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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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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崗山上古木參天,翠柏森森,端的是旅遊散心的好去處。

在接近陽明大概300米左右,周赫煊他們終於被攔下,仔細把老蔣的手令檢查好幾遍才放行。之前曾有個學生不小心闖入區,被守衛足足關了一天一夜,由學校出面擔保才放人。

周赫煊一路觀賞景,開玩笑道:“老蔣給六帥尋了個養老的好地方啊。”馮庸慨說:“陽明先生能在此悟道,小六子可悟不出來什麼。”張學良此時被軟的地方,明朝時候叫做龍場驛,正是王陽明龍場悟道那個龍場驛。老蔣給張學良挑這麼個地方,也不知是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想讓張學良也悟一悟?

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眼鏡男走來,不苟言笑道:“周先生,馮將軍,鄙人劉乙光,負責照顧張司令的常起居,請跟我來!”

“煩請引路。”周赫煊點頭道。

劉乙光是黃埔四期畢業生,他半輩子都跟張學良綁定了,從1937年一直監視張學良到1962年。這傢伙的外表斯文儒雅,但對人極為嚴厲苛刻,人送外號“希特勒”。

挑夫們全被攔在外面,劉乙光叫來幾個特務,嚴格檢查周赫煊和馮庸的隨行物品。等把孫永振、朱國楨的武器收繳了,劉乙光才帶著周赫煊等人進去,把他們安排在賓陽堂。

賓陽堂是當年王陽明招待客人的地方,原建築早已損毀,直到去年才被修文縣長重修。

賓陽堂對面是大佛殿,修建於嘉慶年間。當時士紳們為王陽明修了文成公祠,考慮到祠堂無人管理容易損毀,就招了個和尚來管理祠堂。和尚為了唸經拜佛,自己籌資修建了大佛殿。

去年修文縣長重修賓陽堂時,認為專祠之地不宜供佛,就把大佛殿裡的佛像和僧人一股腦的遷往知非寺。

周赫煊和馮庸沒等多久,張學良就帶著趙四小姐來了。二人穿著運動服,手裡拿著羽球拍,看樣子剛才正在打球消遣。

“五哥,明誠!”張學良頗為高興,很久沒人來看他了。

馮庸在張學良口捶了一拳,問道:“這裡的特務沒難為你吧?”張學良苦笑道:“還好,除了不能下山,其他時候都比較自由。”張學良是真的很“自由”,他甚至可以到山腳的路家河游泳釣魚。陽明這邊有籃球場,張學良經常組織憲兵特務們打籃球,他義務充當教練,有時還當裁判和球員,業餘生活是比較豐富的。

“唉……”馮庸長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特務帶來一壺茶,趙四小姐主動給大家倒上。張學良對周赫煊說:“明誠,都被你料中了,你真是當代諸葛亮。唉,國勢蹙,匹夫奈何,每天看到的報紙都是哪裡又打了敗仗。”周赫煊笑道:“六帥,我可不止說了本要打中國,我還說了中國抗戰必勝。”

“中國真的能贏?”張學良看不到一絲希望。

周赫煊說:“中國當然能贏,老蔣又開始對付共黨了,可見他對抗戰前途很有自信。”張學良指了指外邊,提醒周赫煊隔牆有耳,不要亂說話。

周赫煊哈哈大笑,說道:“不怕他們聽見,老蔣還是很大度的,他知道我一向反對國共內耗。對了,你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親自送老蔣回南京,我早提醒過你要注意安全。”張學良嘆氣說:“局面控制不住了。共黨和楊虎城著蔣總裁簽字,何應欽率軍進西北,蔣總裁又堅決不簽字,一個不好就要爆發內戰。我只能把蔣總裁放了,而且必須親自護送,派其他人我不放心——當時東北軍殺蔣的聲音很大啊。”三人聊了一陣抗戰局勢,張學良便帶著他們去祠堂東廂。那是一棟磚木結構的古建築,修建於咸豐年間,樓上為居室,樓下是張學良的書房和客廳。

等待開飯之際,周赫煊逛了逛張學良的書房。角落裡堆著許多報紙,書架上一堆明史相關書籍,還有大量闡述心學的著作。

王陽明當初是被貶官到龍場驛的,中途還被劉瑾派人追殺,靠假裝跳水自盡才躲過一劫。剛到龍場驛的時候,王陽明連房子都沒有,只能住在山裡,那個山就是陽明的由來。

同樣是觸怒權貴,同樣是慘遭“放”,張學良自然而然對王陽明生出同命相憐之。所以他在無聊的時候,各種研究明史和王陽明,還定期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寄給老蔣,但老蔣連看都沒看過。

“周先生,馮五哥,吃飯了!”趙四小姐在外面喊。

伙食不錯,有魚有,少帥銀行裡存著不少錢呢。

飯後張學良帶著他們去山上游覽,參觀了王陽明當初居住的山,還參觀了王陽明的“何陋居”。

“何陋居”是當地土人給王陽明修的茅草房,幾百年過去當然毀掉了,現在只能見到重修的磚木房。

王陽明當年親手種植的柏樹還在,已經長成參天大樹,被文人雅士命名為“文成柏”。

最令人唏噓的是龍岡書院,“陽明心學”便是在這裡發揚傳播的,乃是心學門徒們的神聖地。幾十年後,還有本人主動出錢,在陽明給王陽明了一尊雕像。

周赫煊和馮庸在這裡住了兩天,離開的時候,周先生突然來了惡趣味,寫了副“知行合一”讓特務找人刻在君子亭的石壁上。沒別的意思,他就是想看看,七年後老蔣遊覽陽明的時候,被人搶了“知行合一”該換成寫啥。

