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雞樅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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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山的路未經開墾，都是轎車長年來往所鋪出的痕跡，儘管休旅車的避震器已經盡力緩衝不平整的道路所帶來的顛簸，陸卿語仍覺自己早上的豆漿在胃袋裡搖晃，隨時會溢出，且是以噴狀從自己嘴裡現身。

  因時間匆忙，陸卿語沒要求林深停下，而是勉強壓著不適，搖下車窗，臉發白地望著外頭的風景。

  林深踩著油門繞過縱橫錯的山路，柔和的微風吹拂在陸卿語白皙的臉頰，早晨東昇的太陽將和煦的光芒灑落至鬱鬱蔥蔥的綠葉上，她有一刻希望自己是那草木，享受大自然的沐浴，而不是困在這狹隘的車裡。

  滿是生機的天即將躍身而去，緊接而來的是炙熱的夏天，也許在眾多人的眼裡，夏天意味著冰涼的刨冰、香甜的西瓜、涼意的冷氣，可她最討厭的便是夏天。

  夏天待在廚房裡簡直是一種酷刑，室外的酷熱加上室內的悶熱，令陸卿語無法靜下心做菜。

  母親也是在夏天撒手人寰的。

  很多事情，不是在措手不及時發生最令人大受打擊，反而是僅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自已卻無力迴天。

  烈似火，將病情燒得越演越烈，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悄悄地在心田安排了一場葬禮，向母親及過去的自己告別。

  那年夏，教室裡莘莘學子正朗朗著課文內容，背上黏膩的汗水將制服貼在自己肌膚上，抹去額上薄薄的汗水，替代了淚水，傾瀉而出。

  儘管不少親戚們苛責自己沒心沒肺，就連母親去世時，一滴淚也沒落，唯獨她清楚，哀莫大於心死。

  她的語調很輕，猶如羽，散落在微風中，「主廚，你最害怕的是什麼？」

  意識到陸卿語的悲傷，林深頓了一下，應答，「失去做菜的資格。」

  身為鼎鼎大名長安城的主廚，若是喪失了做菜的資格，就和畫家沒了雙手一般痛苦吧。

  而長安城的眾人們毫無意識到，今年的夏天除了天氣的考驗，還來了最大的危機。

  車子停下，恰巧也遏止了陸卿語負面的情緒。

  明明該喜悅自己在長安城留下了，可自己倒也沒如此欣喜，可能，如今的自己還是到不踏實吧？

  她和林深一同下車，走向這棟隱世的住宅，住宅以土坯房所改造為曠且大氣的磚瓦房，周邊滿是青山，充滿愜意。

  門微微敞開，林深徑直走進，陸卿語跟在後頭四處張望。

  從表面看，這棟房確實不起眼，不過走進去後卻發現是一片令人大開眼界的天地，淨一以米白為主，內部的牆壁及樑柱全是木製，而沙發及單皆為白。

  一名老當益壯的老嫗聞聲緩緩從後門走進屋內，「小深，你來啦？」

  面對慈祥的笑容，林深的面柔和許多，「沉婆，我是來拿雞樅菌的。」

  「不急不急，我這裡有剛採好的野菜還有新鮮麂子，」沉婆婆扶了下自己的老花眼鏡，意識到後頭的陸卿語，「呦，還帶個小姑娘來呀？」

  陸卿語禮貌點頭，「婆婆您好，我是長安城的員工，陸卿語，叫我小鹿就好。」

  沉婆婆走近陸卿語，輕拍她的手，「哎，你好你好，你們先去後面坐一下吧，菜差不多好了。」

  林深練地領著陸卿語走到後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開放式花園，腳下踩踏石鋪的走道，除此之外全是草地。

  往一棵大樹走去，林深挑了餐桌旁其中一張椅子坐下，陸卿語順勢坐在他旁邊，望著緊挨著後山的桃花源，嗅著新鮮的空氣，聆聽鳥兒的叫聲，有種恍如隔世的覺。

  拿起桌上陶瓷製的純白茶壺，林深遞給陸卿語茶杯，「喝點茶吧，你臉看起來不太好。」

  她輕啜一口，芳香的味道遍佈舌尖，是她從未嚐過的味道，「這是什麼茶？」

  「以費菜曬乾泡成的茶，有滋補的效果，還可以提神。」

  費菜又稱救心草、回生草，屬於野菜的一種，飲用後可降低失眠、心悸、愁悶，降血壓還可以緩和酒醉頭痛，是一種保健蔬菜。

  「你看起來和沉婆婆很。」

  「嗯，她對我照顧有佳，而且她採的新鮮野菜也一直是長安城的食材來源。」

  陸卿語點頭，林深一直是個獨立的主廚，不過想想，他也才二十七歲，就得扛起這麼多責任，肯定有很多難以形容的心酸，加上父親駕鶴西歸，他也從未提及母親過，沉婆婆想必給了他不少關懷吧。

  陸卿語朱微啟，小聲道，「你覺得雞樅菌的事情，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