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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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嘆道:“祖宗家法,不可擅殺大臣。況且王禹玉當時之舉,實是情有可原。”宋主冷冷道:“死罪可免,國法難饒。王禹玉事君不忠,結黨謀私,即便免死,也當放嶺南。”太皇太后微微點頭,“便是如此罷了。”寥寥幾句話決定了前任宰相的命運,程宗揚肚子裡暗自嘀咕,這宋主剛開始似乎對王禹玉頗有迴護的意思,但一聽說王禹玉拒草詔書的事屬實,立即改換臉
,必
除之而後快。這小子的權力慾不是一般的強啊。
宋主道:“梁師成、王禹玉先後離朝,賈太師獨自掌權,似有不妥。”太皇太后沉片刻,溫言道:“賜高俅一壺珍珠。”宋主一愕,然後明白過來,躬身道:“兒臣遵命。”程宗揚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太皇太后是暗示宋主拉攏高俅,把軍權牢牢掌握在手中。只要兵權在手,無論賈師憲權力再大,一道詔書就能罷了他的官。
太皇太后提醒道:“他是個好財好物的子,尋常珍珠未必入他的眼。”
“正好南蒲貢來一批珍珠,”宋主悻悻道:“高俅這廝貪婪無度,難怪士大夫不屑與他為伍。”
“人無完人。這些年我們孤兒寡母能平平安安,都是高俅掌軍的功勞。”宋主本是心思靈動之輩,祖母略一點撥便能舉一反三。坐在他的位置上,最要緊的除了軍權,還有財權,這些年宋國因為朝廷無錢可用,已經吃了不少虧。想通這一點,宋主再看向程宗揚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溫和,“寶鈔局的事你做得不錯。”
“都是陛下的提點。”程宗揚很明智地沒有提賈師憲的名字,把功勞都推給宋主。不是他過河拆橋,眼下宋主已經對老賈忌憚十分,再提他的名字,等於是火上澆油,燒了自己也燒了老賈。
“朕哪裡有什麼能提點你的?”宋主笑著說了一句,然後道:“娘娘的親眷原就不多,難得你有這等緣份,能與娘娘相認。紙鈔的事多多用心,且莫出了岔子。”
“是。”宋主向太皇太后道:“娘娘大喜,此事當詔告天下,為娘娘賀喜。兒臣便命翰林院草詔,大赦天下。”
“切切不可!”太皇太后和程宗揚異口同聲地說道。
太皇太后道:“官家這番心意,老身甚是喜歡。但方才官家也說了,此間情形若讓外間知曉,你我祖孫少不了佞佛之譏。此是其一。其二,天下六朝,外戚干政,多有不得善終。我這外甥生在蠻荒,本淳厚,若是將此事詔之天下,驟然顯貴,對他也不是好事。有此二端,依老身的意思,還是不要四處宣揚的好。”程宗揚道:“方才娘娘也是這樣吩咐微臣。切不可恃寵而驕,恣意妄為。臣才說不敢欺瞞娘娘。”太皇太后憐愛地拍著他的手道:“卻是委屈你了。”
“臣父母早亡,有一姨母已是僥天之悻,豈敢他求?”程宗揚道:“何況娘娘也是為臣著想。只要能常見到姨母,略盡孝心,臣心願已足。”兩人一唱一合,終於讓宋主打消了念頭,點頭道:“娘娘在宮裡寂寞,你若不方便進宮,便讓你的渾家多來陪陪娘娘。”
“……臣尚未娶。”
“是嗎?”宋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二十五六年紀尚未娶倒也不多,“既然是至親,也不拘那麼多禮數……便準你每月入宮五次,與娘娘說說話。”
“多謝陛下。”宋主向太皇太后施了一禮,“朝中還有事,兒臣告退。”等宋主離開,程宗揚才偷偷抹了把冷汗,笑道:“多謝娘娘!”太皇太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謝我什麼?”
“若不是娘娘幫忙掩飾,我今天這個跟頭栽下去,也不用爬起來了。”
“油嘴滑舌。”程宗揚笑道:“更要多謝娘娘青眼有加,認了在下作外甥。”太皇太后掩口笑了起來,“好個呆子。”程宗揚一頭霧水,“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傻話?”太皇太后揚起手腕,“他說過:若有人認出這勞力士,便是他的異世之身,他留下的一切都由那人承繼。你明白了嗎?”程宗揚茫然道:“我有點頭暈……”太皇太后輕笑道:“老身年紀已大,不好自薦枕蓆。老身以外,宮中太后、諸妃不少都是你昔姬妾,只要你願意,儘可隨意召來侍寢。”程宗揚整個人都傻掉了。她是把自己當成嶽鵬舉的化身了嗎?嶽鳥人腦子進了多少水才會想出這主意?隨便來個人說出“勞力士”三個字,就能全盤接受他的遺產,他再大方也不至於把自己的後宮都共享了吧?
不對!程宗揚突然意識到,嶽鳥人的設計正是為了他自己!六朝穿越者雖然不少,但軌跡能夠重合的可能微乎其微。嶽鳥人臨走時留下這句話,只可能是給他自己安排的後手。一旦他重回六朝世界,就能憑此重新獲得財富地位——即使他的面目身份完全改變!
