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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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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報,報館。

在聽說周赫煊想賑災後,胡政之皺眉道:“想要搞賑災活動,恐怕非常困難啊。一人之力,在天災面前,實為杯水車薪。”

“民間慈善團體呢?可以找他們幫忙。”周赫煊說。

張季鸞苦笑道:“天津最大的慈善團體是八善堂,可去年杜笑山在巡捕房‘畏罪自殺’,八善堂隨即就解散了。”周赫煊聞言也只能苦笑,杜笑山正是因為他死掉的。若八善堂還在,就算那些人侵善款,但至少也能幹點事。如今八善堂沒了,災民們逃難至天津,竟連個施粥的都沒有。

“紅十字會呢?他們怎麼也不出面?”周赫煊又問。

胡政之無奈道:“紅十字會資金困難,已經步履維艱了。”中國紅十字會成立於1904年,最初搞得轟轟烈烈。發展至今,全國已有4萬多會員,280多處分會。幾年前本關東大地震,中國紅十字會甚至前赴本賑災,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讚譽。

但由於軍閥連年混戰,全國各地災害頻發,紅十字會本救不過來。再加上財政撥款困難,民間捐款越來越少,中國紅十字會實在對救災無能為力。

張季鸞提醒說:“明誠,據我們在山東的記者發回消息,今年山東的天災恐怕才剛剛開始。”

“什麼情況?”周赫煊問。

張季鸞解釋說:“去年冬天山東降雪很少,初又下大暴雨。而最近半月滴雨未降,天氣古怪異常,季的溫度竟似初夏,已經有旱災的徵兆。有經驗的老農說,這種情況很可能還伴有蝗災。即便沒有蝗災,山東的糧食收成亦會銳減。到夏秋之際,估計山東會有一場駭人聽聞的大饑荒。”周赫煊默然。

冬天不下雪,意味著麥種得不到充足水分,且不能殺死藏於地下的蝗蟲卵。初連續暴雨,意味著天種下的秧苗成活率很低。如果接著再來場旱災、蝗災,等於說糧、夏糧和秋糧全部斷絕,那簡直就是要人命。

最最可怕的是,張宗昌此刻主政山東,天災背後還要加上一層人禍。

周赫煊完全可以想象,今年的山東將會是何等慘狀,稱之為人間地獄都不為過。

“政之兄,熾章兄,”周赫煊對胡、張二人說,“派攝影記者長期注意山東災情,用相片把各種情況都紀錄下來,咱們到時候搞個大新聞!”

“沒問題。”張季鸞點頭道。

胡政之說:“到時候咱們用新聞和事實說話,應該能夠呼籲到一些捐款。”周赫煊又問道:“此刻天津的災民該如何救助呢?”胡政之笑著道出兩個字:“青幫!”

“青幫?”周赫煊詫異道。

胡政之點頭說:“就是青幫。天津的青幫分為兩支,一支由警察和混混組成,屬於濁,領頭人是褚玉璞手下的軍警督察處處長厲大海;另一支由名富商和知識分子組成,屬於清,領頭人是袁世凱的公子袁克文。”

“袁克文還是青幫頭子?”周赫煊無比驚訝。

胡政之笑道:“有什麼奇怪的?別說袁克文,就連咱們《大公報》的採訪部主任張遜之,都是天津青幫中人。另外許多記者也加入了青幫,不然哪來的消息靈通。”周赫煊只有一個想法,真是了狗了!

胡政之道:“青幫濁別找,那都是一幫只進不出的惡,敲詐勒索、殺人綁票無惡不作。想要賑濟災民的話,可以找青幫的清,這些人裡有編輯、記者、教師、醫生、富商和政界遺老,社會影響力非常大。他們本身就有錢,比較熱衷於求名,應該會支持慈善活動。”胡政之給周赫煊開出一個名單,說道:“我所知道的天津青幫分子,都在這上面了。”周赫煊接過名單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袁世凱次子袁克文,大公報採訪部主任張遜之,前國家財政總長、現任河南省長(未赴任)張英華,德興鹽務公司董事長、恆源紗廠副董事長王慕沂,天津賃貸業巨頭魏子文,北洋戲院經理管興權,國民飯店董事長潘子欣,安利洋行買辦畢馨齋,天津駁船公司買辦李漢臣……

“我應該先去拜會袁克文?”周赫煊問。

胡政之點頭說:“是的,只要獲得了袁克文支持,天津青幫清一派就基本拿下了。你可以讓遜之陪你去。”

“多謝政之兄解惑。”周赫煊當即前往採訪部,找到採訪部主任張遜之。

張遜之今年46歲,身體略微發福,戴著副黑框眼鏡,一張胖乎乎的臉頗有親和力。若非胡政之提醒,周赫煊做夢都猜不到,眼前這個發胖中年會是青幫中人。

“社長,你找我有事?”張遜之語氣恭敬地問。

周赫煊說明來意,懇切道:“如今湧入天津的災民越來越多,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月底就要過萬了。我財力有錢,最多賑濟數百人,此事只有請青幫中人出面幫忙。”張遜之聽了以後,拍脯笑道:“這是好事啊,包在我身上!”張遜之在青幫資格很老,跟袁克文一樣,皆屬於“通”字輩大佬,比上海的杜月笙都要高一輩(大通悟覺,杜月笙屬“悟”字輩)。

當天晚上,張遜之便帶著周赫煊前往袁府。

這是一棟三層小洋樓,佔地面積很大,足有幾十間房。房屋的前主人乃“倒戈將軍”石友三,就是火燒少林寺那位。

張遜之按響門鈴,很快有傭人站在門後問道:“哪位?”

