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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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繁華的大城,與晴州和建康相比,臨安多了幾分市民的悠閒,路人的行不像晴州那樣匆忙,比建康又多了幾分富貴氣。道路兩旁的商肆有不少都是筆店、紙鋪、書肆和琴行,頗有文人氣息。
明慶寺又是另一番熱鬧場面。寺廟就在武穆王府西北角門附近,相距不過數百步。廟中香火極旺,門前一串攤位,賣的都是供香素果。
秦檜蹲在一處攤位前,與賣香的老頭討價還價半晌才買了幾盒香,然後笑著遞給家主,“這家的香還不錯——後面有人跟蹤。”程宗揚不動聲地接過香。自己只顧著看周圍的景物,
本沒有留意身後多了尾巴,“什麼時候跟上咱們的?”
“從武穆王府過來就跟著。”秦檜道:“可能咱們看得久了,被旁邊的暗梢盯上了。”程宗揚有些好奇。嶽鳥人都死了十多年了,竟然還有人在武穆王府附近盯梢?他裝作無意地朝後掃了一眼,“哪一個?”
“好一條漢子!”秦檜先讚了一聲,然後攤開手掌,出掌心的銅鏡。
果然是條好漢!一眼看去,程宗揚心裡就蹦出這句話來。那人身高八尺,頷下留著三綹長鬚,肩寬背直,相貌堂堂。頭上戴著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身著單綠羅團花戰袍,繫雙搭尾龜背銀帶,腳下一雙磕爪頭朝樣皂靴。雖然是跟蹤,但他每一步踏下,腳底都像生了
一樣,穩如泰山,自有一番光明磊落的氣度。
“可惜可惜!”程宗揚道:“讓這樣一條好漢幹盯梢的活,實在是費。
臣兄,就和讓你去賣糧食一樣,大材小用啊。”秦檜笑道:“家主錯愛,屬下慚愧。”程宗揚笑道:“本來我想把這個官讓給你當的,不願意就算了。喂,瞧那傢伙的舉止氣度有點像軍人。老俞,你和宋軍打過
道,認得這傢伙嗎?”俞子元輕聲道:“是皇城司的人。”被俞子元提醒,程宗揚才注意到那人的
牌。皇城司……程宗揚有些尷尬地想起來,臨行時孟老大專門告誡過自己警惕皇城司。結果自己運氣這麼好,剛進臨安就被他們盯上。事已至此,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埋怨自己太不小心。好在他們只是注意到自己在武穆王府周圍
連,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還有挽回的機會。
程宗揚擺出財大氣的樣子,指著那老頭的香鋪道:“這家的香不錯!本公子全要了!老獸,背上!”青面獸一彎
把地攤幾百封香一把攬起來,背在肩後。秦檜拿出錢袋,丟了幾十枚銀銖。
買了這麼大一堆香,程宗揚逢佛就拜,從進門處的四大金剛、彌勒佛、韋陀像、觀音堂……一直拜到大雄寶殿。
明慶寺是大廟,廟裡的知客僧眼力比起宰相的門房也不差多少,一看這位公子爺的架式就是個欠宰的土財主,當即有僧人過來,和顏悅地說道:“這位施主請了。檀越大駕光臨,敝寺蓬壁生輝……”程宗揚扭頭撇著一口土腔道:“他說的啥?”秦檜咳了一聲,“他說公子爺來廟裡上香,廟裡這個……很有光彩。”程宗揚指著那知客僧道:“你這和尚就是不好好說話。”那知客僧漲紅了臉,還沒開口就被另一名僧人拉開。那僧人三十來歲,一口地道的土腔道:“還是公子爺有見識!一個和尚掉啥文呢?你說是吧?”程宗揚
著肚子道:“說的好!有賞!”看到旁邊的伴當隨手拿出幾枚銀銖打賞,周圍的僧人眼睛立刻紅了。
“公子爺來廟裡是求財還是問前程?我師父是得道的高僧!御賜的袈裟!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我師兄是相面大師!稱骨論命,半字不錯!”另一名僧人擠過來,“瞧瞧!瞧瞧!公子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這面相還用看!求財有財,求官有官!哎呀,只是公子爺額角這傷疤壞了面相,不過不用怕!貧僧有破解之法,保公子三世平安!”看到這群比市儈還市儈的和尚,程宗揚突然想起慈音來。瞧那賊尼的路數,不會就是明慶寺出來的吧?這樣市儈的寺廟也算少見,不過往好處說,這廟和十方叢林大概沒什麼關係。自己不想再惹一群與嶽鳥人有仇的和尚、尼姑出來喊打喊殺。
一群和尚吵了半晌,盯梢的漢子倒也好耐,遠遠站著一言不發。程宗揚瞟了他一眼,然後一指剛才拿了賞錢的僧人,“就你了!”
“公子爺有眼光!”那知客僧先讚了一聲,然後笑道:“小僧明心,取的是明心見佛的意思。公子是第一次來吧?這邊請!讓小僧給公子說道說道——我們明慶寺是臨安第一名剎,寺中有五殿七樓九處名園,設施一……”秦檜笑道:“不知寺中有哪位大師在此駐錫?”明心的神情略顯尷尬,顯然被死
臣問到痛處。
程宗揚一擺手,大咧咧道:“要啥大師?這些樓還不夠你看的!樓高殿大,來的人多,就是好廟!大師就是饅頭上那點餡,有他沒他都這一口!”
