。她可能剛洗完澡，身上有種氣，頭髮幹得也不徹底，背影看起來十分冷漠。方漸青記得自己走到她身後，踢了凳子腳，讓陳青去把頭髮吹乾。但陳青沒有一點反應，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半個。

  可能是擔心陳青把地板溼，方漸青拿了吹風機過來，很兇地往陳青手裡。

  可陳青死活不接，方漸青氣得索自己動手了。

  吹風機開始運作，他的手指進陳青的髮間，胡亂撥動著頭髮，動作魯而笨拙，嘴上不耐地譏誚她又故意想冒，還說“陳青，差不多得了，當我這是洗髮店嗎”“喂，你啞巴了是不是”。

  但就算如此，陳青也沒有回頭，始終不發一辭。

  直到方漸青的拇指隨著動作無意間探入領口，將衣服勾起來了一些。

  從這往後，走向與方漸青記憶中的截然不同。

  記憶中陳青終於和他說話了。她忍無可忍地把吹風機搶了過去，轉過來看著他，明亮的眼裡是憤恨與困惑，說的是：“方漸青，你是不是有病，是我你幫我吹頭髮的嗎？還有，不是你讓我閉嘴的嗎！”

  但夢中的陳青一聲不吭地抓住他的手，並像青蛇一般纏了上來。

  方漸青嚇到了，吹風機落在地上發出巨響。

  下一秒，世界彩混亂，視線扭曲變暗，方漸青看見了他從意大利採購的、現在應當在樓下客廳中的黑大理石方桌，桌沿上搭著一隻手，因為用力而關節發白。

  周圍其他景象看不清，但他能覺到對方的緊張與不安，讓他也喉嚨發緊。

  十二點的鐘聲在昏暗中響起，畫面又是一陣旋轉，大理石方桌變成了木椅，方漸青面無表情地站在上面，抔著水沖洗手臂和臉頰，下去的水帶著淡紅。

  之後又是數番變化，情景切換得愈發快速，像各顏料混在一起攪拌，既荒謬又無厘頭，直至方漸青完全不能分清自己在夢些什麼，夢裡又出現了誰，才堪堪停止。

  等方漸青睜開了眼，天已經亮了。

  “……什麼破夢。”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無語地進浴室洗漱。

  七點半，是方漸青規定的早餐時間。

  相比於方漸青喝了酒倒頭就睡，這一夜，陳青幾乎沒睡，大概是想的東西太多，等天快亮的時候頭腦才陷入混沌，但沒多久又被自己設定的鬧鐘叫了起來。

  早飯的時候，方漸青大概是察覺到昨夜酒勁沒散，口不擇言說了些不太留情面的話，所以表情有些尷尬，心裡甚至少見的有些心虛。

  想解釋，但好像又沒有解釋的必要，於是方漸青故作姿態地關心道：“黑眼圈怎麼這麼重？”

  陳青本沒搭理他，只是耐心地將青瓜醬擠在吐司上，接著一口吃下。

  昨夜那點古怪似乎已經消失，她又變回和方漸青不對盤的陳青。

  口腔被清的味道包圍，陳青滿足地眯了眯眼，又向前伸手，想去拿面前的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