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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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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住人?還有什麼?”盧景從灰燼中撥出一隻倒扣的瓦盅,揭開來,裡面是幾粒被燒得發白的骨制骰子,稍微一捏,就化為碎末。

“賭場?”

“消遣罷了。”盧景拍了拍手,“在腳店住宿的多是窮人。像這樣的通鋪,一夜只要十文。若不是此處緊鄰大路,潁陽侯未必會路過。”程宗揚指著角落裡氣味最嗆人的一片,“那是什麼地方?臭得要死。”

“溷廁。”

“廁所?廁所裡面怎麼有一堆黑乎乎的東西,跟燒焦的一樣呢?”

“那是豬。”

“有古怪!”程宗揚叫道:“豬怎麼跑廁所裡面了?”盧景翻了翻白眼,“溷字裡面就有豕。”

“豬圈跟廁所在一塊?我幹!”糞坑加上燒死的豬,難怪這地方會臭得可怕。

盧景對他的震驚嗤之以鼻,“少見多怪。”程宗揚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捂著鼻子道:“一點頭緒都沒有。只知道八月初九和長興腳店,眼下連店鋪都燒光了,還怎麼找?本就不可能完成啊。”盧景道:“到時候了。”

“什麼時候?”

“問話。”※※※※※年輕人失魂落魄地回來,臉又青又黃。

烙餅的婦人忍不住道:“找到了嗎?”年輕人搖了搖頭,踉蹌著走開,忽然停住腳步,低聲道:“敢問大姐,腳店前幾可有客人?”

“孫老頭的腳店離鎮子遠,還隔著樹林,平常有人進出鎮上也看不到。”

“腳店平常住的都是什麼人?”

“那我們可說不準。”婦人道:“孫老頭脾氣古怪,平裡跟鎮上的人也不來往,要不怎麼會一個人把腳店蓋到鎮子外面?話說回來,他脾氣雖然古怪,人卻不壞,沒想到遇上這等禍事……”那婦人絮絮叨叨說了半晌,見他神情越來越慘淡,不由嘆了口氣,“什麼時候的事?”

“初八……不對,是初九夜間。”年輕人道:“那些腳伕走的時候已經是晌午,到鎮上多半是半夜。”婦人想了半晌,“那天晚上我們家狗子跑出去玩耍,飯都涼了還沒回來。我讓他爹去找,他爹不肯,我跟他爹還吵了一架。我出來找狗子,好像看到有人出了鎮子,往孫老頭的店裡去……”年輕人連忙道:“是不是個老漢?”婦人搖了搖頭,“不是。是個書生。我看見他找了幾家客棧,都住滿了人,只好又折回去了。”

“大姐可記得他什麼模樣嗎?”

“天都黑了,哪裡看得清楚?倒是背了五張琴和一隻木桶,古古怪怪的。”※※※※※馬車一路顛簸,趕回洛都。程宗揚道:“還有一個可能,萬一那書生是從洛都離開的呢?現在說不定都已經出了漢國了。”盧景道:“那書生一路上找了幾家客棧,又折返回去。長興腳店在上湯最西端,他若是從洛都出來,應該是由東往西問過來,用不著折返,因此只會是從西往東,向洛都方向走。他先遇見長興腳店,覺得不滿意,又往鎮上找,但鎮上的客棧都已住滿,只得折返回去。這才合情合理。”程宗揚點了點頭,“有道理——那你準備怎麼找?去太學把三萬學子的名單要過來,一個一個問?”洛都人口超過百萬,單一個太學就有三萬來自各地的學子,整個洛都所有書院加起來,遊學的士子不下五萬。想從其中找出一個外地來的書生,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些,更像是從一堆洛都粳米中挑出一粒上湯種植的米粒來。

盧景敲了敲車廂,“去槐市。”蔣安世應了一聲,驅車駛入廣陽門。

“那書生徒步趕往洛都,家計想必平常,一次揹著五張琴,就是送人也用不了這麼多,只會是用來販賣。”

“那我們該去洛都九市啊?”

“洛都的學子販賣貨物只在槐市。”程宗揚翻出自己的紙條,“槐市?沒有啊?”盧景道:“槐市不在九市之列,每逢朔望,各地的學子都會雲集在太學附近的槐林之中,售賣自己從本郡帶來的各物品,尤其以樂器、土產為多。那書生既然帶著琴來販賣,那隻木桶裡裝的多半是蜂。”程宗揚抬槓道:“為什麼不能是油?是酒呢?”

“一桶能換五桶油十桶酒。換你背哪個?”程宗揚摸了摸鼻子,然後道:“你剛不是說槐市朔望才開嗎?今天還不到十五呢。”

“那書生也沒趕上初一。少不得來看看運氣。”一個時辰之後,馬車駛出洛都城南的開陽門,來到一條僻靜的大路上。片刻後,馬車停下,程宗揚透過車門的細竹簾,看到周圍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路邊豎著一塊半人高的下馬石,止車馬駛入。

盧景手腳麻利地換了件舊衣服,青布的衫子,袖口滿是油跡,再加上邊黏的兩撇小鬍子,活脫脫就像個走街串巷的小販。

程宗揚笑道:“五哥,你這衣服真夠省的,自從做好就沒洗過吧?”

