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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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餘的黑衣人或是翻牆,或是鑽,紛紛往院中殺來。還沒有站穩,大地忽然晃動了一下,接著一陣劇震,整座宅院連同周圍幾處房舍,彷彿被巨人按住一樣往地下陷去。院牆從四面倒下,房屋轟然倒塌,瓦礫夾著磚石落下,騰起無數煙塵。
唐季臣對面的青衣道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仰面往後倒去。接著,巨大的轟鳴聲打破了音術下的死寂,在夜
中震盪著遠遠傳開。
不遠處,富安弓著,
口
得像風箱一樣。從沒幹過重活的他,只覺背上的衙內像座山一樣,壓得他眼前陣陣發黑。他死死拽著衙內的雙手,吃力地拖著步子,面前的暗巷長得似乎沒有盡頭。
忽然地面一震,富安一頭栽到地上,鮮血頓時糊了滿臉。他顧不得去抹拭,甚至沒有意識到腳下的地面還在劇烈震動,就趕緊爬起來扶住高智商,嘶啞著喉嚨道:“衙內,衙內,你醒醒啊……”高智商臉蒼白如紙,半晌才從鼻間透出一縷微弱的氣息,“哈大叔……”
延壽從狗
鑽出來,就慌不擇路地奔跑著,此時已經跑出了兩條街。他不知道該往哪去,只是本能地想離那些殺手越遠越好。
延壽跑出巷口,
面正撞上一隊人馬,他趕緊掉頭,卻已經被人看到。只聽到身後一片嘈雜,紛紛喝道:“站住!”
“哪裡來的蝥賊?逮住他!”
“還敢跑!”延壽沒跑出幾步就被人追上,接著膝後一痛,被人用
子敲中膝彎,滾地葫蘆一樣滾到路邊。
兩名大漢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扯住他的頭髮,拽起腦袋。
幾盞燈籠舉了過來,一名身材雄壯的官員皺了皺眉,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犯宵?”
延壽又驚又怕,一副失驚落魄的表情,臉
時青時白。他哆哆嗦嗦地正要開口,地面忽然一陣震動,接著傳來房屋倒塌的沉悶響聲。
大地震動不已,房屋彷彿木搭的玩具一樣搖搖墜。延香靠在牆邊,望著頭頂的橫樑斷裂開來,帶著屋瓦擻擻落下,心頭一片絕望。
外面整堵的院牆向內倒下,大地像水一樣升起,一直高過屋頂。延香忽然意識到,不是周圍的地面在上升,而是自己所在的院子正在下陷。外面的黑衣死士紛紛躍起,試圖攀上地面,卻像被無形的力量黏住一樣,只掙扎片刻就滑落下來,被倒塌的磚石和土牆埋住。
眼看房屋就要倒塌下來,延香頸後忽然一緊,被人抓住衣領,接著輕飄飄飛了起來。
驚理輕笑道:“天可憐見的,都被嚇傻了。”延香心頭一鬆,這時身體才不受控制地劇顫起來。
※※※※※突如其來的地震將周圍幾個裡坊的人都從睡夢中震醒,驚慌失措的人們紛紛跑出家門,叫嚷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程宗揚趕到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他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臉鐵青。此時地震已經平息,自己剛買來的住宅像被巨人踩過一樣,足足陷入地面數丈,所有的房屋都被夷為平地。
洛都令董宣第一時間已經帶人趕到現場,將受到波及的幾處宅邸團團圍住。差役絡繹進出,從廢墟中搬出一具具屍體,送上地面。
從宅中運出的屍體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看到幾名曾經與自己喝過酒的宋國軍漢子,一些穿著黑衣的陌生人,甚至還有的戴著鐵製的面具。
死者中沒有看到高智商、富安,也沒有延香和延壽。但程宗揚並沒有放下心來,如果他們在宅中死守,很可能被埋在廢墟下面。更重要的是兇殺案發生在自己宅中,主管此事的又是董宣,無論怎麼掩飾,自己也脫不了關係。一旦身份暴
,自己的漢國之行就到此而止了。
忽然程宗揚眼角一跳,看到罌奴的身影。
雖然是深夜,但周圍幾個裡坊的人都紛紛趕來,甚至還有附近兩家書院的學子也聞聲而至,在周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京師地震,所兆非吉。”
“那還用說?地震都震到了天子腳下,實是百年未有的天變……”
“何止百年?”有人篤定地說道:“小生讀書多年,從未見過此等異事。”周圍停著不少車馬,罌粟女就站在一輛馬車旁邊。那輛馬車沒有標記,但程宗揚一眼就看到罌粟女身邊的紅玉。
程宗揚使了個眼,悄然走到一邊,“怎麼回事?她怎麼來了?”罌粟女道:“奴婢夜間回來,正遇到襄邑侯的死士在周圍埋伏。事情緊急,奴婢一時找不到主子,就去了襄城君府,讓孫壽出面。沒想到那些死士裡藏的有高手,還沒來得阻止,哈爺就受了重傷。”
“重傷?有多重?”
“命暫時無妨。但……只怕往後不利於行了。”哈
蚩本來是來養老的,沒想到會落了殘疾。聽她的口氣,以後想坐起來恐怕也不容易。
“其他人呢?”
