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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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夏季來得早,未至端午便驕陽似火,路面都被曬得發燙。程宗揚站在樹蔭下,遠遠看到兩騎馳來,馬上的騎手剽悍異常,比起尋常的鏢局護衛多了一分殺氣。他打了個手勢,秦檜踏前一步,展開車前的旗幟,一個鐵劃銀鉤的“程”字躍然而出。
看到旗號,一名騎手原路折回,另一名騎手則徑直馳來,在馬上向程宗揚行了個軍禮,“月少校在一里之外,一路平安!”程宗揚翻身上馬,“我去接一接,會之!照顧好營裡的兄弟!降暑的涼茶先喝著!”一行人馬滾滾而來,雖然只有四十餘人,卻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當先一名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她戴的墨鏡獨一無二,除了月霜還能是誰?
程宗揚心頭微熱,上前去,拱手道:“大小姐!”月霜戴著墨鏡,看不清表情,但
角的表情冰冷冷的,接著扭過頭,對他的行禮不屑一顧。
程宗揚對她的冷漠毫不意外,只打了個哈哈,一笑了之,接著便叫道:“崔六哥!”崔茂緊跟在月霜身後,他一副落拓文士的打扮,那隻青銅混元錘雖然不在身邊,手中的銀質酒壺卻形影不離。他抿了口酒,然後出一絲笑意,“
風得意馬蹄疾啊。”程宗揚笑道:“我有什麼好得意的?倒是諸位哥哥,一戰名揚天下。咦?相雅,你也來了!”相雅微微一笑,“程公子,你好。”程宗揚
待道:“臨安是平地,比荊溪的山林熱得多,小心中暑。幹!秋小子!”秋少君從月霜的坐騎
股後面伸出頭來,一手捋著及
長的鬍鬚,矜持地點點頭,扮足了有道之士的模樣,然後沉聲道:“哪兒有茅房?”郭盛低聲道:“秋道長昨天不巧吃了只生瓜,壞了肚子。”程宗揚往路旁隨便一指,秋少君立刻
顛
顛地躥過去,一邊跑,一邊把鬍鬚掖到懷裡,免得蹲下時拖到地面。
“小心草葉!”
“哎喲……”程宗揚攤開手,“我都說了要小心了,這兒不少草葉都帶齒的,比刀子還利。”秋少君子隨和,這一路與眾人都混
了,崔茂喝了口酒,悠然道:“帶齒才擦得乾淨。”程宗揚忍笑道:“盧五哥呢?”
“這兒呢!”蕭遙逸笑嘻嘻掀開車簾,他衣衫褪到下,
出白練般的上身,肩背輪廓分明,全是
壯結實的腱子
,不過這會兒背上還刺著幾
銀針。
盧景以一個曖昧的姿勢伏在他背上,翻著白眼道:“冤家,別亂動……”
“哎喲!”蕭遙逸慘叫道:“五哥!你扎死我吧!”
“不中用的東西。”盧景手一揮,把銀針收了起來,然後把一件衣服丟到小狐狸身上,“快遮著些,別讓人看了去。”蕭遙逸被盧景擺佈得哭笑不得,一邊披著衣服爬起來,一邊叫道:“蕭五!爺的馬呢!”蕭五牽著兩匹馬過來,一匹是蕭遙逸的白水駒,另一匹卻是程宗揚留在建康的黑珍珠。
蕭遙逸躍到馬上,把衣帶一束,隨手挽起長髮,戴上一頂玉冠,立刻就從剛才嘻嘻哈哈沒點正經的小子,變成了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他雖然傷勢未愈,氣卻半點也看不出來,銀鞍白馬,瀟灑自若。
程宗揚歡呼一聲,抱住黑珍珠,拍了拍它的脖頸。黑珍珠打了個響鼻,然後把它軟軟的鼻子放在程宗揚的手臂上。
程宗揚把坐騎韁繩拋給屬下,自己跨上黑珍珠,立刻有種久違的衝動。
“小侯爺!要不要比一程!”
“來啊!”蕭遙逸話音未落,便兩腿一夾,白水駒如箭矢般躍出。
兩人一前一後馳過大路,轉眼就來到眾人候的樹下。秦檜、林清浦等人各自抱拳,匡仲玉等人卻是行的軍禮。
“星月湖!”蕭遙逸舉臂行禮,喝道:“無敵!”眾人齊聲應道:“無敵!”蕭遙逸馬不停蹄地掠過,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大路緊鄰著西湖,一邊是萬頃碧波,一邊是草木蔥蘢的葛嶺。蕭遙逸一騎絕塵,星般沿湖馳過,錦衣勝雪,白駒如龍,引來無數欽羨的目光。
二十里路一晃而過,直到錢塘門前,蕭遙逸才勒住馬匹,轉頭笑道:“聖人兄!這次可是我贏了!”程宗揚被他搶了先手,始終落後一個馬身,一路上就剩下吃灰了,這會兒連人帶馬都得灰頭土臉,自嘲道:“瞧瞧,和小侯爺一比,我就成了土狗了。”
“可不是嘛!我是玉石,你就是瓦片,我是鮮花,你就是綠葉!”蕭遙逸張開雙臂,大喝一聲:“臨安的姑娘們!我蕭遙逸來了!”程宗揚朝他馬股後面狠
一鞭,“閉嘴吧!小狐狸!”兩刻鐘後,月霜等人趕到,只見兩人正在城門外的茶攤上喝茶,周圍站著七八個閒漢,還有兩個塗脂抹粉的賣唱小妞,一邊扭著
,一邊“咿咿呀呀”唱著曲子。
月霜收起墨鏡,冷冷看著這兩個敗類,一張俏臉像是掛了寒霜一般。蕭遙逸從程宗揚口袋裡抓了把錢銖一灑,然後股像安了彈簧一樣躍起身,過來笑道:“臨安的風俗倒有趣,滿街都是閒漢,只要招招手,就有人過來聽招呼,想吃什麼玩什麼,一句話就安排得妥妥當當。”秋少君一臉的好奇,“真的?”
