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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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與他們想象的似乎有所出入。嚴君平畢竟是名儒者，一名力士就能制住他，趙王再怎麼小心謹慎，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再想到那些不知來歷的夜行人，事情就更蹊蹺了。

吳三桂道：“也許不是嚴先生？”程宗揚反問道：“也許是呢？”如果被囚的是嚴君平，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如果不是，大夥誤打誤撞捲入此事就太不明智了。

大夥正在遲疑，匡仲玉索又佔了一卦，“同人於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此人與我等似乎頗有淵源。”說著指著其中一枚卦象道：“五陽，先嚎啕而後笑，似有不吉。”盧景下了決心，“見機行事。”苑中山水相連，風景頗具特，可以想象晝間山林合抱、水光雲影相輝映的景緻，但此時眾人都無心欣賞。盧景當仁不讓在前領路，他展開身形，悄無聲息地往東北方向潛去。從後面看去，盧景的身形猶如蛇行鼠伏，程宗揚緊跟在他身後都有種錯覺，似乎前方的人影與周圍的環境重合在一起，時不時就在自己的視野內消失無蹤。他打起神，緊跟著盧景的身影，不敢稍有鬆懈。

不多時，那名護衛說的石已經在望。那是一處天然石窟加以開鑿而成，口有十幾步寬，頂部是一整塊巨石，此時略加修葺，在前砌了一道石階，兩名護衛守在石階盡頭，看上去並不像意料中那般戒備森嚴。

“停！”開口的卻是匡仲玉。

他走到眾人之前，小心觸摸著面前的空氣。片刻後他抬起手，掌心飛出數點瑩光，他掌下蕩起一層漣漪，空氣微微波動著，閃現出一抹法術的微光。

“有制。”匡仲玉雙手各掐出一個法訣，低低唸誦幾句，然後探入制，往兩邊一分。那層制像被撕開一樣，出一道縫隙。

匡仲玉需要剋制制，無法脫身，韓玉留下來替他護法。盧景、程宗揚和吳三桂從縫隙間穿過，往山潛去。

三人避開護衛的視線，繞了一個大弧靠近崖壁，躲在石壁的凹處。盧景攤開手，出掌心一面小鏡子，伸到外面去看口的動靜。

兩名護衛牢牢守在階上，他們間佩著漢軍慣用的環首長刀，按在刀柄上的手掌筋骨畢，雙眼光內斂，帶著一絲淡淡的殺氣。

盧景微微偏頭，向內示意了一下，吳三桂指了指上面，盧景微微點頭，又看向程宗揚。程宗揚老實攤開手，表示自己沒轍。

盧景把鏡子給他，然後脫下衣服，裡外一反，出裡面暗灰的顏，猛然看去彷彿與岩石融為一體，接著盧景擺出了一個怪異的動作：頭前腳後，仰面朝天，背後貼在地面，像條蛇一樣向前游去。

程宗揚瞪大眼睛，看著鏡子中的盧景用遊一樣的動作游上石階，只不過他速度極快，利用手指的力量撐起身體，背脊緊貼著石階邊緣，時而快速行進，時而翻到臺階下面，僅靠指尖攀住臺階一點，毫無規律地忽上忽下。

片刻後，程宗揚終於看了出來，盧景竟然是據那兩人的目光進行預判，搶先移動位置。那兩名護衛只要眼睛移動得快一點就能看到他的存在，卻偏偏總是差了毫釐。

等接近臺階盡頭，藉著兩人視線叉後又分開的剎那，盧景身體驀然一蜷，像只球一樣從兩人中間無聲無息地滾了過去。

程宗揚在後面看得大開眼界，心下佩服不已，盧景對兩人視線的預判已經神乎其技，更難得的是他的身法。要知道任何物體運動時，都不免帶動氣，盧景卻像一條在水裡遊動的魚，將氣可能出現的波動降到最低，那兩名護衛都不是庸手，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就這麼被他硬生生從兩人眼皮底下潛了進去。

