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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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直接問道:“你是支持蔣介石獨裁統治的?”
“你覺得呢?”周赫煊反問。
“似乎又不太像。”魯迅皺眉道。
周赫煊毫不掩飾地說:“我對蔣介石的評價只有八個字:獨裁無能,民主無量。這樣的人,統治一省綽綽有餘,想要治理整個中國,他還沒那個能力。”
“獨裁無能,民主無量……”魯迅細細琢磨著這句話。
周赫煊笑道:“看蔣介石最近兩年的做法,就知道他想跟意大利的墨索里尼一樣搞獨裁統治。但很可惜,他連國黨都無法完全控制,更別提各地的軍閥。他的慣用伎倆,無非是暗殺、收買、拉幫結派、攜公徇私,比起國家領袖,他更像是幫會頭子。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支持他?”魯迅比較認可週赫煊的這番評價,他疑惑道:“那你怎麼在書中說,中國應該一黨專政、黨內民主?”周赫煊苦笑道:“不管你是否同意,但蔣介石是如今最有能力讓中國統一的人,即便是名義上的統一。有了統一的中國政府,才能有效的實行國際外,讓中國的國際地位正常化。比如收回海關、租界和領事裁判權。也只有統一的中國政府,才能對內實行各領域改革,頒佈完善的法律條令,發展國家經濟和工農商業。蔣介石是不可能搞多黨制的,只能寄希望於黨內民主了。”周赫煊沒法拿後世的中國來做解釋,只能著眼於眼前形式。
“這樣的統一,不要也罷!”魯迅聽了顯然有些生氣。他無比憎惡蔣介石,因為他有幾個好朋友,就喪生在蔣介石清黨的屠刀下。
周赫煊搖頭說:“當有外敵入侵,中國陷入生死存亡之際,擁有統一的政府難能可貴。即便這個政府腐敗無能,但至少能夠凝聚人心,號召中國人進行抵抗。”
“外敵?”魯迅想起周赫煊的《菊與刀》,“你真的認為,本人敢帽世界之大不韙,對中國悍然發起入侵?”周赫煊笑道:“
本在滿蒙權益的基礎,是所謂關東州的租借地,也即中國的旅順和大連。這些是從俄國人手裡接收的,公文上只有25年的短租期。在1934年租界地到期之前,
本人要麼退出東北,要麼入侵中國,沒有第三種可能。以周先生對
本人的瞭解,你覺得他們會如何選擇?”魯迅
著煙,默然無語。
他還是首次聽說,本佔領的旅順和大連是有租期的,而且再有五年就到期了。
魯迅有很多本朋友,對
本瞭解非常深刻。在他看來,
本不可能放棄既得利益,必然會在1934年以前,對中國東北採取武力入侵手段。
一路無話,魯迅在火車上瘋狂菸,煙霧繚繞把旁邊人燻得夠嗆。
直至抵達北平車站,魯迅才對周赫煊說:“或許,東北事務能夠通過外手段解決,並不一定要訴諸戰爭。”周赫煊
慨道:“中國馬上就要打內戰了,這場內戰,或許就是
本入侵東北的契機。如果奉軍入關,關東軍正好趁虛而入,就算奉軍不入關,關東軍多半也會進攻,只不過時間早晚而已。”
“你太武斷了,未來的事,誰又能料得準?”魯迅還是心存僥倖,他不敢想象中爆發戰爭的可怕後果。
“拭目以待吧。”周赫煊懶得再說。
幾人離開車站,立在馬路邊上等黃包車,結果等了好半天也見不到影子。
周赫煊找路人打聽,才知道北平的黃包車伕正在鬧罷工。
自從北伐勝利、遷都南京後,北平便迅速衰敗下來,可說是百業凋零。不到兩年時間,北平的店鋪倒閉1500多家,市面上一片蕭條。
黃包車伕外有電車競爭,內有車行剝削,再加上大環境蕭條,已經快無法度了。他們只能聯合起來搞罷工,希望車行降低份子錢,否則
本不能養活家人。
此時北平那幫當官的,本就沒想過,也沒有能力把北平發展好。
因為情況太過複雜!
北平名義上是閻錫山的地盤,但市長卻是馮玉祥的人,閻錫山只任命了公安局長。另有社會局長和衛生局長,分別由蔣介石兩口子推薦任用。土地局長是白崇禧的人,公用局長是國黨元老派的人,財政局長以前是馮玉祥的軍需處長……
可以說,小小的北平市政府,就是當今民國混亂政局的縮影。
市長何其鞏倒想有所作為,但他已經被架空,前幾天剛剛稱病不再上班。
順便一提,李石曾每個月30萬元的教育經費也被斷了。
當初閻錫山挪用天津關稅和鹽稅銀子,以北平市政府財政的名義發放教育款。可就在一個月以前,南京政府和洋人達成協議,硬生生地把天津海關和長蘆鹽署搶到手。
閻錫山失去一大財源後,哪還願意做賠本買賣?鬱悶之下便斷掉了北平大學區的教育經費。
李石曾又沒錢了……
第304章【豆汁兒】周赫煊、魯迅和孫家兄弟四人,自東向西走到前門大街。
魯迅已經三年沒回北平,他看著那些悉而陌生的街景,聽攤販高聲吆喝著生意,不由
嘆道:“北平還是那般熱鬧。”
“只是靠近車站的地方熱鬧而已,你再往城裡走,就會發現各處都凋敝了許多,”周赫煊苦笑著搖頭,“畢竟,這裡已經不是中國的首都了,大量的機構和人員都搬去了南京。”
“可以想象。”魯迅道。
初夏正是好天氣,可北平的天空卻是灰黃。
突然一陣大風颳來,飛沙走石,正準備說話的周赫煊含了滿口沙子,連忙吐出:“啊呸!”
