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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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下雨天啊...”隔著在傾盆大雨中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櫥窗，將頭髮染成粉的女店員嘆息了一聲，託著下巴喃喃自語著。店內最後一名客人剛剛打著傘離去，本就冷清的漫畫店頓時空曠到令人到寂寞的程度。

她不討厭這份打工，但空虛又重複的常總是會讓人心身疲倦。這種時候，就連請假的那個平時惹人厭煩的前輩都變得讓人懷念起來。

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彈出了一條毫無營養的廣告郵件提示。她瞄了眼，‘嘖’了一聲，轉頭煩躁地抄起遙控器打開了店內的電視機。

【“XX國最新法律條例修改了公共便器的應募年齡下限，將12歲調整至10——”】嗶。

【“誒？街頭採訪？最近遇到的煩心事啊...啊，昨天電車上和我做的那個大叔把用完的避孕套趁我不注意我書包裡了，得書什麼的髒兮兮的。不覺得超噁心的嗎？害得我回去還被我媽——”】嗶。

【“大崎甜花小姐的肚子已經變得很明顯了呢~請問懷孕後有覺得生活哪裡產生變化了嗎？”

“誒...？變、變化...沒有喔...甜花有理由一直躺在上打遊戲了，很開心...妮嘿嘿...”】“嗚哇，這種一看就是重度家裡蹲的傢伙居然能夠成為當紅偶像嗎？這世道也變奇怪了啊...”看著電視屏幕裡傻笑著撫摸著自己肚子的泳裝少女，店員發出了錯愕的嘆。

“哦呀哦呀——？就算是大親友的拉米米親，這樣子說人家同伴的壞話，三峰也不能當做沒聽到呢——”悉的輕佻聲音從背後傳來，被稱作‘拉米米親’的店員回過頭，與壞笑著一邊收傘一邊走進來的客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個梳著雙馬尾、戴著球帽的黑髮眼鏡少女。寶石般的藍眼瞳，富有染力的元氣笑容，還有那種個人特有的、輕浮又難以捉摸的語調，都清晰地彰顯出了來者的身份。

三峰結華，她的一個在當偶像的老朋友。兩個人很早就認識了，高中和大學都上的是同一間，互相之間也有著不少共同點——比如說，同樣是偶像宅，也同樣對身邊的大多數人隱瞞著這件事，在常生活中扮演著善於際的現充形象——因此，兩人的關係相當不錯。對方知道自己在漫畫店打工，這次來訪倒沒有讓她到意外，畢竟身為偶像跑到販賣偶像周邊的漫畫店來多少有可能遇到些麻煩，沒什麼客人的下雨天加上人當班的店，自然是最佳的選擇。

“這不是咱們的大偶像結華親嘛，早早早~”店員癱在座位上懶洋洋地抬起手打了下招呼，“啊，說起來你也是283事務所的來著。但你們不是同一個組合吧~？難道不應該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什麼的。給我多傳點緋聞！之類的覺？”

“‘偶像，不是殺就是被殺...’——嘛，雖然是有這種嚴苛黑暗的說法啦，但咱們283事務所還是很和平的喔。大家都是朋友，大家都和諧相處~”在新刊書架前停下了腳步，名為三峰結華的少女扶了扶小巧鼻樑上的金絲圓框眼鏡，補充了一句，“另外，家裡蹲屬就是那孩子的萌點！”

“那我不是沒說錯嘛——啊~啊，莫名其妙被親友罵了一頓，要玉玉了啦~”

“嗯~？突然染成的粉，還有那句口頭禪...莫非拉米米親最近在推小璃亞夢？”

“哦！？結華親也有看夢夢？”上一秒還垂頭喪氣的店員瞬間神了起來。

“哼哼~被小瞧了偶像情報網可就困擾了呢~那個炎上系偶像其實還蠻有名的喔，網上的討論串一直很多來著。”停下打量著新刊的視線，結華摸著下巴回憶了一下，“最近的一次大事件是出演了一部爭議很強的電影的女主人公吧？被評為去年年度最爛續作的那部。”