程宗揚心裡怦怦狂跳,如果這些推論是真的,那麼嶽鳥人肯定知道自己不會死,而且還有辦法回來。不然他所作的一切安排,都有可能白白便宜了另外一個幸運兒。可現實卻是嶽鳥人一連消失十幾年,蹤影皆無。究竟是他的計劃並不可行,還是有什麼意外發生?
郭槐道:“稟娘娘,酉時已到,宮門該落鎖了。”宮門一旦落鎖,內外隔絕,自己可就出不去了。程宗揚趕緊說道:“時辰已晚,在下先告辭了。”太皇太后眼中出一絲失望,柔聲道:“便是留宿也無妨的。”開什麼玩笑?自己雖然不知道前任宋主究竟是哪個倒黴的綠帽天使,但眼下這位宋主看著就不好惹。一旦被宋主發現自己在宮裡留宿,你身為太皇太后沒什麼好怕的,我的小命就懸了。
“陛下已經允准在下每月入宮,我明天再來拜見娘娘。”
“妾身姓劉,小名娥兒。”太皇太后道:“你原該叫妾身小字便是。但被旁人聽到只怕不妥,既然你我以姨甥相稱,你就叫我姨娘吧。”
“那好,”程宗揚笑道:“甥兒明再來拜見姨娘。”自己還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嶽鳥人當年憑什麼那麼囂張?他的離開還有沒有什麼內幕?宋主既然與賈師憲不和又對你言聽計從,為什麼你會任由宋軍攻打江州?更重要的是:曾給嶽鳥人生過孩子的太后仍在宮裡,自己手裡的夢娘又究竟是誰呢?
不過來方長,改天再問也不妨。
郭槐一手提著包袱,一手提著燈籠,送程宗揚離開大內。他微微佝僂著背,紗帽下的鬢角白髮叢生,只看背影,怎麼也瞧不出這麼個又糟又老又太監的傢伙會是一個不顯山不水的高手。
程宗揚暗暗佩服,這兩個太監雖然站在閣外,但憑他們的耳力,只怕連蚊子飛過都聽得清清楚楚。聽了那麼多隱私,臉上卻毫無異樣,這修養可真夠深的。話說回來,在那些宮裡的貴人眼裡,這些太監大概也就和傢俱差不多。
有太皇太后身邊最寵信的大貂璫帶路,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大內。郭槐把裝著程宗揚隨身物品的包袱給他,沒有多說一句,便提著燈籠掩上宮門。程宗揚立在寂靜的宮門前,
覺就像經歷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般不可思議。
那柄極具斬馬刀風範的倚天劍仍斜在宮門前的叩天石上,月
下散發著清冷的光輝。城樓上,
軍士卒鷹隼般的目光不斷掃來,察看是否有人靠近。
程宗揚深深了一口氣,然後目不斜視地走過倚天劍,朝著閃耀著無數燈火的外城走去。
※※※※※回到翠微園,眾人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見到家主,秦檜頓時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公子可算回來了。”程宗揚放下包袱,笑道:“我不是說這兩天有事嗎?用得著急成這樣?”林清浦笑道:“易中尉來了。”
“易中尉?”程宗揚一怔,然後跳起來,“彪子!怎麼這麼快!”易彪大步進來,雙腿一併,向程宗揚敬了個軍禮,朗聲道:“星月湖大營一團直屬營中尉易彪,見過程少校!”易彪本來就是北府兵銳,在江州戰場磨練的這段時
,整個人的
、氣、神都有了一個飛躍,站在那裡就像一柄戰刀,鋒芒畢
。
秦檜笑道:“原算著還有兩三天才能到,但易兄弟晝夜兼程,一個多月的路程只用了十幾天。單看這份速度,便是實打實的兵!”程宗揚還未開口,就聽到馮源扯著喉嚨道:“程頭兒!你看這是誰!”程宗揚一抬頭,不由喜出望外,“老匡!你也來了!”匡仲玉一副仙風道骨的架式,稽首道:“無量天尊!”程宗揚笑罵道:“你就少給我裝神
鬼吧!”程宗揚拉著兩人坐下,“雖然有清浦幫忙傳訊,但山水相隔,每次也說不了幾句話,趕緊給大夥說說江州這些天的情形。”
“是!”易彪清了清喉嚨,與匡仲玉你一言我一語,把這段時間的事揀著要緊的說了。
江州之戰結束,星月湖大營靠著最後一戰搶來的輜重,大撈了一把。但這些物資變賣卻成了麻煩。雲家與江州斷絕往來,至今餘波未消。由於圍城數月,城中房舍殘破,當初遷到寧州的人口如果回遷,糧食、住房用的建材都要靠商賈往來運送。
除此之外,僱傭兵佣金的結算,民夫的遣散費用,各家部曲的賞金,戰歿者的撫卹……善後事宜樣樣都要錢。只靠江寧兩州的小商戶,本是杯水車薪。因為雲氏商會態度決絕地拒絕
易,讓孟老大都有些傻眼,如今大營幾位當家都在為此頭痛。
這事程宗揚腸子都悔青了,還不好對眾人倒苦水。他好說歹說,拍口保證雲家的事由自己一手擺平,終於勸住孟老大不讓小狐狸去雲家提親。可想說服雲家談何容易?吳三桂跑了趟建康無功而返,敖潤到現在連門都沒進。自己甚至拉下臉面,請石超和桓歆幫忙,通過晉國世家查找雲如瑤的下落,結果這些在晉國手眼通天的世家子弟也白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