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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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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拿著令牌叫開城門,明火執杖地一路南行,半個時辰之後終於趕到遇襲的地點。

戰鬥發生在伊水附近,河岸的沙地上佈滿散亂的馬蹄印跡和車轍,沙土也被鮮血染成大片大片的暗紅,然而云氏押送金銖的護衛和車馬卻不見蹤影。

此時距離襲擊發生已經超過一個時辰,空氣仍然殘留著血腥的氣味。雲丹琉身邊那名戴著銅環的大漢俯下身,像獵犬一樣嗅著,片刻後他衝到一處沙丘旁,飛身下馬,用手刨開沙土。

屍體一具具了出來,正是雲氏押運金銖的護衛。那名銅環大漢檢查了一下屍體,說道:“一個時辰之前死的。”雲丹琉握住刀柄,紅抿得緊緊的。她閉關數,修為似乎更進一步,雖然依舊氣勢人,但多了幾分內斂。

不多時,河邊又有發現,蘆葦叢裡印著幾道深深的車轍,一直延伸到河中。

雲丹琉玉手一擺,她身後的大漢二話不說,扒下皮甲,一頭扎進水中,去尋找那幾輛馬車的蹤跡。這次隨行的護衛大多是隨雲丹琉出過海的,水強,當下又有兩人潛入水中。

程宗揚和雲丹琉趕到河邊,除了下水的三名漢子,沙丘下留了幾人挖掘,另外的手下則在周圍查找線索,漸漸越走越遠。

程宗揚心裡猛地升起一股強烈的危險。沙丘下發現第一具的屍體,被掩埋的時間就超過一個時辰,說明那名報信的護衛剛走不久,那些護衛便全部遇難。

從時間推算,那名護衛殺出重圍,緊接著留下的人手就全軍覆沒。出現這種狀況只有一個解釋:那些襲擊者是故意放走了雲家那名護衛,讓他引來援兵。

雲丹琉帶的隨從並不多,雙方加起來也只有十二騎,此時卻分成三組,一組挖掘屍體,一組在河中尋找,另一組往周圍查找線索,隨著搜索範圍的擴大,彼此相隔越來越遠。如果敵人此時出現,輕易就能把他們分割成幾個部分。

意識到這一點,程宗揚立刻高聲道:“都回來!”話音剛落,黑暗中驀然傳來一聲號角,接著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從四面八方響起,似乎有千軍萬馬正從四周掩殺過來。

“幹!是漢國的騎兵!”蹄聲夾雜著車輪轆轆滾動的聲響,與前晚北邙一戰時一模一樣!

餘下的護衛早已上馬,紛紛往河邊聚攏。雲丹琉鳳目一轉,指著旁邊的沙丘道:“衝上去!”程宗揚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漢國之行破綻無數真不是吹的,潛在自己宅院地下的黑鴉使者肯定已經得知雲氏將往洛都運送大量金銖,自己卻還存著幾分僥倖,沒有立刻取消計劃。結果被劍玉姬抓住這個漏,給自己好好上了一課,不僅乾淨利落地殺人劫財,還設下了計中計,輕易把自己引入險境。

雲丹琉指向沙丘的剎那,程宗揚終於省悟過來,高聲道:“不可!那邊肯定有陷阱!”早在舞都時候,自己就已經被黑魔海的人盯上,然而對方的反應卻始終不痛不癢,像溫水一樣平淡,以至於自己警惕越來越低,以為黑魔海在漢國只有那位聞姨主事。他現在可以肯定,黑魔海的主事人仍是劍玉姬那個該死的賤人。

既然黑魔海可以扶植一個韓定國,完全可以再收攏幾個擁有實權的將領。她之所以選在這個該死的時候突然出手,就是趁黑鴉使者剛剛曝光,自己即使走漏風聲也來不及補救的短暫時間內,直擊要害。如果是那個賤人在背後佈局,絕不會在近在咫尺的位置給自己留下一個可利用的制高點,一旦衝上去,可能永遠都撤不下來。

※※※※※看著雲氏的護衛繞開沙丘,往伊水奔去,聞清語笑道:“仙姬所料不差。他們果然棄馬進入伊水了。”齊羽仙也道:“若他們知道蹄聲只是幻音術,不知會不會後悔得連腸子都青了。”夜下,劍玉姬的身形彷彿籠罩在一層薄紗下,似真似幻,本分不出她此時顯的究竟是真身,還是一個巧妙的幻影。

旁邊一個男子冷冷道:“仙姬既然算無遺策,為何不親自出手,卻要知會龍宸?”他雙手抱在前,神情間隱約帶著一絲不滿。

劍玉姬還未開口,齊羽仙便搶著說道:“我們與他還做著生意,何必要取他命?再則說,有他在漢國攪局,未必不是好事。”那男子冷笑道:“你們在漢國佈局多年,我還以為多了不起,原來還需要旁人前來攪局。依我看,你們所謂的佈局只是個笑話吧?”齊羽仙微微一笑,“說話小心些——那可是教尊的意思。況且你們大王的開銷,還不是我們這些笑話給的?”那男子一張臉頓時氣成豬肝,恨恨一跺腳,轉身離開。

劍玉姬搖頭道:“何必如此?”齊羽仙啐道:“這種狗仗人勢的貨,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聞清語笑道:“讓我說,把他氣走也好,免得整在這裡礙手礙腳。”齊羽仙道:“就是。仙姬的佈置豈是他們能懂的?整多嘴多舌。”聞清語道:“話說回來,沒想到龍宸會動用這麼多人,姓程的不會真死在伊水之中吧?”