“對的對的！前作明明是經典的純愛電影，結果在新作裡前作男主角重傷昏後，硬生生安排了前作女主角為了補魔救人和新作男主角做愛的橋段——在愛人面前哭著被中出還把進體內的餵給愛人的場景實在太有衝擊力了，當時在電影院看的時候笑死我了。”

“嗚哇，這不是完全和純愛搭不上邊嗎...”店員大笑著拍了下桌子，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就是說啊，完全是簡介詐騙嘛！夢夢一邊假哭著一邊把沾著的手指亂進苦主的嘴裡，後面那個一臉白痴的新作男主還在那裡哼哧哼哧地動呢！導演還狡辯說是什麼‘為了愛人甘願犧牲自己的美好愛情’，實際效果怎麼看都是普通的偷情嘛！”

“三峰我已經開始同情原作粉絲了...”雙馬尾少女嘆了口氣，“這種情節聽上去就像是NTR類型的AV一樣。”

“誒？AV？”店員愣了一下，奇怪地歪了歪頭，“那是什麼新詞彙嗎？行用語？”

“嗯嗯？AV就是...”‘就是的電影啊’，她原本是打算這樣回答的。但是在說出去的前一刻，一種奇妙的矛盾讓少女把嘴邊的話收了回去。...為什麼，要特地稱之為AV？【將愛場面拍攝進電影電視裡，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嗎？】“啊...呃...就是...”三峰結結巴巴地說著，腦袋一閃而過的刺痛讓她下意識扶住了額頭，“比較狂野...的那種電影？”

“誒~那樣的話夢夢那部作品還不算吧~”似乎沒有注意到親友的古怪之處，店員笑嘻嘻地站起身從身後的櫃檯上取下了一張CD，“要說狂野的話果然還是這一部！《全員幻劑！高速過山車上的無套亂派對》！算是比較早期的作品了吧？夢夢還因為高空排洩物全部到底下的遊客身上而被炎上過呢，真讓人懷念啊。”幻劑...？排洩...？

三峰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她是資深的偶像宅，論起對這個業界的瞭解恐怕沒什麼人能比她這個身為偶像的偶像宅更加清楚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本應該天天接觸並深受自己喜愛的東西，如今聽上去卻突然變得無比的陌生與怪奇。那揮之不去的違和，就像是套著人類外皮的仿真機器人，呈現出難以形容的虛偽。

店員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正滔滔不絕地細數著那個名叫夢見璃亞夢的少女偶像的事蹟。三峰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手撐在了一旁的CD展示架上。她呆呆地往上邊看去：那裡全都是她再悉不過的偶像。她們一如既往地笑著，一如既往地閃耀著，一如既往地在CD封面上展自己的蕩姿態。她甚至找到了自己——只穿著一雙白絲襪的她端坐在沙發上，微笑著對鏡頭比著V字手勢，並排坐著的還有另外三名看上去年齡比她小上許多的白絲蘿莉，臉上帶著醉的紅暈。

那是一部百合題材的輕口味電影，她被要求呆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裡，在沒有任何道具的情況下滿足三個被下了強效催情劑的11歲女孩。這些女孩都對事懵懂無比，個羞澀靦腆——她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用親身示範教會了她們如何自和親吻彼此，讓她們一個接一個達到人生的第一個高。

記憶是完整的，她能清楚地記得每一個女孩的名字和相貌，記得她們在那次分別時出的眷戀與愛慕的表情。在那之後，那三個孩子還時不時地找上自己進行百合愛，甚至讓自己在愛情旅館裡穿戴著假陽具破了她們的處女。這一切都是真實而可信的，但總有一個聲音，在她的內心咆哮著，怒吼著，否定著眼前的一起。

這樣的...

這樣的...

“這樣的偶像...才不是真正的偶像...”幾不可聞的呢喃聲從三峰的口中傳出。腦子裡面一片混亂，就像有一百隻蜂在裡面嗡嗡亂竄。本能地，她跌跌撞撞地轉過身，往門外的方向走去。

——下一秒，後腦勺傳來了讓人一懵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