“延香運氣好,被驚理救了出來。衙內、富管家和先生不知去向。其他人都……”程宗揚心下一沉,死了這麼多人,又被眼裡不
沙子的董宣撞見,這件事想掩蓋下去,可能
微乎其微。
“主子不必憂心。”罌粟女道:“有道是民不告官不究,洛都的官員想要手,總要有苦主才是。奴婢倒是有個想法……”聽了罌粟女的主意,程宗揚連連搖頭,“不妥不妥。讓她出面,只怕會引起旁人的疑心。”罌粟女輕笑道:“那也該是壽奴小賤人頭痛的事。”※※※※※董宣逐一檢驗著屍體,眉頭緊緊鎖成一團。幾乎所有的屍體都帶有致命的刀傷,顯然是經過一場殊死的廝殺。只看現場遺留的鐵面具,兇手已經呼之
出。
畢竟襄邑侯已經不是第一次派遣死士去刺殺自己的政敵了。
“宅主人的身份查出來了嗎?”董宣道:“是哪一位官員?”差役奉承道:“大令好眼力,此宅的主人確實是一位官員:新任的鴻臚寺大行令——天子欽封的常侍郎。”先是建威將軍韓定國遇刺,接著是大行令遇刺,兩個人又都是由天子親自提拔,元兇是誰,不問可知。只不過這場地震實在太過蹊蹺。董宣少年時曾經出遊歷,聽說過草原上有些部族的巫師,能夠施展出可怕的法術,呼
間能使得天崩地裂。進入京城的胡巫他正好知道一些,又恰好知道他們正在為誰辦事。
“二十年垂簾,猶嫌不足……”董宣抬起頭,臉上的凝重已經一掃而空,只留下一片剛毅。
董宣濃眉緊鎖的時候,唐季臣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前來滅門,原本是為了免除後患,替主人分憂,誰知一場莫名其妙的地震,不僅把他帶來的死士全部陷入其中,還引來了赫赫有名的強項令,臥虎董宣。
事起突然,唐季臣來不及移走屍體,就被董宣帶著人圍住現場。第一具屍體被搬到董宣面前,唐季臣心裡就涼了下來。他壓兒沒想過那些屍體的身份能瞞過董宣,一旦強項令拗脾氣發作,帶著屍體上門問罪,無論襄邑侯還是自己的主人都脫不了干係。由此牽連到呂氏乃至太后的種種秘辛,以及由此而來的後果……唐季臣
本不敢再想下去。
拿呂氏的權勢壓人?董宣在天子面前都能硬著脖子死不低頭,兩位侯爺的份量還真沒那麼大,甚至太后娘娘出面,也未必能讓董宣退避。
唐季臣摸了摸側的短劍,如果自盡能解決問題,他寧願一死了之。
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唐季臣,你在這裡做什麼?”唐季臣心中愕然,她怎麼會來了?接著屈膝跪倒,“奴才見過襄城君。”襄邑侯懼內之名唐季臣早已知,在襄城君面前不敢有絲毫隱瞞,細細說了經過。
孫壽靠在車窗邊,一手挽著車簾,妖媚的面孔上出一絲輕蔑,“蠢材!些許小事有什麼好為難的?且請宅主人來。”唐季臣愕然道:“這……”話剛出口,唐季臣才知道襄城君後面的話並不是對自己說的。旁邊一個侍女應了一聲,然後走到襄城君車輿之後,從緊鄰的車上請下一個人來。
程宗揚拍了拍衣袖,緩步過來,看著唐季臣冷冷道:“荒唐!”襄城君歉然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讓公子受驚了。”唐季臣瞠目結舌,“這……”襄城君本沒有理會他,只恭敬地對那個年輕男子道:“今
之事還請公子幫忙,遮掩一二。”程宗揚冷哼一聲,對唐季臣道:“跟我來吧。”程宗揚亮出身份,徑直走到董宣面前,拱手道:“敝姓程,忝為鴻臚寺大行令,正是此宅的主人。”不等董宣開口詢問,程宗揚便道:“今晚敝人與幾位朋友夜宴,並無衝撞宵
等事。這位是潁陽侯的管家,可以作證。”唐季臣連忙道:“正是。”董宣冷冷道:“是夜宴還是行兇?”
“絕無行兇之事。”程宗揚眼都不眨地說道:“只不過座中都是慷慨悲壯的豪傑之士,酒至酣處,眾人拔劍自娛,不意突遇地震,以致橫死。”
“當真嗎?”
“大令若是不信,有襄邑侯和襄城君府的人都可以作證。”董宣望了眼襄城君的車駕,然後一揮手,“拿下!”幾名差役上來,按住程宗揚和唐季臣,給兩人戴上手枷。
“打入獄中。”董宣道:“待我親自來審!”程宗揚坦然自若地說道:“辛苦大令了。走吧。”※※※※※第490章·破綻秋風乍起,滿庭落葉“沙沙”輕響著,湧上臺階。
一名老者坐在軒窗前,左手持觴,右臂憑在肘下的小几上,背後倚著錦靠。
在他面前,放著一幅卷軸。那捲軸豎置在一張紫檀木架上,象牙製成的軸身分別卡在木架兩端,中間出兩尺長一段寫滿字跡的素
。右側的象牙軸上懸掛著一面小小的象牙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