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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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遠道:“這黑石灘底下都是亂石,深的地方陷進去兩輛馬車也探不到底。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條能走的路。”祁遠指了指遠處,“河邊有塊黑的大石頭,就是過河的路標。”程宗揚舉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裡能看到那塊黑石的影子?
祁遠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們就不用在這兒等了。”天迅速暗了下來,一行人連人帶馬困在河邊一籌莫展。
一顆大頭猛然從水中冒出來,吳戰威抹了把臉上的水,著氣吼道:“沒有!找不到!”祁遠叫道:“上來吧!不行咱們就在這兒停一夜!水退了再走!”吳戰威也不答話,翻身一個猛子又潛到水裡。明天再下雨,這水說不定漲得更大。商隊被困在水邊,沒個住的地方,連淋帶凍再加上林子裡的毒蛇,還不如拼一把,想辦法過河。
祁遠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給吳戰威照明。
溼的河風吹過,火把搖動起來,影影綽綽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渦。這場大雨衝了許多泥沙下來,河水渾濁不堪,吳戰威潛進水裡,連片衣角都看不到。護衛裡水
好的兩名年輕人脫了衣靴,準備下水接應同伴。
風裡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馬嘶,從上游風中飄來,一閃就消逝在湍急的水聲裡。祁遠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仔細聽了片刻,然後叫道:“火把都聚在一處,舉高些!”剛脫了靴的石剛也聽到聲音,壓低嗓聲道:“四哥,那邊來的什麼人也不知道,別把大夥都暴了。”祁遠咧了咧嘴,“石剛,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頭
血的漢子,什麼事大家擺明了都好說。就怕藏著掖著,你防我,我防你,沒事也惹出事來。”遠處亮起幾點火光,有人喊道:“對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嗎?”祁遠舉起火把用力揮了揮,高聲道:“五原城白湖商館!東邊來的是哪裡的朋友?”對面也一樣把火把舉得高高的,火光下幾個人低頭商議幾句,然後遠遠下了馬,幾名漢子簇擁著一個老人走過來。
那老者兩鬢斑白,穿著一襲青布長袍。袍尾雖然沾滿泥水,間一條紫
的絲絛卻絲毫不亂,上面結著一塊翠綠的玉佩。
老者走近幾步,拱手道:“建康城雲氏商會,執事雲蒼峰見過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館以前也和敝會有過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識?”祁遠連忙道:“就是小號,現在改名叫白湖商館。”說著推了程宗揚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說道:“雲氏商會跟君氏、謝氏兩家商會並稱,是六朝數一數二的大商會。這是敝館的程執事。”程宗揚也依樣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來是老相識了。和貴館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難得老哥還記得敝會。這位程小哥如此年紀,就能帶隊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讓老夫汗顏啊。呵呵。”兩邊攀上情,一直戒備的護衛們暗暗鬆了口氣。石剛鬆開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機收進背囊。
雲氏商會一行人趟著水過來,他們人數並不多,但清一都是體格
壯的大漢,十幾個人倒牽了二十多匹馬,一半騎乘,一半負重。那些漢子一個個骨節
大,身手矯健,一看就是功底紮實的好手。
跟在隊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著書生慣用的方巾,牽著一匹瘦馬,神情間淡淡的,雖然和眾人走在一起,卻彷彿和每個人都離得很遠,就像一名孤獨的旅人。
程宗揚也沒有在意,跟雲蒼峰寒暄幾句,讚道:“貴會這樣悍的屬下,就是軍伍裡也不多見。”雲蒼峰笑道:“怎麼比得上貴館的護衛,程執事見笑了。”白湖商館還剩下七名護衛,雖然也是祁遠挑出來的
銳,但和雲氏商會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見絀了。至於那些奴隸,全加起來也未必是他們一名護衛的對手。程宗揚不好說這是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個哈哈,轉開話題。
“雲執事怎麼這麼晚還趕路?”