馮庸直接飛回重慶協助周至柔整編空軍,周赫煊則前往雲南。既然都到貴州來了,怎麼也要去雲南看看,主要目的是參觀一下大名鼎鼎的西南聯大。

第882章【西南聯大】周赫煊坐著一輛卡車進入昆明城內,卡車是從機場借來的,載有2000支鋼筆和2000個筆記本。

總不能空著手來吧,周赫煊在重慶上飛機的時候,就把鋼筆和筆記本一起帶上了。

卡車司機估計很少進城,居然找不到路。周赫煊只能下車逮著個路人詢問:“老鄉你好,西南聯大的總辦公處怎麼走?”

“崇仁街那邊,”路人說著朝前一指,“前面穿西裝戴眼鏡的就是西南聯大的老師,你讓他帶著你過去吧。”周赫煊轉身看去,果然見到一個穿西服的中年人。

此君戴著黑(和諧已喪心病狂)框眼鏡,髮際線很高,正在一個賣香菸的小販身邊躊躇徘徊。他反反覆覆好幾次掏錢,卻總是把錢放回衣兜,下定決心離開卻又折返回來,問道:“你的香菸可以論賣嗎?”賣煙的是個老太婆,前掛著個扁平木箱,箱子裡敞開裝著各式香菸。她回答說:“賣的,你要哪種?”眼鏡中年咽口水道:“最便宜的,只要兩。”

“兩四角錢,先生拿好。”老太婆遞過去說。

眼鏡中年就像餓鬼看見吃的,以最快速度劃燃火柴,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起來。不到20秒鐘,那香菸就只剩下一小截,他終於停下來,夾著菸頭長嘆:“唉!”賣煙的老太婆也嘆道:“可憐哦,可憐哦。”周赫煊看得有些心酸,等對方把菸頭扔掉,才上前說:“先生你好,能帶我去西南聯大的總辦公處嗎?”

“周先生,”眼鏡中年頓時把周赫煊認出來,高興地握手道,“你好,你好,鄙人黃子卿。”黃子卿,字碧帆,麻省理工博士,物理化學家、化學教育家,中國物理化學奠基人之一。

周赫煊對物理化學領域毫無瞭解,也不認識黃子卿,他問道:“黃先生是西南聯大的教授?”黃子卿說:“嗯,以前是清華的,現在都叫西南聯大了。周先生要到總辦公處?很近的,我帶你過去。”周赫煊進城時坐的是副駕駛位,保鏢們都在車斗裡。現在多了一個黃子卿,周赫煊乾脆也坐車斗,拆開一包香菸遞了過去。

黃子卿頓時眼睛發亮,把香菸放在口鼻間嗅了嗅,開心地笑起來:“美國駱駝煙,就是這個味兒,真是懷念啊。”周赫煊把剩下的大半包也遞了過去:“別人送的,我不太習慣駱駝。若是黃教授喜歡,那我就借花獻佛了。”黃子卿哈哈大笑,快地接過煙盒:“周先生,你不用怕我丟面子。我老黃別的嗜好沒有,就愛上幾口,多謝你的美意了。”周赫煊掏出打火機幫黃子卿點上,問道:“西南聯大的老師們過得很窘迫?”黃子卿如實說道:“在長沙時還勉強湊活,搬來昆明以後就困難了。一個個都拖家帶口,工資還只發七成,反正我的積蓄已經用盡。岱孫兄(陳岱孫,西南聯大經濟系主任)下狠心把煙戒了,我卻戒不了,平時只能買土煙解癮。今天實在饞得慌,跟個大煙鬼似的,臉面都丟盡了。”周赫煊當然知道西南聯大的老師很困難,但沒想到這才1939年就開始生活窘迫了。工資發七成那是自願,為抗戰節省經費,但今年的物價漲得太兇,老師們很難單靠工作養家餬口。

西南聯大說起來很牛,後世提起來各種漫,但真實情況非常糟糕。三校間的矛盾就不說了,老師們年年喊漲工資,為了賺外快,很多知名教授不得不給花邊小報寫文章。

現在其實還算可以,至少老師和家屬能填飽肚子,到1941年以後就更慘了,物價已經漲到外太空。1943年甚至有西南聯大教授集體絕食請求漲薪的傳聞,蔣夢麟在重慶嚇得連忙打電話制止,教育部這才給每位老師加了400元到700元不等。

天可憐見,1943年初的時候,西南聯大的助教工資100多元,正職教授最高才600元。這點錢哪夠啊,若非有各種補貼,老師們全都要齊家餓死——補貼往往比正工資高出一兩倍。

至1945年的物價更嚇人,只當年四月份,西南聯大需要發放的薪水和補貼就高達4000多萬元……

周赫煊和黃子卿閒聊一陣,很快抵達西南聯大的總辦公處。

聯大校長梅貽琦和總務長沈履聞訊,立即出來接,拉著周赫煊進去喝茶聊天。

西南聯大最耀眼的地方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