“秋道長,你覺得我忍心騙你嗎?”崔茂打斷他,“先上墳。”蕭遙逸收起嘻笑,凜然道:“是。”※※※※※程宗揚早已備好香燭祭品,盧景、崔茂、蕭遙逸等人各自在墓前叩拜,由於嶽鵬舉的墓是衣冠冢,也沒有用太多祭品。
蕭遙逸對著墳墓說了江州之戰的經過,然後信心十足地說道:“江州雖小,風雷難侵!實現嶽帥的夢想,便從江州開始!”月霜卻不肯跪,她沿著墳墓走了一圈,然後道:“謝先生的墓是哪座?”程宗揚引著眾人來到謝藝的墓前。月霜上了香,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雙手合什,默默祝禱。
盧景跪在謝藝墳前,重重磕了個頭,然後“啪”地了自己一個耳光,“藝哥,我們都回來了,月姑娘、紫姑娘都找到了,營裡的事你放心吧。等這邊的事忙完,兄弟就去尋你,當面給你磕頭賠罪。”崔茂跪坐良久,然後拿出一卷畫軸,就著燭火引燃,“這幅《江海圖》,藝哥一直喜歡。兄弟用家藏的畫作換來,今
送給哥哥。”秦檜遠遠立在後面,聽到這句話,不由
出
痛的表情。
程宗揚道:“怎麼了?”秦檜扼腕嘆道:“《江海圖》原是唐國吳道子的畫作,曾有人開價兩萬金銖都未能買下。竟然一火焚之……籲——”蕭遙逸帶的卻是一隻食盒,“藝哥,這是你喜歡吃的鱸魚。在咱們家門前的青溪釣的,從建康運到江州,又從江州一路運來。廚子我本來想請金枝會館的大廚,謝小子說,天下做鱸魚的,沒有能超過你們謝家的。我就把你們家的老廚師帶來,剛剛打尖的時候殺了魚做成魚膾,然後快馬送他回去。正宗的謝家風味!藝哥,你趕緊吃吧……等你吃完……我……我去給你報仇!”說著他聲音哽咽起來。
眼看盧景和崔茂眼圈都紅了,程宗揚趕緊道:“時候不早了,大夥兒先到住處再說!”秦檜等人上前把眾人攙扶起來。蕭遙逸將食盒放到謝藝墳墓前,然後放聲大哭。
風波亭陰雲四合,緊接著便大雨傾盆。
※※※※※回到翠微園,眾人都有些沉默。程宗揚佈置了守衛,安排眾人各自住下。月霜和相雅等女子單獨住了一個院子,位置在臨近內院的涵翠庭,盧景、崔茂和蕭遙逸各住一處,扇形分佈在涵翠庭周圍,一旦有事,立刻就能呼應。
“孟大哥坐鎮江州,重新組建大營。加上你的直屬營,一共九個營,二千七百人。”崔茂道:“營中老兵還有一千餘人,其他都是這一次新招募的,眼下由二哥統一訓練。”
“因傷殘退役的老兄弟有一百多人,都安排在水泥坊。按你信中的要求,沿江建了二十個水泥窯,如今每窯每大概能燒製水泥三百石。建窯時祁掌櫃來看過,按他的推算,如果人力、材料充足,每窯能燒製五百到八百石。”二十座水泥窯,每天六千石的產量,一年大約二百萬石——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小,其實折算下來年產量才等於十多萬噸。即使每窯
產量提高到八百石,年產量也不過三十萬噸——還不及臺泥一個月的產量。
但即使以目前產量計算,每年二百萬石,每石售價一枚金銖,就是二百萬金銖。代理八折,也有一百六十萬金銖,而包括人力、原料、運輸的全部成本,不超過五萬金銖。
當然,這是技術壟斷下的暴利,而且江州亟待重建,生產的水泥不可能全部出售,大部分還是自用,算下來收益並不太多。在程宗揚的計劃中,三年內,水泥的售價將逐步下調到每石一貫,產量也相應提高。如果江州水泥產量能穩定在五百萬石,單是水泥銷售,每年就能給江州帶來上百萬金銖的收益。
崔茂道:“孟大哥的意思,水泥坊的支出、經營、管理,由你來安排。除了退役的兄弟,營中的軍士儘量不參與經商。”程宗揚叫道:“我還想從營裡調人手呢。先說好啊!子元無論如何要留在這邊,給我幫忙!”在李師師的治療下,俞子元傷勢恢復遠遠好於預期。他用僅剩的一條腿穩穩站起身,舉臂向幾位校官敬了個軍禮,“子元不能再追隨幾名營長征戰疆場。我星月湖……星月湖大營……”說著他聲音哽咽起來。
盧景怪眼一翻,“你活著是我星月湖的人!死了是我星月湖的鬼!”被他毫不客氣的一喝,俞子元蒼白的面孔似乎放出光來,他起
膛,朗聲道:“是!”程宗揚扶著俞子元坐下,笑道:“你就算不上戰場也一樣得替我辦事,想偷懶可不成。”俞子元笑道:“程頭兒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