“敝會原本是從上游的渡口過河,誰知這場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來。”雲蒼峰微微皺眉,“這裡應該就是黑石灘吧?怎麼……”
“水漲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這會兒正在找。”祁遠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水勢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過去。”雲蒼峰看了看水勢,然後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兩名大漢應諾一聲,跳進水裡。那兩人都是彪形大漢,河水卻一直淹到他們口,就算他們能涉水過河,程宗揚和商館那些奴隸也只能游過去。
忽然吳戰威的大頭冒了出來,叫道:“在這裡了!”※※※※※第35章·渡河那塊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幾個人試了試,黑石標記的路徑淺了許多,但也有齊深。兩支商隊匯合在一處,商議後決定冒險過河。雙方各自用長繩連成一隊,由易彪和吳戰威分別領頭。他們各牽了一匹馬,拿布把馬眼蒙上,用長繩穿過馬鞍,打了個活釦,這樣人馬合在一起,走得更穩妥些。一旦馬匹失足被水沖走,用刀割開繩釦也能保住
命。
雙方一開始動手,就顯出白湖商館跟雲氏這種老牌商會的差別來。雲氏商會不但繩索裝備一應俱全,每人還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漢子不需吩咐就撿起長索,練地打成繩結,連人帶馬捆紮停當。而白湖商館這邊麻煩就大了,有幾名奴隸死活不願下水,願意下水的卻怎麼也打不好繩結,把祁遠忙得團團轉。
程宗揚知道這都是自己辦的好事,看著祁遠手忙腳亂的樣子,也覺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頭,溜到車旁,“武二,出來吧。”武二郎在車內早聽得清清楚楚,但二爺架子一向很大,輕易不給人面子,程宗揚出面才大模大樣地下了車,順手在旁邊一名奴隸腦門上鑿了一記,“繩結是這麼打的嗎?你想跟騾子死一塊兒啊!你跟騾子死一塊兒也不打緊,這繩結割斷了,繩子也就斷了,你想讓後面的跟你一起死啊!”那奴隸捧著鼓包的腦門,被他口水噴了一臉也不敢躲。
祁遠咂了咂嘴,悄悄對程宗揚說道:“話倒是好話,怎麼讓二爺一說就這麼刺耳呢?”程宗揚還沒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來,“祁老四!”
“哎!”祁遠顛顛兒地跑過去。
武二郎叉著道:“那些廢物能過河嗎?要能過去,二爺把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祁遠賠笑道:“回二爺,小的用不了那麼大的……”武二郎眼一瞪,祁遠立刻把後半截話
進肚子裡,“二爺的意思是……”
“不願過河的都留下!反正馬車也過不去,留一名護衛帶著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們!”祁遠只聽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對的,這些奴隸都是程宗揚挑細選的老弱病殘,勉強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裡。當下祁遠分配人手,留了一名護衛帶著馬車回去,奴隸們只揀了幾個強壯的隨行過河。
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隊伍準備的速度快了許多。六名護衛、五名奴隸加上程宗揚、祁遠和武二郎,十四個人還有十餘匹坐騎、走騾,用一長繩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揚後面,毫不客氣地佔了中間最安全的位置,也沒人敢跟他爭。
程宗揚一邊打繩結,一邊不安地四處張望,心裡嘀咕著:凝羽去哪兒了?
兩支隊伍收拾停當,易彪和吳戰威搶著要走水勢最急的上游,最後易彪當先跳進河裡。為了增加負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長刀,還有兩面份量十足的鋼盾。河水混了泥沙,衝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卻穩如磐石,顯然下盤功夫極好。這邊吳戰威看見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對方爭風的念頭。
兩支商隊並肩過河,雲氏商會清一的護衛,只有雲蒼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間,每人隔著三米多的距離陸續下水。白湖商館是兩名護衛中間夾一名奴隸,雖然慢了一些,也勉強能跟上對方的腳步。
過河路徑並不寬,雙方人馬緊緊挨在一起。雲蒼峰和程宗揚走在一處,後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雲蒼峰一手扶著馬鞍,說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程宗揚這個自稱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別人問起南荒的事,含糊道:“這裡是第一次走。”
“哦?”雲蒼峰訝道:“小哥以往走的是東邊的海路?那條路從夜叉珊瑚邊緣經過,風高急,老夫痴長這麼些年,還沒敢走過。”程宗揚乾笑道:“也算平常吧。”一個
頭打來,雲蒼峰身體一晃,程宗揚連忙攙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裡彷彿一把乾柴,骨頭卻很硬。
雲蒼峰抹了抹鬍鬚上的水漬,嘆道:“真是老了。這樣的頭都經不住了。往後,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程宗揚道:“年輕有什麼大不了的?哪個老人沒有年輕過,可哪個年輕人敢說自己老過?”雲蒼峰嗆了一口,然後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側面的河水雖然湍急,但前後都有繩子扯著,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頭上,並沒有太多危險。程宗揚扶著雲蒼峰過了一個漩渦,然後放開手,“雲老哥,怎麼這麼大年紀還走南荒?”雲蒼峰笑道:“雲氏是商人,當然是逐利了。南荒雖然道路險惡,但盛產砂金,山林裡又往往有珍禽異獸。六朝的貴人們喜好新奇玩意兒,我們把內陸產的絲
、器具運來,換些南荒的物品回去,來回掙口飯吃。”
“利潤很高吧?”雲蒼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種妖物叫峭魅,在內陸的幾家會館裡,那些貴人開出的價碼是一萬枚金銖。”
“一萬枚金銖!”程宗揚被這個價格震住了。一萬枚金銖等於是二百個阿姬曼。那個峭魅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值這樣的高價?
“走南荒,都是拿命換的。南荒的白爪鷹運到內陸能賣一二百枚銀銖,翻了幾十倍的利潤,但要一條人命才能換來一隻活的白爪鷹。何況是峭魅這種只在傳說裡才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