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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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又有兩輛轒轀車還沒有貼近堡壘,就在行進過程中被擊毀。敵寇的攻擊手法如出一轍,先用中等石塊砸中轒轀車一角,趁受創的車輛移動緩慢,再用巨石重擊,直接摧毀車輛,最後再用弓箭殺逃奔的士卒。
郭志高也是久經戰陣的將領,但他從未見過如此有條不紊、準如教科書般的攻擊方式。一般在戰鬥中,攻守雙方都會犯下許多錯誤,畢竟刀槍無眼,搏殺中雙方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軍士的
格、能力和素質更是千差萬別,即使經過嚴格的訓練,與如臂使指那樣順暢的指揮仍相距甚遠。像這種
確的配合,只有一種可能
——這些敵寇並非
寇,不僅有豐富的戰鬥經驗,而且共同作戰多年,相互間默契無比。
郭志高判斷,堡壘上的敵寇很可能是僱傭兵。據說敵寇中有大批僱傭兵,而傭兵中出的作戰小隊並不罕見。
郭志高十年前才加入宋軍,作出這樣的判斷並不奇怪。在後方觀戰的夏用和卻完全是另一番受,他握著鏡筒的手掌穩如磐石,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
。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那個人的星月湖大營居然又重現於世。難怪賈太師如此擔心,不惜牛刀割雞,動用十萬軍
銳去清剿幾千匪寇。星月湖大營的名冊一直秘藏在太尉府,作為少數幾個看過這份簿冊的人,夏用和對星月湖大營的瞭解遠比其他人來得深刻。他們隱身十餘年,卻選在此時出現,也許是不想讓自己平平安安退隱吧。
一輛轒轀車終於近堡壘,車頭緊緊頂住堡身。接著堅固的水泥壁上傳來震動,躲藏在轒轀車中的宋軍正用鐵鋤鑿擊堡身。這輛轒轀車分外堅固,堡上投下的巨石都被彈開,車身雖然傷痕累累,仍然保持完整。
車內的宋軍用鶴嘴鋤鑿擊,才發現碰上了硬傢伙。一般城牆都是用燒製的城磚砌成,雖然磚縫用細澄泥甚至是糯米漿作為黏合劑,但用鶴嘴鋤鑿擊並不難,有經驗的甚至能將整塊的城磚掏出。可面前的堡壘卻是渾然一體,力氣小些的,鋤在上面只留下一個白印。即使拼命去鑿,也不過留下一個寸許深淺的凹痕,通體竟然找不到一道縫隙。
忽然頭頂“呼”的一聲,一條點燃的棉被拋了下來,蓋在轒轀車上。棉被早已浸過桐油,火勢分外強烈。雖然轒轀車上塗抹著泥土,沒有起火,但車內的空氣迅速瀰漫著煙火氣,只過了片刻,車內的軍士就不得不逃散出來。
被擊毀的轒轀車阻了宋軍的攻擊,他們不得不向後退卻,等待轒轀車被烈火燒完。幾座堡壘飛來的箭矢不斷
入人群,即使宋軍竭力用盾牌掩護,仍不斷有人中箭。好在大多數人都傷在手臂和腿部,暫時不至於致命。
捧軍左廂第五軍進攻的同時,右廂第三軍也進入戰場。他們避開了堡壘,選擇的是江州城牆,但城牆的防禦比堡壘更加完善,除了角樓和城牆上的滾石檑木,吊在牆外的懸樓更是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那些敵寇在懸樓中專門攻擊宋軍的側面,尤其是轒轀車的木輪等要害。接連有四五輛轒轀車被火箭
中木輪,在戰場上熊熊燃燒。
幾輛轒轀車好不容易靠近城牆,還沒開始攻城,就被等待多時的敵寇用巨石砸毀。宋軍的進攻手段逐一受挫,前方的軍士不得不狼狽撤回,只有後方掩護的弓手還在放箭,最後演變為雙方對的局面。
右廂第三軍負責攻城的軍士陷入太深,進攻時還有轒轀車掩護,回撤時兩個營的軍士都暴在敵寇的弓箭下,傷亡大增。一名營指揮使被箭矢
穿大腿,無法行走,周圍的軍士過來救援,城上的箭矢卻像長了眼睛一樣,專朝他們的大腿疾
。
下面的宋軍看得清楚,放箭的是一個白衣金冠的貴公子。他下手狠辣之極,倒了那名營指揮使,卻不取他
命,反而用他當誘餌,引得周圍宋軍來救,再把他們一一
倒。不多時,那名營指揮使周圍就有十餘人受傷。
那名營指揮使見狀大喝道:“忠義報國!就在今!”說著拔出佩刀,反手朝頸中抹去。
“叮”的一聲,一支羽箭來,正中刀柄,將他手背一併
穿。
城上的貴公子挽弓笑道:“也算條漢子,今就放你一條生路吧。”他聲音並不高,隔著數十步的距離卻聽得清清楚楚。
營指揮使怒罵道:“死賊寇!裹脅民眾,據城作亂!江州城彈丸之地,我十萬大軍一可下!”貴公子怫然變
,“什麼賊寇!我是堂堂正正的江州刺史蕭遙逸!本刺史身為朝廷命官,守土有責!你們這些宋軍敢犯我大晉邊境,才是賊寇!”營指揮使叫道:“你們這些賊寇割據造反,王丞相向我大宋借兵平叛,我軍才秉義出師。”
“文書呢!”蕭遙逸毫不客氣地說道:“王老頭是給你們姓賈的狗官遞過國書,還是寫過私信了?”營指揮使怔了一下,然後叫道:“你敢說城中沒有賊寇!”