“只要他能撐過一個時辰,便有一線生機,”劍玉姬平靜地說道:“就看他運道如何了。”說著劍玉姬微微揚起手,身後一名高大的鴉人沖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雲家的護衛紛紛棄馬入水,他們都是雲丹琉的親隨,跟著雲丹琉出過海,水極佳,就是一路游回洛都也不在話下,可程宗揚和雲丹琉卻在河邊起了爭執。

雲丹琉堅持要留在岸上,“那些漢軍雖然來得蹊蹺,但未必就是敵人,況且我們是來追回錢款的,豈能一走了之?”

“大半夜出來一支漢軍,喊打喊殺地圍過來,你覺得他們會是朋友嗎?”

“你這麼不信任漢國軍方?”

“如果我說這裡面有黑魔海的人,你信不信?”雲丹琉想了想,“雖然我不信,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馬蹄聲越來越近,隱約能聽到戰馬的嘶鳴聲,程宗揚急道:“那你還廢什麼話!趁他們還沒圍上來,趕緊走!”

“不行,我要留在岸上。”

“你瘋了?”

“一味逃脫,只會把背後留給敵人。”雲丹琉道:“你們先走,我帶幾個人留下。如果這些漢軍心存歹意,也好阻敵。”

“開什麼玩笑?這來的至少有上千騎,你就是把人全留下,也擋不住他們一個衝鋒。”程宗揚道:“漢軍全是車騎,在平地被他們圍上,連逃都逃不了,立刻下水才有一條活路。”

“這裡離洛都有二十里,他們一路追,我們也逃不掉。”

“幹嘛要一路游回洛都?”程宗揚叫道:“我們只要游到對岸就能保住命了。”雲丹琉了口氣,“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我必須留下。”程宗揚狐疑地說道:“你不會是……大姨媽來了吧?”雲丹琉頓時漲紅了臉,憤怒地大吼道:“你個只知道逃跑的小人!你知道什麼叫責任嗎!”雲丹琉一聲怒吼彷彿拉過一道閘,四周驚天的蹄聲驀然消散,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突如其來的寂靜讓眾人面面相覷,再看岸上,沒有絲毫漢軍車騎的影子。一名漢子嘀咕道:“不會是過陰兵吧?”戴著銅環的大漢也出頭來,“哪兒那麼巧就讓咱們趕上了?”雲家還有兩名護衛留在岸上,雲丹琉打了個手勢,兩人上馬往兩邊馳去。其中一個馳上沙丘,往遠處張望片刻,然後轉身招了招手,示意他那邊沒有異樣。

接著另一邊也傳來消息,表示一切正常。

程宗揚剛鬆了口氣,便看到沙丘上那名漢子歪了一下,隨即連人帶馬都向下陷去,就像被沙丘噬掉一樣,只濺出一股丈許高的鮮血。

另一邊那名護衛反應更快,他暴喝一聲,猛地擲出火把,一手閃電般拔出刀。黑暗中,一個影子像蝙蝠一樣繞著他飛了半圈,那名護衛刀揮出一半,就彷彿被乾鮮血,直從馬上跌倒在地。

“阿彌陀佛。”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夜下,一名穿著白衣的僧人像是在水上散步一樣,緩緩行來,一雙芒鞋水波不興,舉手投足猶如一位得道的高僧,只是他帶上彆著一柄血紅的長刀,充滿了血腥的意味。

他單掌豎在前,低低喧了聲佛號,不疾不徐地說道:“龍宸壁水貐,恭送諸位赴西方極樂世界。得大歡喜大自在。”龍宸!

程宗揚心中一震,想起昨晚出現的牛金牛。壁水貐是二十八宿之一,與牛金牛同屬北方玄武七宿。龍宸殺手多以星宿為名,驚理和虞氏姐妹都屬於外圍,這僧人的壁水貐作為二十八宿正星,顯然是龍宸的核心殺手。

“原來是你們裝神鬼!”大敵當前,雲丹琉反而冷靜下來,反詰道:“那麼好的地方,你怎麼不去?”那僧人用充滿慈悲的口氣道:“貧僧發誓要渡盡世人,方可往生極樂。”

“好大的口氣,想殺盡天下人嗎?”雲丹琉一手握住刀柄,“還有誰?都一起出來吧!”幾條身影像輕煙一樣從黑暗中悄然浮現,連同壁水貐一起,一共五人,三人在岸,兩人在水。緊鄰著河邊的是一名提著長矛的壯漢,他背後揹著幾支短矛,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殺氣。稍遠的地方站著一名胖子,面團團的臉上笑口常開,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另一邊的蘆葦上立著一名女子,她穿著寬大的黑袍,由於距離太遠,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與壁水貐一起攔在河上的也是一名女子,她穿著一身深黑的緊身皮甲,一手叉,一手拎著一皮鞭,身材凸凹有致,惹火之極。

五人從岸邊到水上,形成一個扇形的包圍圈,將他們能夠撤走的道路完全封死。程宗揚暗自估算,那五人的修為都不在自己之下,雲家的護衛卻已經摺損了兩人。如果硬拼的話,自己勉強抵住一人,雲丹琉加上剩下的八名護衛,只怕也不是其餘四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