“通字輩張遜之,攜周赫煊先生前來拜會,煩勞通報一聲。”張遜之說話的時候,遞給傭人一張江湖拜帖。

片刻之後,傭人開門道:“兩位請隨我來。”周赫煊跟著進府上了二樓,傭人輕輕推開房門,隨即躬身退下,裡面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噓!”張遜之豎起食指,示意周赫煊不要喧譁。

兩人稍稍走入房中,便看到一身戲曲女裝的袁克文,正在幽怨唱著《遊園驚夢》。不愧是當年的民國四大公子,袁克文的女裝扮相,居然還真有幾分嫵媚,身段和眼神都勾魂奪魄。

第135章【荒唐名士】“我去還留戀,相看儼然,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行來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雲。夫婿坐黃堂,嬌娃立繡窗。怪她裙釵上,花鳥繡雙雙……”袁克文唱著崑曲蓮步款移,婀娜多姿地走到周赫煊面前,香袖一甩,嬌聲呼道:“唉喲,這是哪家的俊俏郎君,真真令我心兒發跳,身兒發癲耶!”周赫煊狂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抱拳道:“寒雲先生,周某冒昧造訪,還請海涵。”袁克文攏起長袖,恢復男人的聲音問:“會唱崑曲不?陪我唱兩出。”周赫煊笑道:“崑曲我不會,鄙人五音不全。”

“掃興!”袁克文翹著二郎腿坐下,斜倚在沙發上,喝茶道:“兩位坐吧,有什麼事直說,別繞彎子。”

“如今天津的難民漸增多,政府和慈善團體又袖手旁觀。我想搞個賑災活動,希望青幫能夠幫忙。”周赫煊說明來意。

袁克文哈哈大笑:“賑災?我都還要找別人賑災,你來錯地方了。”袁克文沒有說謊,他是真窮,袁世凱留給他的銀子早花光了。這傢伙喜歡唱戲,經常自費搭臺請觀眾欣賞,不但分文不收,每次開“個人演唱會”都要倒賠幾千兩。有次他到上海玩,一趟就花光60萬大洋,堪稱散財童子。

周赫煊以為袁克文想撈好處,當即表示道:“募捐所得的善款,寒雲先生可以從中回扣些許。”

“放!”袁克文大怒:“老子是那種貪財的人嗎?幾個善款也,憑白髒了我的手!”

“袁兄息怒,”張遜之連忙打圓場,“周先生不知袁兄為人清白,是他失言了。”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袁克文戲謔問,“周先生,你不在上海當婦女之友,跑回天津搞什麼賑災啊,簡直費力不討好。”周赫煊笑道:“寒雲先生怎知我的名號?”

“我剛從上海回來,還買了幾十套新式內衣,”袁克文說著突然大喊,“月兒,快過來!”很快便有個十多歲的少女小跑進房間,低眉順眼道:“老爺。”袁克文笑著對周赫煊說:“我府上的女子,全穿著你設計的內衣。”他又對少女說,“把外衣脫掉!”

“在……在這裡脫?”少女驚慌羞澀。

“讓你脫你就脫,脫得只穿內衣!”袁克文不耐煩地催促。

少女又羞又怕又屈辱,眼含淚花脫除上衣,裡面果然穿著文

袁克文笑著說:“周兄真是大才,竟能設計出如此傑作,既方便又美觀,實為我民國第一發明物。”周赫煊哭笑不得,勸道:“袁兄,還是讓這位姑娘先下去吧。”

“哈哈,看來周先生也是惜花之人,以後可以多多。”袁克文揮手讓少女退下。

周赫煊順著他的口風說:“女兒家是水做的,當然應該疼惜。”袁克文思維跳脫,突然問:“聽說周先生喜歡找人求字,怎麼不來找我寫幾幅?看不起我袁某人啊?”

“哪裡哪裡,正要求袁兄墨寶。”周赫煊有些跟不上節奏。

袁克文頓時大喜,拍手道:“好說!我寫字明碼實價,最低等的十元一副,最高等的至少三千。你要多少?我可以大量批發,但絕不討價還價,也不接受賒賬。”周赫煊無語道:“那就來幾幅吧。”

“筆墨伺候!”袁克文大喊。

溥儀靠賣古董為生,袁克文則靠賣字為生。他這次去上海,把錢花得光,只好賣字籌路費。專寫那些亂七八糟的對聯,十元、八元一副,大量批發,購從速,居然湊了好幾千大洋。

歷史上,今年冬天袁克文又沒錢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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