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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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程宗揚身手合一,用上了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聲怪叫,前肢冒出幾點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綻出幾點似血非血的
體。
妖物有八條尖肢,一條受傷,另外七條同時放開身下的女體,向後一彈,沒入濃密的蕨葉。程宗揚跨前一步,彎刀劈開蕨葉,只來得及在妖物後肢留下一道刀痕,砍下一撮茸。
那妖物看起來有半人大小,其實體積並不大,細長的彎肢一蜷,就縮成皮球大小一團,滾進蕨叢。
藤蔓的葉片一陣搖動,忽然一條細絲從蕨葉間出,黏在松樹的橫枝上。那妖物從蕨叢間疾
而出,轉眼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阿葭靜靜伏在蕨葉上,眼中帶著一絲疑惑。她白皙的體已經變得僵硬。剛擦拭過的下體淌出一串血跡,嬌
的
被妖物的腹針刺穿,
口圓張著無法合攏。短短片刻時間,她體內的鮮血就被妖物
食大半,肌膚血
全無。
夜下,阿葭白
的
部微微抬起,像皎潔的月輪般圓潤。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阿夕惡作劇地扯開這個花苗少女的裙子,將她雪白的
股
出來。就在剛才,自己成為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程宗揚提刀的手微微顫抖,忽然狂吼道:“老四!”※※※※※“是陰蛛。”祁遠額頭汗涔涔的,臉青得發黑。
“這東西靠血為生,白天躲在
裡,只在晚上出來。說是蜘蛛,其實又跟蜘蛛不一樣。南荒人說,陰蛛是死物的怨氣所化,體內有大毒。這種蜘蛛是獨處,只有雄
,繁殖的時候就把卵下到別的動物身上。那卵就會
食寄主的血
,成
的時候破腹出來。”花苗人用蕉葉包住阿葭的屍體,然後撿來乾柴,堆在一起。
程宗揚沙啞著嗓子道:“他們在做什麼?”
“燒屍。”祁遠小聲道:“她體內如果被陰蛛產卵,就成了禍患,還是燒了乾淨。陰蛛肢體的外殼比鐵還硬,刀砍水淹都沒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陰蛛出沒的地方,家家戶戶都要點火把。”程宗揚喉頭動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蘇荔更是雙眉緊鎖,阿夕也一改平常的頑劣,抱住阿葭的屍體悽聲哭泣。
“怎麼能抓到那隻陰蛛?”祁遠搖了搖頭,“沒法子。那鬼東西能吐絲,能鑽,在林子裡一蕩就是十幾丈遠,朝哪片葉子下一鑽就找不到了。”程宗揚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麼?”程宗揚咬牙道:“那陰蛛是鬼王峒的人豢養的。林子裡的蛇彝女孩也是他們扔掉的試驗品!我幹他孃的鬼王峒!這麼毒辣的事都做!”祁遠沒有作聲。在南荒,鬼王峒就是惡鬼的代名詞,相比於他們曾經做過的事,用人體豢養陰蛛本算不了什麼。
忽然一條大漢從林子裡鑽出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嚷道:“瞧瞧二爺逮了個什麼玩意兒!嘿,還動呢!”
“砰!”武二郎砸了一拳,把那東西茸茸的外殼砸出一條裂縫。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說道:“二爺正在林子里納涼,這鬼東西居然從樹上撲下來想咬二爺!南荒這地方,連蜘蛛都長這麼大!二爺也沒客氣,一把抓住這玩意兒,先把它幾條腿給擰了,這東西多脆啊……”武二郎說得口沫橫飛,手中那隻陰蛛足有尺許大小,幾條尖肢都被他擰折,其中一條還有著刀砍的痕跡。
程宗揚與祁遠面面相覷。
“你不是說陰蛛比鐵還硬嗎?”祁遠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就算是鑌鐵,武二這傢伙也能擰斷吧。”
“喂,老四。”武二郎嚷道:“瞧瞧這玩意兒怎麼做的,過來給二爺點蜘蛛
嚐嚐鮮!”祁遠過去小聲說了幾句,武二郎臉
頓時一變,抖手把那隻蜘蛛扔在地上,拿腳踩住。
蜘蛛甲殼裂開的部位滲出殷紅的鮮血,那是陰蛛食後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的血
。
武二郎聽了祁遠的敘說,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他想安蘇荔幾句,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吭哧半天,才把陰蛛踢過去,“給你。”蘇荔勉強笑了笑,“多謝。”忽然那個叫卡瓦的花苗漢子奔過來,急切地說了幾句什麼。
蘇荔面凝重地點了點頭,卡瓦用幾片葉子包住陰蛛的屍骸,另外兩名女子過來抬起阿葭的屍身,一同送進新娘所在的蕉葉帳篷裡。
蘇荔把阿夕叫到一邊,面冷峻地問著什麼。阿夕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眼圈紅紅的,不停掉著眼淚。
祁遠低聲道:“族長問她,為什麼拿走阿葭的衣物,讓阿葭一個人走到樹林裡去。她說——她聽到一個聲音,以為是阿葭跟自己開玩笑,就趁阿葭洗澡的時候拿走她的衣服,騙她到林子裡找衣服……”阿夕忽然拔出短刀,朝自己口刺去。蘇荔劈手奪過短刀,厲聲呵斥,說得阿夕垂下頭去。
“她說,你們是給鬼巫王的貢物。如果你和阿葭都死了,巫王發怒,花苗人離滅族也不遠了。”祁遠說著搖了搖頭,悄聲道:“這對姐妹送過去,說不定也活不了幾天。”過了一會兒,卡瓦等人從蕉葉帳篷裡出來,向蘇荔說了幾句。
祁遠出古怪的表情,“他說:珂婭也沒辦法救活阿葭。”
“珂婭是誰?”祁遠壓低聲音,“珂婭是花苗人最尊敬的稱呼,指的是天蠍降下的神女。”說著祁遠自己都有些不信,“他們進獻給龍神的新娘竟然是神女?”
