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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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幫釜山佬心心念念要來首爾劃地盤是為了什麼？在釜山做土大王有什麼不好，賺的錢又不見得比首爾少。換了他唐謹言，能在釜山做大王，是肯定不會想去首爾吃灰的。可七星幫卻偏偏想往首爾鑽，為此不知道經營了多少年，出發點無非就是這種首爾情結而已。說來可笑，但一點都不誇張，這種情結存在於每個韓國人的心裡，從來沒有消除或減弱過半分。

“但是一般人要進首爾可不簡單。”李居麗說著輕聲一笑：“知道要從高陽檢察院調任首爾檢察廳，需要什麼條件嗎？”

“什麼條件？”

“要麼有首爾的宗譜，要麼有黨派的扶持。”李居麗笑道：“是不是很可笑，民主社會講宗譜。”唐謹言這回總算把她的兩個話題聯繫在一起了，原來要說的是這個。他失笑道：“這確實首次聽聞，滑稽的。”李居麗眼神帶了點濛：“我從小就想做藝人，為此想了很多很多路子，考演技專科，做模特，玩樂隊，做臉贊……要知道模特圈可是最髒的圈子，要不是爸爸還有幾分威懾力，我早就連渣都不剩了……我這樣不顧一切也要做藝人，OPPA會覺得我是貪慕虛榮麼？”唐謹言怔了怔：“不像。但你是為了什麼？”李居麗一字一字地道：“因為藝人是韓國的職業中屈指可數的，可以不看宗譜不附財閥不靠黨派，憑藉自己的努力在首爾獲得成功的職業。”唐謹言點點頭，若有所思。

“所以我佩服你，甚至我爸爸都佩服你的。”李居麗輕聲道：“別說宗譜了，你連韓國人都不是，卻憑藉自己的雙手在首爾闖下了這麼大的事業，多少自以為英的人忌憚著你。我們都不如你。”唐謹言笑了笑：“用著世所不容的手段罷了，有什麼值得佩服？”

“每個人都有自己追逐的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誰的手段比誰高貴呢？”李居麗柔聲道：“如果能從小長在書香門第，又有誰願意刀頭血呢？”唐謹言失笑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天生混黑的料，你倒是會幫我找藉口。”李居麗輕聲道：“OPPA，我走了那麼多的彎路，最後終於得入T-ara，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姐妹們，大家一起努力，看著T-ara一步一步崛起，我一直覺得自己這些年沉睡在一個最美的夢裡。可我這次眼睜睜看著它陷入絕望，美夢在哭聲中醒來，四周一片陰霾，我一度以為也許就這樣永世沉淪在黑暗裡，再也沒有一點光明……OPPA是做了很多壞事，也許一直揹負著暗影，可那又怎樣？對我們來說，OPPA就是我們心中最耀眼的那道光。”唐謹言心中劇震，認真地轉頭看去，對上的是李居麗溫柔的眼神。

他這輩子都沒想過，身處茫茫的黑暗裡，好不容易被劈進一道光都要苦苦追尋的他，有朝一，居然成為了別人心中……最耀眼的光。

第一百零八章他在害怕什麼？

唐謹言收起心中的怪異情緒，神卻變得冷淡：“你們把我想得太好，會失望的。”李居麗微微一笑，卻沒再說什麼。

她看得出他心中的彆扭，好像是……對於被人當作光源這種事有種奇異的恐懼，為此甚至想要故意表現出自己是個惡人，可是一時翻不下臉。

他的這種心態有趣的……就像是孤獨的孩子縮在角落裡，惶然的目光看著外界，手裡緊緊握著一把小刀，害怕忽然失去。

他在害怕什麼？

雖然不怎麼能夠代入他這樣的心態，但李居麗聰明地意識到這時候不能刺他，否則……夜深人靜，他想要表現自己是個惡人的話，她估計連反抗的意願都沒有。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只剩窗外的雨聲依舊淅淅瀝瀝。落在屋頂，落在窗臺，落在睡不著的人們心底，濺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良久，唐謹言忽然開口，聲音卻有點沙啞：“我建議你回去。”李居麗不解：“為什麼？”唐謹言轉過頭，眼裡帶著李居麗白天曾見的暴戾：“你知道。”李居麗搖搖頭，平靜地問：“你究竟在害怕什麼？竟要著自己起惡念，證明自己的黑暗。”唐謹言冷冷道：“不管你說中了幾分，可你首先要知道，我今天本身就一直壓抑著很暴戾的情緒。一旦壓不住，我不負責。”李居麗微垂眼簾：“若是那個原因，我……任你發洩。”唐謹言不語，忽然踏前半步。兩人近身相對著，李居麗閉上了眼睛。

“唔……”身後的病上傳來辛苦的低。

唐謹言渾身一僵，動作靜止在那裡。李居麗睜開眼睛，像沒事人一樣走到邊，柔聲問：“醒了？”樸素妍半睜著眼，脖子不能轉動，直地仰躺著，茫然看了李居麗一陣，才慢慢恢復清明：“居麗……是你啊……”

“嗯。”李居麗握著她的手：“覺怎樣？”

