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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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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應龍雖然只是一名堂吏,卻是賈師憲最信任的人,與廖群玉並稱為賈太師的左膀右臂,夏用和與他在太師府也見過幾面,但今天他還多了一重身份:口含天憲的欽命使者。

翁應龍沉聲道:“陛下問:夏用和,爾以十萬之眾困守城下,屢戰屢敗,師老無功,有何說辭?”夏用和頓首道:“末將無能,有負聖恩,無辭以對。”

“陛下問:朝廷以十萬銳盡付於爾,賊寇之眾不過數千,如今已近兩月,破敵幾何?斬首幾何?”

“幸得秦帥之助,數前一戰,斬首二百有餘。”宋軍與江州賊寇多次手,雖然有一些殺傷,但由於三戰皆潰,斬獲極少。只有定川寨一戰,選鋒營突然襲擊,打亂了賊寇的部署,戰後取得將近二百級的斬首,數字才沒有更難看。

“我軍折損幾何?”

“負傷五千餘人,戰歿四千。”眾將聽著欽使代宋主質詢主帥,都知道夏用和的數字有些折扣,但誰都不敢作聲。秦翰初來乍到,並沒有被宋主質詢,這時也退到一邊,垂手靜聽。畢竟他是陛下家奴,與諸將身份又有所不同。

翁應龍一拍案,厲聲喝道:“折損萬餘,寸功未立!朝廷養兵千,何以至此!夏用和!”

“末將在!”

“陛下有旨:著免去夏用和四廂都指揮使之職!罰俸一年,允其戴罪立功!以一月為期,若未克全功,即刻下獄論罪!”夏用和頓首道:“末將聽令!”翁應龍從袖中出一份旨意,“李憲!”

“臣在!”大貂璫李憲伏地聽令。

“黃德和訴劉平通敵一案,已著三司審明,確係誣陷。本朝以仁治國,縱有謀逆之罪,不過大辟之刑。黃德和棄軍逃生,死罪一也;誣陷死節之將,其罪二也。不嚴懲不足以將士之心。陛下旨意:處黃德和以斬,于軍前懸屍示眾!李憲舉發有功,加官一級,欽此!”旨意一下,眾將有羨有妒。大夥兒在前線打生打死,結果敗績有罪;這個太監不過舉發黃德和誣陷,卻順順當當加官進爵。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李憲!陛下聖恩浩蕩!你一個內宦小臣,驟升高位,要牢記聖恩!為陛下效力!”翁應龍一點都沒給李憲面子,劈頭蓋臉好一番教訓。

李憲神愈發恭敬,連聲應是。宋國的文官一向如此,對太監、武將之輩從來不假以辭。一個七品文官就敢教訓三品的大將,何況自己只是個太監?打內心深處,這些文官就看不起武將,更看不起太監。說實話,他們連陛下也看不起。先帝曾經開玩笑,說自己兩位宰相一個病目、一個跛足,按相法的道理都不是富貴之相,怎麼會位極人臣?旁邊的大臣也不含糊,直接告訴他:如果這兩人不是一個病目、一個跛足,就不是這個位子了。當時就讓先帝沉默了。

好不容易翁應龍宣讀完旨意,他坐下來飲了口茶,溫言道:“江州之戰,陛下、賈太師都關心得緊。賈太師每都要聽取軍報,我軍連來屢屢失利,太師憂心忡忡,鬥蛐蛐也沒了興致。”眾將湊趣地笑了幾聲。賈師憲喜歡鬥蛐蛐,在宋國朝野不是什麼秘密,他還以蛐蛐的別名專門寫了本《促織經》,細敘鬥蛐蛐的諸般心得。

翁應龍一來就奉旨免去夏用和的帥職,此時也不為已甚,溫言安撫眾將幾句,又道:“黃德和誣陷忠臣,幸而我主聖明,使劉將軍冤情得雪。如今案情水落石出,朝中群情洶湧,陛下也為之大怒。國朝早已廢止斬,三司嚴查案情始末之後,奏請專門為黃賊恢復此刑,實為百餘年來唯一一例,多少也能告劉將軍在天之靈。”眾將諾諾連聲。為劉平訴冤是情理之中,判黃德和斬卻是意料之外。黃德和棄軍逃生,導致三川口慘敗,眾將一想到此戰就對他恨到骨子裡,現在黃德和罪有應得,大快人心之餘,眾將多多少少有些悚然。大軍圍城失利,士氣不振,以至於全軍潰散,自古以來不乏其例。如果江州之戰演變成大潰敗,大夥兒的下場不會比黃德和好多少。

“本官宣旨之外,尚有督軍之責。”翁應龍道:“大軍困於城下,每耗費錢糧何止千萬?如今國中糧價騰貴,此地的戰事絕不能再拖延下去!夏帥,你說呢?”夏用和已經摘去頭盔,出蕭索的白髮,這會兒宣旨完畢,他站起身來揖手道:“一切聽欽使吩咐。”

“既然如此,自今起,諸軍全力攻城!”聽到全力攻城,帳中傳來一陣騷動。

“江州一不下,本官一不歸!”翁應龍聲俱厲,鎮住全場,然後緩緩道:“江州城本官已經看過,確是堅城。但捧、龍衛二軍都是銳,為國死戰乃是分內之事,豈可畏戰不出?諸位有不同意的,儘可直說。來時賈太師曾有言:我軍有十萬之眾,何以枯坐城下空耗錢糧,不敢一戰?若哪位認為這仗不能這麼打,我便上書陛下,換人來打這一仗。”翁應龍語調平和,言語卻鋒利之極,眾將都被他“換將”的說法鎮住,帳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良久,夏用和道:“稟欽使,末將已然下令命諸軍負土攻城。一旦修成馬道,數內便可攻克江州。”