“我蕭家爵為列侯,官封大將軍,開府建牙本是分內職權!”蕭遙逸抬手一指,“這些人不管以前是做什麼的,如今都是我大晉官兵,哪裡有半個賊寇?”晉國的大將軍相當於宋國的節度使,可以開府建牙,自闢僚屬。就算真是賊寇,這會兒也是被晉國招安的官軍。
蕭遙逸得勢不讓人,“我大晉兵數十萬,強將數千員,什麼時候要向你們借兵?拿嘴說說就算證據?那好,明天我率兵打到臨安,還是你們那位宋主娃娃求我的呢!”夏用和放下望遠鏡,“鳴金!”說著打馬而回。
鑼聲響起,宋軍水般退卻,在堡壘
程外整隊撤軍。蕭遙逸正罵得痛快,見宋軍撤退,一臉不甘心地叫道:“別急啊!怎麼還沒開始打就跑了!宋國上四軍的捧
軍,難道都是小娘兒嗎!”宋軍充耳不聞,只派出一隊戴著白氈帽的軍士救回戰場上受傷的同伴。這次進攻只是試探,結果不出所料。江州城雖小,但沒有巢車、望樓和雲梯,缺乏攻擊手段的宋軍甚至連城牆都摸不到。
蕭遙逸心裡也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麼輕鬆,宋軍淺嘗輒止,避免了更大的傷害,下次進攻,必然是傾巢而來。只希望程宗揚能儘快趕回,大家齊心合力,在好水川給宋軍一個狠的,重挫宋軍士氣。
※※※※※筠州城內,新開張的程氏糧行大門緊閉,院內卻燈火通明。孫益軒盤下的鋪面是常見的前鋪後院格局,這會兒幾間倉房都堆滿糧食,裡面的廂房面積狹窄,無處落座,眾人索在院中點起篝火,將祁遠買來的肥羊架上。
敖潤走南闖北,烤羊炙是把好手,手藝連祁遠都比不過。他看著火候,一面來回轉著開過腔的羊只,一面抹上醬汁鹽末。馮源剝了蒜,在舂中搗成蒜泥,再加上醬料,一碟一碟放好。
吳三桂隨身帶的一罐蜂,這時也派上用場。敖潤和他一見如故,一邊烤著羊
,一邊吹牛,說自己當年押一批貨遠赴
外,一道蜂
烤
,讓番邦的首領吃得連舌頭都險些
下去,差點兒就把他招了番邦駙馬。
倉中有的是盛糧的蒲包,易彪取來往地上一鋪,再蓋上毯子,放上靠枕,便成了座位。四周簷角掛滿燈籠,祁遠早已備好了果蔬酒品,秦檜去酒樓借了幾張桌案過來,和林清浦一道整治席面。
雖然諸事都是自己動手,大夥兒興致卻是極高。程宗揚別的不在行,乾脆拿了只鍋,加油燒到滾熱,然後把整雞、麵點放進去炸。六朝油炸食物不多,見到他這樣的做法,都覺得稀罕。程宗揚得意地說道:“油炸檜你們沒吃過?會之,你別笑,油炸檜油炸檜,炸的就是你!”秦檜笑道:“有道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秦某的檜字經此一炸,必定是餘香滿口,令人回味不絕。”
“臣兄,真有你的。都下油鍋了,還一套一套的。死丫頭,你來嚐嚐,味道不錯吧?”小紫披了條織錦的披肩,坐在篝火旁,夢娘側身偎依在她身後,好奇地看著眼前熱鬧的一幕。剛炸過的雞腿帶著焦香的氣息,撕開來,裡面的雞
卻是白滑香
。小紫撕了一片遞給夢娘,夢娘小心呵著氣,吹涼了才放入口中,然後道:“很好吃呢。”
“讓讓!讓讓!”祁遠捧著一隻熱騰騰的湯盆出來。
眾人一邊讓路,一邊道:“老祁熬的什麼湯?味道還香。”
“魚羹!年年有餘嘛。年夜飯少不了要上道魚。”祁遠道:“蒸的年糕馬上就出鍋,一人嘗一塊,節節登高!”秦檜接過湯盆,笑道:“老四這一套一套的不比我少。”
“我這都是俗套,討個口彩,好子,吉慶!”祁遠放下湯盆,吹著手指又往廚房跑,“你們先吃著!還有幾樣菜蔬,現切現炒,一會兒就得!”程宗揚道:“別麻煩了。乾脆的,把鍋架火上,大家吃火鍋!彪子,你不是玩刀的嗎?給你個活兒,把廚裡的牛羊
都切成薄片,越薄越好,比紙厚的我可不要!”祁遠道:“紙那麼薄?一炒就酥,還怎麼吃啊!”
“一瞧你就是個沒吃過涮鍋的土狗,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馮大法,你昨天還跟我吹牛能定火,火候的事就給你了。火頭要正好開鍋,不能大也不能小。”馮源一邊搗著蒜一邊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瞧我的吧!”
“長伯,你去拿酒。老四跑了半個城都沒買到烈酒,還好筠州這邊釀的黃酒不錯。拆泥封的時候小心點。”
“成!”吳三桂答應著去廚房拿酒。
“清浦!”
“在。”
“素菜給你了。量不必多,要幾樣新鮮的。”林清浦笑道:“廚中有新採的蓮藕,便蒸一道甜藕,再加上青菜、蘑菇,也儘夠了。”程宗揚一個一個吩咐,然後道:“會之……”秦檜左右看了看,“好像就剩吃的事兒了。”程宗揚道:“乾脆你給大夥唱一曲吧。”眾人大笑聲中,秦檜雙手一攤,嘆道:“惜乎座中無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敖潤
著氣笑道:“要不我去城裡看看,哪家園子沒關門,給老秦找一個來。”
“除夕夜還招,你們有點品德好不好?”程宗揚道:“當心!別把湯鍋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