“傷口有點疼，可那沒什麼……”樸素妍喃喃道：“居麗，我做了個夢……夢見謹言OPPA和恩地結婚了，我笑著祝福他們，然後躲在角落裡哭，心好疼，比傷口疼多了……”李居麗眼裡閃過奇異的神采，閉口不言。

唐謹言站在窗邊，默然無語，眼中的暴戾情緒卻悄無聲息地散了個一乾二淨。

李居麗柔聲道：“喜歡他？不是把他當朋友了？”樸素妍喃喃道：“他為我做的一切……能俘虜任何女人吧，居麗……我怎麼能夠例外……本來我還能按捺的……可是當他像是天意一樣出現在風雨中，把我抱起來，我就覺得……我徹底完了。”李居麗轉頭看了唐謹言一眼，他的面孔在窗邊忽明忽暗。她忽然道：“他和鄭恩地還沒結婚呢，喜歡就去爭，又有什麼不對？”樸素妍茫然道：“不行的居麗……他那麼喜歡恩地，而且我……我現在一身是醜聞。”李居麗閉上了眼睛，良久才道：“我去喊醫生。”

“等等……”樸素妍急道：“再陪我一會兒，我一個人會怕……”李居麗默然。

唐謹言默契地知道了她的意思，借樸素妍腦袋不能轉動，他貼在牆角，輕手輕腳地出了門，李居麗很默契地不動聲移動著身子，阻擋樸素妍的眼角餘光。

順利地走出門外，唐謹言長長嘆了口氣。

此前本無心考慮這些東西，一心只想幫樸素妍走出泥潭，並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是聽了樸素妍的話語，他卻一點意外都沒有，心中很是平靜，原來潛意識裡也早有預吧。

或者說，任何人都有了這種預，連李恩碩都會覺得“人家會不會覺得你在泡她啊……”當然也包括鄭恩地。

“素妍歐尼才是最適合你的人。”她的話語此刻在心頭無比清晰。往事一幕幕掠過腦海，唐謹言終於知道鄭恩地除了他們固知的那些問題之外，還有哪一點無法釋懷。也許她覺得他心中真正在乎的人是樸素妍，或者覺得樸素妍更適合他，而她鄭恩地就只是“他的女人之一而已”。

換句話說，醋罈子藏在她心裡已經很久很久了……

唐謹言搖頭苦笑，看不出來恩地那樣大咧咧的女人，也會有這樣糾結的小心思，確實是自己的疏忽。

喊了醫生去病房，他沒有再進去，悄悄出來就是為此，樸素妍此刻需要平靜，他出現絕對是個反效果。於是他默默撐起傘，走到醫院外的雜貨店，買了一包煙。

他已經很久沒菸了，可此刻讓他戒菸的前提已經不在。

吐出一口菸圈，看著煙霧在眼前漸漸消散，彷彿很多事情也隨著它們一起散去，慢慢消失不見。

說來奇怪，原先一直覺得戒不掉戒不掉，可是這回居然真的沒有強行把她留下的念頭，居然可以如此平靜地對待這場訣別。

一場戀愛的結束，似乎也就只不過像漂亮的菸圈，初見的時候驚豔絕倫，可面臨消散卻又如此平靜簡單。

可是鄭恩地，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沒有你的存在，唐謹言會是多麼可怕的人。

他狠狠將菸頭踩滅在腳底，大踏步消失在夜雨裡。

※※※病房裡，醫生檢查換藥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李居麗始終安靜地坐在邊上看著，像是一尊唯美的雕塑。

直到醫生離去，樸素妍憋紅著臉，吶吶道：“居麗，我想……”李居麗微微一笑，扶著她靠起身來：“忘了會有這檔事，早知道剛才就把他留下來。”樸素妍愣了愣：“他？”李居麗若無其事地從下取出盆：“雖然我是你老婆，不過我覺得你大概更喜歡他來做這事。”樸素妍嘆了口氣：“別開他的玩笑了。想著就難過……”李居麗扶著她淅淅瀝瀝地小便，忽然說了一句：“恩地和他分手了。”聲直接停在那裡，過了幾秒才繼續放了出來。李居麗撲哧一笑。

樸素妍沒好氣：“你是想氣死我吧，開這樣的玩笑。”李居麗收起笑容，淡淡道：“真的。”樸素妍睜大了眼睛：“真……的？你不要騙我。”李居麗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沒有騙你，恩地和他分手了。”樸素妍臉大變，嘴微微顫抖著，良久才喃喃道：“這怎麼可以……這是為什麼？”李居麗垂下眼簾：“難道你不應該高興嗎？”

“怎麼可能高興啊居麗！”樸素妍抓著她的手臂，急道：“如果是真的，他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啊！”李居麗抿嘴不語，默然扶她重新躺好。

愛上一個人是這樣的嗎？不是考慮自己有沒有機會，而是第一時間擔憂他的心情？

素妍這會兒還不知道他和恩地分手的原因呢，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自責一生？別說慫恿素妍和他在一起了，她覺得甚至不敢讓素妍知道真相了……

愛情真是……該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