“好!”翁應龍一推桌案,站起身來,“本官親自為軍士擂鼓!來人啊!先將黃德和押至軍前,斬示眾!鼓我三軍士氣!”諸將各自振作神,齊聲應喏,彷彿江州一鼓可下。

※※※※※宋軍一旦開始不計傷亡全力攻城,防守的壓力頓時大增。宋軍的神臂弓手一直壓到城前兩百步的距離,與星月湖大營的龍雕弓對,同時步卒張開布幔,來掩護揹著泥土、手無寸鐵的同袍。

負土攻城雖然是下下策,但宋軍也不是一味蠻幹,任由士卒們揹著泥土直接衝到城下,壘成可供戰馬馳騁的長坡,而是嚴格地劃出距離。第一批土囊投在城下近百步的位置,先堆積成兩丈寬三尺高的緩坡,然後依靠坡體的遮掩逐段向城牆近,儘可能減少士卒的傷亡。

這時宋軍的人數優勢便體現出來。數萬名軍士揹著泥土匯聚過來,只一趟就投下數萬包泥土,堆出一段緩坡。隨著泥土不斷堆積,那條緩坡以眼可見的速度向前延伸。

江州城牆高度足有四丈,宋軍在百餘步外就開始壘土,正面又修得極寬,可以看出夏用和打的如意算盤。兩丈的寬度,足夠騎兵縱橫馳騁,一旦坡道建成,守城方下一輪在城上所面對的,便是具裝馬鎧的重騎兵了。

喊殺聲響徹戰場,城上、城下的箭矢織在一起,宛如無數飛蝗。守城方的弓矢全部集中在南門一帶,居高臨下對著宋軍猛。堡壘、懸樓、城牆,弓弦的震動聲不斷響起,尤其是數百張龍雕弓,幾乎每一箭出都會重創一名宋軍。城上的滾石、檑木全部停止投擲,避免被宋軍用來當作登城的材料。

宋軍全力攻擊南門,北門和東城只留下兩隊騎兵遊弋,防止賊寇出城偷襲。攻守雙方的重心隨之偏移,以孟非卿為首,星月湖七駿都聚集在南門的城樓上,一個個神情嚴肅。

宋軍遲遲未能攻下江州,除了江州堅城似鐵,也是因為宋軍不肯多傷士卒。現在宋軍不計傷亡,單是南門一帶投入的兵力就不下五萬。四個完整的步兵軍結成陣形,在兩翼防守,另有四個軍拱守中軍大營,除了這兩萬名戰兵,其餘士卒都被調去運送泥土。

攻時堆積起來的土山已經被挖去一半,數以萬計的草袋、蒲包逐一裝上泥土,士卒背起來衝向城牆。箭雨中不時有人跌倒,但倖存的士兵仍拼命奔跑,以最快的速度將土袋運到指定位置。

侯玄扣上帽子,“我帶一個團衝一下,挫挫宋軍的銳氣。”盧景道:“太危險,被兩翼的四個軍纏住,傷亡不會小。不如我和四哥走一趟,從側面繞過去,直接燒了狗的金明寨大營!”崔茂道:“恐怕來不及,我倒有個主意。”眾人都朝他看來,崔茂道:“八牛弩!”蕭遙逸道:“好主意!朝他們的中軍大帳來一下,最好把姓秦的死太監成蜂窩!”孟非卿卻道:“程少校,依你看呢?”程宗揚道:“我在算這條緩坡的工程量。緩坡起點到城牆的距離是一百步,高度四丈,正面寬兩丈,如果堆成斜坡,一共需要泥土近五千立方米。每名士卒揹負的重量大概是一立方米的三十分之一,按宋軍投入三萬人計算,每人要運五趟、奔跑距離十里,負重至少七十斤——我建議半個時辰之後出擊,屆時宋軍運送到第四趟,體力差不多達到極限,出擊的成功率會大增。”幾個人對視一眼,然後都笑了起來。侯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算得夠清楚!”崔茂頷首道:“當年嶽帥也是未戰先算,戰之前,雙方一兵一卒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才能百戰不敗。”蕭遙逸道:“程哥,你不是常說自己是文科生嗎,居然也通算學?”

“做生意怎麼能不算賬呢?我見過一個丫頭,算得比我還清楚……”程宗揚道:“老大,如果出去打,我建議用重兵,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全部出動。”王韜謹慎地說道:“宋軍列陣的有八個軍共兩萬人,出擊當以突襲為主,若全軍出動,孤注一擲,一旦被宋軍主力纏住會十分危險。”

“這一把恐怕是要賭了。”程宗揚道:“如果我們調集營裡所有的法師,先給他們幾個雷法,然後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全部出動,再加上用八牛弩襲擊宋軍中軍大帳。我打賭,在兩翼的宋軍合圍之前,就能把這些疲兵擊潰。運氣好的話,三萬潰兵會把宋軍整個陣形衝散。”

“一千多人擊潰五萬人……”侯玄撓了撓頭,然後笑了起來,“夠膽大的。這一把,我也賭了!”

“看來是不得不賭。”孟非卿雙手挎在帶上,虎目出好戰的光芒,“如果宋軍立穩腳跟,這一仗就難打了。傳令!除六營以外,其餘軍士全體集合,半個時辰之後出擊!”※※※※※宋軍大帳前方,數十面戰鼓一字排開,鼓聲震耳聾。劉宜孫按著佩刀立在土山上,目光從鼓手面上掠過,然後停在中軍大旗下的那顆首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