“神女很厲害嗎?”祁遠搖了搖頭,“珂婭是傳說裡才有的神靈,如果真是珂婭,花苗人只會把她供奉起來,就算滅族也不會送出去。”那名穿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始終沒有面,那間蕉葉搭成的帳篷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
阿葭的屍身被花苗人小心地放入火堆,女人們小聲啜泣著,一邊脫下手上的飾物,投進火中。
當花苗人把陰蛛的屍骸也扔進火堆,柴堆像被潑上汽油般,火焰猛然騰起,空氣中瀰漫著鮮血的濃腥氣。
那具蛇彝女孩的屍身也被抬出一併焚燒,將陰蛛可能留下的所有禍患都清除乾淨。
人群陸續散開,只有阿夕固執地留下來,等待收取阿姐的骨殖。
“抱歉。”一個聲音低低傳來,程宗揚扭頭看時,身後卻毫無人跡。
※※※※※熊耳鋪是一處約有百戶人家的村寨,由於這裡是進入南荒大山的隘口,寨里居然還有幾家商鋪。和蛇彝村不同,這裡沒有供行商免費歇宿的大屋,倒有一家客棧。彎曲的街道用黑的石頭鋪成,年深
久,形成龜背一般的裂紋。
眾人天不亮就動身,趕到熊耳鋪,太陽剛升過頭頂。想到要和鬼王峒的使者相遇,眾人都有些緊張。商議幾句,眾人在村口分開,程宗揚和雲蒼峰去尋嚮導,蘇荔帶著族人去拜見使者,商隊其他人由祁遠領著到客棧住下等待消息。
蘇荔叫來族人,將心裝扮過的新娘和阿夕護在中間,進入熊耳鋪。武二郎忽然闖過來,“我跟你們一起去!”
“武二!”程宗揚喝道。
武二郎不耐煩地說道:“二爺就是去看看他們長几個鼻子幾隻眼。”程宗揚在背後嚷道:“不許動手!”武二郎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祁遠領著眾人趕往客棧。雲蒼峰對熊耳鋪似乎很悉,帶著程宗揚彎彎曲曲走了半晌,拐進一條背巷,指著旁邊一間石屋道:“就是這裡了。”那房屋是用石片一層層堆積起來,表面生滿青苔。木製的房門半掩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正靠在牆角打盹。
雲蒼峰走過去,解下間的玉佩,“叮”的一聲,輕輕放在積滿灰塵的石桌上。
老者睜開眼,他頷下生著一叢山羊鬍,上面還黏著飯粒,渾濁的眼睛白多黑少,一看就像個老糊塗。
“是雲氏商會的人啊。”老者慢道:“他們在這裡已經等很久了。”雲蒼峰道:“路上遇雨耽擱了。六天之內,我們要趕到白夷。”老者咳嗽著站了起來。他身材不高,
背佝僂著,更顯矮小,而且瘦得厲害,一件
織的土布袍子裹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老者顫巍巍撿起玉佩進去,過了一會兒,領著兩個人出來。
“就是他們。去白夷族的路他們都。”那兩名嚮導都是六朝人氏,但體貌迥異。前面一個一身文士打扮,頷下留著三縷長鬚,相貌俊雅,舉止溫文,尚未說話先帶了三分笑意,讓人一見就心生好
。另一個則是一名武者,他身披勁甲,
間束著厚厚的武士帶,龍驤虎步,體形剽悍,一看就是驍勇過人之輩。
老者道:“按規矩,只能挑一個。一天是一枚金銖的價格。”這個價格可不便宜。雲蒼峰與程宗揚對視一眼,向那名文士拱手笑道:“道左相逢,便是有緣。不知閣下貴姓?”那文士先抱拳平,從容還禮,然後微笑道:“鄙姓秦,草字會之,單名一個‘檜’字。本是宋都臨安人士,
落南荒多年,鄉音未改,年華已逝,讓雲執事見笑了。”雲蒼峰笑呵呵道:“原來是秦兄。看秦兄氣宇不凡,多半是臨安世家子弟,能在南荒立足,必定是智勇雙全……”那文士說得文縐縐的,程宗揚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時忽然
口道:“你是秦檜?”那文士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正是區區。”程宗揚直勾勾看著他。自己運氣還真好,找個嚮導就能碰到名震千古的天下第一大
賊。如果讓他領路,只怕這傢伙一轉手就把兩支商隊幾十號人馬都給賣個一乾二淨。
這個秦檜的名頭顯然不及後世響亮——那個秦檜聲名所及,以至於用檜字為名的,從他以後就絕跡了。這廝不但俊雅溫文,而且還一臉正氣,雲蒼峰似乎對他頗為滿意。如果不是太悉這個名字,單看相貌,連自己也覺得他是個良善可靠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