與此同時，吳三桂也已經靠近口。他是先攀上石壁，依靠指力扳住岩石的縫隙，從頂上方潛入。相對於盧景的手段來說，他的方法要簡單得多，但對指力的要求更高，尤其是頂正上方是一整塊岩石，表面像是在水中打磨過一樣光滑，光溜溜沒有絲毫縫隙。如果換成自己，肯定要抓瞎，吳三桂卻靠著他修過的大力金剛臂，硬生生在石上抓出幾個淺坑，壁虎一樣倒掛著，從兩人頭頂爬了進去。

吳三桂身影剛一消失，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刀劍撞擊的震響，聲音極為短促，剛響起就已經消失，口兩名護衛卻聽得清楚，兩人聞聲而動，躍下石階。

程宗揚這時候要是不動那就是傻子，他收起掌心的鏡子，以最快的速度從那兩名護衛身後切入，箭矢般掠上臺階，一頭鑽進內。

黑暗中有人伸手一託，卸去他闖進來的力道，片刻後，程宗揚才適應了周圍的黑暗，看到盧景和吳三桂都緊靠著石壁，躲在口的拐角處。

程宗揚長出了一口氣，低笑道：“五哥真是好手段，隔那麼遠還能把他們引開。”盧景低聲道：“不是我。我還沒來得及出手。”程宗揚一怔，便聽到外面又是一聲震響，一名護衛喝道：“有賊——”接著聲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人切斷喉嚨。

內傳來一陣響動，隨即火光大亮，幾名武士執著火把從內湧出，卻沒有立即出去查看，而是分成兩排停在口。前面一排一手舉著火把往外照去，一手緊緊握住兵刃，後面一排單膝跪地，張開強弓，架上箭矢，穩穩瞄向黑暗。等牢牢守住口，才有人大聲向黑暗中喊話。

內不斷傳來叫嚷聲，三人已經退無可退，索屏住呼，小心翼翼地往內探去。

周圍的岩石上還殘留著斧鑿的痕跡，顯然開鑿不久。離口不遠，有幾間石室，裡面鬧哄哄一片，那些輪過班已經休息的護衛正在穿衣披甲。再往裡，是一道鐵門。

一名護衛首領立在石室門口大聲命令手下，盧景著地一滾，從他身後滾過。擦腿而過的剎那，盧景手一伸，輕輕巧巧把他間一串鑰匙解了下來。

那名護衛絲毫沒有覺察到異樣，外的刀劍撞擊聲越來越近，似乎來敵正不停闖過他們的防線。

在首領的喝罵下，那些護衛終於準備停當，紛紛握著兵刃湧出石室，朝外面奔去。

等最後一個人離開，盧景迅速打開門鎖，將鐵門推開一道縫隙，閃身入內。程宗揚緊隨其後，吳三桂卻留在門外。他沿著嶙峋的石壁攀上頂，伏在一處火光照不到的陰影內，小心埋伏下來。這道鐵門可是他們唯一的出路，萬一被人堵住，就成了甕中捉鱉了。

山是由天然石窟開鑿而來，越往裡走人工開鑿的痕跡越少。壁的凹處被人略加開鑿，再裝上鐵柵，就成為天然的監牢。有一些還沒有完工，只留下一個簡單的輪廓。一路看來，這些窟都是空的，似乎本沒有用過。

內沒有燈光，腳下的石頭像蒙著一層水汽，既溼又陰冷，空氣中有一股略帶血腥的腐臭氣息，讓人陣陣反胃。

繞了個彎，窟已經到了盡頭，石壁上有道一人寬的縫隙，旁邊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

盧景往裡面瞥了一眼，頓時身體一震，出難以置信的驚愕神情。

縫隙裡是一間狹窄的石窟，以程宗揚的身高，進去都要低著頭，免得碰到腦袋。一名大漢坐在地上——說是坐，其實是半懸在空中，他雙肩的琵琶骨被兩鐵鏈穿過，掛在頂的鐵環上，的膛上，原本雄壯有力的肌已經萎縮，皮上佈滿鞭打火烙的傷痕。他雙手拇指都被人斬下，雙膝以下更是出森森白骨。他身材魁偉，即使失去雙腿也幾乎捱到頂，只不過此時頭髮披散下來，混著發黑的血塊汙跡，像氈毯一樣貼在臉上，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