“總換新衣才惹人生疑呢。來吧!”盧景跳下馬車,往林中走去。

林中全是樹齡超過百年的老槐,遮天蔽,雖然是中午,也不覺炎熱。由於不是開集的時候,林中行人寥寥無幾,但還有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槐下碰碰運氣。比起其他市集,太學的槐市要安靜得多。那些學子在槐下鋪開草蓆,擺著自己的貨物。他們攤位上擺的物品都不多,但貨全無重複,充滿地方特。有些還鼓琴瑟,自得其樂,硬是把一個市集得像博覽會一樣雅緻起來。

琴聲悠悠傳來,林中愈發顯得幽靜。忽然一個聲音唐突地打破寧靜,“便是你!上次賣我桂枝竟然摻假!”學子們都皺起眉,往那個惡客望去。

一個滿袖油跡的小販拉住一名學子的袖口,氣勢洶洶地叫嚷道:“且還我錢來!”那學子面前擺著兩張琴,被他拉住袖口,挑起眉頭道:“荒唐!我何曾賣過桂枝!”

“怎的不是你!前我來,便在此地,那你席上還擺著一隻木桶!若是認錯人,便抉了我這對眸子去!”學子怒道:“胡說什麼!我哪裡擺過木桶?”漢國民風悍勇,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不在少數,好歹槐市都是學子——太學就在旁邊,那學子雖然惱怒,總算沒有動手。這些學子也頗具俠義之風,見兩人爭吵,便有人道:“且放手!你定是認錯人了。本人可以作證,這位仁兄從未賣過桂枝。”周圍學子紛紛道:“我也可以作證。這位兄臺昨才在此設攤。”小販先怯了幾分,強撐著道:“你們定是串通一氣欺瞞我的!那他席上擺著五張琴,一隻桶!哪裡會認錯!”

“我等太學諸生從不妄言!”那名仗義執言的學子揚聲道:“諸友!誰知是哪位學弟前在此售琴販?”學子們紛紛搖頭,“我太學未有其人。”過了一會兒,遠處有人道:“可是席上擺著一隻木桶的?前雲臺書院有一位學弟倒是擺了幾張琴,一隻木桶,但桶中非是蜂,乃是上好的幹棗。”

“正是用來漬的幹棗!”小販叫道:“他姓甚名誰?何方人氏?”槐市的學子行事端正,而且有士子的身份在,也不怕一個小販鬧事,那人當即說道:“上谷鬱奉文。如今正在雲臺書院求學。”※※※※※雲臺書院距太學不遠,規模小了許多,只有數百學子。學舍雖然略顯狹小,但窗明几淨,青石鋪成的院中,連一雜草都沒有。

鬱奉文剛把背來的五張七絃琴和幹棗換成錢銖,但還去欠債,所餘也不剩多少。洛都居,大不易,單靠這點錢,只怕兩個月後又要借債。他摸了摸間的玉佩,猶豫是不是要把它也換成錢銖。

一個英的文士舉步進來,笑道:“奉文兄!果然是在此地!”

“原來是鄭兄。”鬱奉文揖手向鄭子卿施了一禮。鄭子卿是河間人,雖然剛到雲臺書院,但為人豪邁,兩人一見如故,食則同席,寢則同室,頗有相見恨晚之

“不知鄭兄找小弟何事?”鄭子卿笑道:“不是我找你,是這位魯先生。”鬱奉文抬眼看去,只見那位魯先生年過四旬,面上頗有風霜之,但意態豪雄,非是凡俗之士。

魯先生拱手道:“久仰鬱先生大名,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鬱奉文連忙還禮,訝然道:“不知先生何以得知在下?”魯先生哈哈一笑,招呼身後的年輕人過來,“這是舍侄。聽舍侄說鬱先生文理俱佳,才華出眾,今特來拜會。”鬱奉文拱手道:“魯兄。”程宗揚暗道還真是巧,居然遇到姓鄭的書生,一邊也拱了拱手,“鬱兄。”兩人還沒開始寒暄,就被魯先生打斷,“敘舊的話往後再說不遲。不瞞鬱先生說,魯某雖然做的斯文生意,但跟斯文二字不沾邊,我有話直說,你別嫌老魯是個人。”

“先生請說。”

“魯某開的是間書肆,如今有筆生意……哎呀,鄭先生,你也坐!”鄭子卿連忙道:“你們談,鄭某先回避片刻。”

“哪裡用迴避!我就找鬱先生談點生意!”魯先生越這樣說,鄭子卿越不好待下去,向幾人告了聲罪,辭出門去。

魯先生摸著大腿道:“鄭先生這就見外了!鬱先生,我直說啊。我那書肆從宋國運來幾部書,都是經史大著。想找幾個人幫忙抄寫,不知鬱先生可否願意幫忙?放心!潤筆絕不會虧待先生。”鬱奉文猶如喜從天降,連忙道:“自無不可。”那位魯先生甚是大方,三言兩語談好薪金,比鬱奉文設想的要多了一倍。雙方談定明開始抄寫,魯先生解了燃眉之急,大喜過望,不由分說要請鬱奉文喝一杯,鬱奉文推託不得,只得一同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