“哈哈哈!”魯迅大笑:“好久沒聞過北平沙塵的嗆鼻氣味了。”跟周赫煊印象中不同,他發現魯迅很愛笑,並非時刻緊繃著臉。
周赫煊掏出手絹,當其系在腦後,掩住口鼻說:“我理想中的中國政府,可以組織人力物力,在華北、西北和東北大量種樹,培植出蔓延千里的人工防護林。屆時,北平的沙塵暴將消失無蹤,空氣變得和南方一樣潔淨。”魯迅卻不同意:“一點沙塵而已,何必小題大做,真有那般人力物力,不如用來改善民生。”周赫煊指向北方,說道:“北平的沙塵,源於北方草原的沙漠化。如果不治理的話,沙漠面積會越來越大,或許有一天,連北平都要被沙漠覆蓋。這不僅僅是呼幾口沙子那麼簡單,更關乎著北方的農業經濟,關乎北方無數牧民和農民的生計。就跟黃河氾濫一樣,治理沙漠化和治理黃泛,都是政府應該做的基本事項。如果某一天,中央政府能有效治理沙漠和黃河,那麼這個政府就是值得擁護的。”魯迅聽了若有所思,他平時關心的是國民思想和政客作為,而周赫煊則更喜歡考慮實際問題。
又行走一陣,來到前門大街中段,魯迅指著家鋪子說:“快中午了,你請我坐火車,我請你吃午飯。”
“好啊,”周赫煊開玩笑道,“我們這邊是三個人,佔大便宜了。”魯迅問:“這兩位朋友,是你的隨員嗎?”周赫煊解釋道:“保鏢護衛,他們還救過我一命。前年軍閥褚玉璞的弟弟暗殺我,這位永振兄弟幫我擋了一槍,差點就命中心臟。”
“卻是義士。”魯迅讚道。
孫永振撓頭傻笑:“先生供額們吃飯,替先生擋槍是應該的。”魯迅一直覺得周赫煊很古怪,明明是個文人學者,卻跟政客要員和軍閥一樣,出門隨身帶著兩位保鏢。明明跟某些軍閥走得很近,一肚子的政治謀略,卻始終不肯從政當官。
不過民國的奇葩實在太多,不缺周赫煊一個,魯迅也沒太過多想。
眾人上樓,撿了個靠窗位置坐下,魯迅說:“這裡的豆汁兒味道很好……”
“別,”周赫煊連忙打斷,“我喝不慣那玩意兒,來一碗炸醬麵即可。”魯迅只好點三碗炸醬麵,給自己要了碗豆汁兒,再加一碟鹹菜。他喝下一口,陶醉地說:“臭而香,還是那個味兒。”周赫煊好笑道:“我這輩子,恐怕是喝不來豆汁兒了,一聞到味就想嘔吐。”
“那你真是枉做南京人,有機會我請你喝紹興的黃酒。”魯迅嚼著鹹菜說。
周赫煊笑道:“我更懷念金華的火腿,好些年沒吃過了。”
“你似乎不喜歡跟人打筆仗,”魯迅放下筷子道,“上次我寫文章罵你,你都沒罵回來,害得我一陣苦等,打好的腹稿都作了廢。”
“哈哈,”周赫煊笑道,“我是懶得打筆仗,真說起來。我是實用主義者,不做無意義的事情。除非對我有實際好處,否則我本不會
費
神寫罵人文章。”
“你倒是坦誠,”魯迅說,“但如今的國人,有許多都在睡夢中,不罵大聲點,是罵不醒的。”周赫煊道:“該醒的自然會醒,醒不來的恐怕是在裝睡,你永遠也叫不醒一群裝睡的人。”
“這句話說得好,”魯迅點頭道,“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可恨的是,這些裝睡的人,還霸佔著大屋,讓真正醒來的人無立錐之地。周先生你敵視本,但不可否認,
本人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的東西。他們的國民
是認真,把裝睡的人直接抬出去扔了。我們的國民
是得過且過,對裝睡的人視而不見。”周赫煊嚥下一口炸醬麵,說道:“其實
本的情況,比中國更加糟糕。你可以去
本的鄉村看看,那裡的人,好多比中國農民過得更慘。
本的強大,是建立在剝削國民的基礎上。”魯迅說:“如果剝削國民能夠讓中國強大,我第一個自願被剝削。可惜中國的政客,只會剝削國民讓自己強大。”周赫煊默然,竟無言以對。
好半天周赫煊才說:“中國的聰明人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對的。有時候,我倒希望中國的蠢貨多一些,那樣勁才能往一處使。就像本,他們的勁其實使錯了方向,但並不影響他們的強大。”
“為什麼說本走錯了方向?”魯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