“透徹!”明心挑著拇指道:“公子這慧有小僧胳膊這麼
!”那漢子還在後面跟著,程宗揚一邊邁步,一邊想著怎麼把他甩掉,一邊隨口與明心敷衍。
明心道:“不知公子來廟裡是為了……”程宗揚哈哈一笑,“當官發財嘛。”
“哎呀!失敬失敬,原來是位官老爺。”
“當官事小,發財事大。”程宗揚道:“本公子剛來臨安,尋思著找門生意做做,正好看到有處大宅子空著。我說你們臨安人怎麼這麼不會做生意呢?我們那兒只要是塊地都搞了房地產了,這塊地咋還空著呢?我就走啊走啊,呵——這地兒還真不小!走著走著就走到廟裡了。我尋思著,該上炷香問問吧?可問誰呢?菩薩們有管送娃的有管發財的有管當官的,可沒聽說誰管房地產啊?乾脆!挨著來吧,這一大群佛的,總能撞著一個管事的……”程宗揚這番胡言亂語,俞子元頭一個憋不住笑,扭過頭一陣猛咳。秦檜含笑微微點頭,似乎家主說的都是聖人教誨。
明心的笑容雖然十二分牽強,至少還賠著笑,顯示出過硬的職業素養,“阿彌陀佛,施主這個……啊……那個……”他有心奉承幾句,可死活找不到馬具體的位置,最後幹喝一聲:“好!”程宗揚也不含糊,應聲道:“賞!”明心頓時覺得自己這番辛苦沒有白費,滿面紅光地說道:“施主這邊請!”後面盯梢的漢子一臉受愚
的表情,他從大雄寶殿跟到藥師佛堂,終於按捺不住,一跺腳轉身便走。
程宗揚鬆了口氣,終於把那漢子支走了。估計他上去的報告會寫:二月十七,有外地商人一行四人繞武穆王府徘徊,經查,為外地房地產商,籌劃拆遷王府事宜。完。
明心一路捧場,程宗揚信口開河,聲稱要拆就把整座大宅子全拆掉,多少賠宅主點錢,然後東面蓋別墅,每戶三十尺的地,往上蓋個五六層,賣出去就是幾倍的賺頭。北面是商鋪,打造一的都市
品商業圈。南面蓋成戲院,目標是成為整個臨安乃至整個宋國的娛樂業中心。
明心道:“那西面公子準備建成客棧還是書院?”
“外行!外行!”程宗揚道:“西南要建成澡堂!你想啊,西面鄰著你們的廟,每天唸完經一身臭汗,到澡堂拿香胰子‘嘎吱嘎吱’一洗!再找倆小妞捏捏背、鬆鬆骨……那滋味!嘿!”明心自詡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了,但程宗揚這番言語,把他也說得心思活泛起來,一臉的神往。
程宗揚正準備去瞧瞧祈福榜,忽然間停下腳步。俞子元沒有什麼異樣,秦檜卻神情微動,扭頭朝北望去。眼神匯,程宗揚略一點頭,抬腿朝北走去。
明心回過神來,連忙道:“施主!這邊請!那邊去不得!”程宗揚一擺手,秦檜掏出一把銀銖。明心立刻道:“小僧給公子帶路!”
“你這廟裡什麼地方去不得?”
“公子爺,那邊是廟裡的菜園,腌臢得緊,也沒什麼好看的……”明心一邊走,一邊小心給這位施主解釋。
程宗揚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一手卻伸到狐裘內,按住那柄珊瑚匕首。
明心一身功夫全在嘴上,俞子元修為不夠,剛才地面微微一動,他和秦檜都立生應。那不是地震,而是有人施展步法。那人一腳之威,絕不在當
的武二郎之下。兩人心裡轉著同樣的念頭:在廟裡和人動手,難道會是慈音?
明慶寺的菜園位於廟後,面積足有幾十畝。沿街是一道矮牆,牆內種著數十株槐樹、柳樹,遠遠能看到一群漢子聚在樹下。
看到那群人,明心腳步遲疑起來,低聲道:“那些都是城裡的潑皮破落戶,整往園裡偷菜,連著幾位師兄都被他們打傷。直到年前有個掛單的遊方僧來看園子才好些,不料今
又來了。”要是潑皮破落戶都有這修為,武二那廝來臨安,恐怕在潑皮圈裡都難混出頭來。
走近才發現,那些潑皮都離得遠遠的,站成一圈。場中立著一男一女。男的是個胖大和尚,剃髮帶疤,出錚亮的頭皮。他身材高大肥壯,濃密的鬚髯猶如刺蝟,如果不是身上穿著一身灰撲撲的僧衣,
前掛著一串念珠,看起來就像個
刀賣
的屠夫。
他的對面卻是一個妙齡女尼,一身青衣,頭戴尼帽。論起身形,那女尼怕只有大和尚的三分之一,此時兩人卻拳來掌往,正鬥到酣處。
那胖大和尚每一步落下,都踏出半尺深淺的一個土坑。女尼如同穿花蝴蝶,身法極好,卻無法攻破和尚的雙拳,只一味繞著大和尚遊鬥。
小尼姑一臉氣憤,邊打邊道:“壞和尚!你賠我花花!”
“兀那尼姑,休得胡言!灑家哪裡見過你的花花!”大和尚叫得雖響,但臉上卻是一層硃砂,透著十二分的心虛。
明心一手掩住嘴巴,滿臉不屑地在程宗揚耳邊道:“出家人不坐禪唸經,偏要舞拳,活該他到菜園來堆肥澆糞。”場中兩人驀然分開,胖大和尚半幅僧袖被那女尼撕了下來,卻是輸了半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