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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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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無夷眉角微動。他方才急於脫身,沒有使出壓箱底的功夫與這漢子力拼,此時見到他的刀法,才知道自己能逃到此處多少有些僥倖。

“這廝假冒東瀛忍者!”魚無夷叫道:“青貙!殺了他!”那少年目奇光,雙臂一舉,用雙肘擋住刀鋒。臧修長刀疾落,雷霆戰刀發出霹靂般一聲震響,少年青衣由袖至寸寸碎裂,出一具可怖的身體。

他的身軀呈現出金屬般的蒼青澤,皮膚與骨骼之間幾乎看不到肌,只有無數外的筋結,宛如一條條巨蟒盤繞在青銅的皮膚下,又像一道道鐵索在肩、臂、、肋上錯縱橫。

程宗揚失聲道:“這是什麼怪物!”聽到臧修使出雷霆戰刀,孟非卿已經睜開眼睛。他向舷窗外望了一眼,眼神頓時變得鋒利,“龍筋鶴骨!”龍筋鶴骨是頂級的外家硬功,練成之後周身筋骨如同鐵石、不懼刀斧,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能成為殺人利器。但龍筋鶴骨修煉遠比金鐘罩、鐵布衫艱難,而且忌極多,因此修習者極少。能練成龍筋鶴骨之人無不是心志堅毅,能夠承受極大的體痛苦,同時慾望淡薄的苦修者。

孟非卿沉聲道:“龍筋鶴骨修到這種水準至少要二十年功夫。這廝從孃胎裡開始練也未必夠二十年!”程宗揚道:“你們以前和黑魔海過手,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速成的辦法?”

“能讓功力倍增的霸道法門也不是沒有,但那些法門多半會折損壽命,不到生死關頭,不會有人施展。”孟非卿冷冷道:“即便黑魔海的人,也是不肯死的。”黑魔海出來應付場面的都是年輕人並不奇怪,畢竟他們被嶽帥清剿過,能撐場面的不是年輕人,就是古冥隱那樣招攬來的供奉。但這些年輕人都是高手,而且功夫越來越高,這就很古怪了。難道他們找到了什麼能夠提升功力的秘寶?

程宗揚壓下疑問,“老大,碰到硬茬了,你還不出手?”

“無妨。”孟非卿道:“臧修應付得了。”臧修一連數刀都被青貙舉手投足間輕易破解,他手中的雷霆戰刀雖如同驚雷狂殛,卻無法在少年身上留下一道刀痕。臧修殺得起,索扯下那件不合身的吳服,出鐵塔般的身軀,一邊拋下戰刀,赤手空拳與那少年的龍筋鶴骨硬撼。

兩人以強對強、以堅攻堅,雖然都是徒手,聲勢卻如同兩個重逾千斤的鐵甲銅人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聾的金鐵鳴聲。

房舍中衝出十餘個人,依託廊柱、臺階與星月湖群雄鋒。他們身手不弱,隨便拉出哪個也能打上幾百招,但星月湖軍士本不與他們纏鬥,一人強攻,兩人策應;一組遇阻,隨即又上來一組。雖然人數不及黑魔海兩倍,但嚴密的配合和高效的協作,使他們形成三人圍攻一人,甚至五人圍攻一人的局面。

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攻擊,最簡單的招術解決對手。在程宗揚看來,這幫漢子簡直就像一臺無堅不摧的壓路機,把一切對手直接碾平。

當然,這一切都是以實力為基礎。仔細看去,能看出星月湖軍士嚴謹分明的組織結構:他們以一組三人為最基本單位,每三組有一人單列出來作為基層指揮者。如果自己沒有記錯,這是一個班的標準配置。在這樣一個班中,長短兵器一應俱全,能隨時據對手兵刃的不同調整攻擊手段。三個班組成一個排,隨著攻擊不斷變換陣形,由各班輪擔任主攻,在不停歇的進攻中,以最大可能節省每個人的體力。

可惜鵬翼社的人手大都陸續前往江州,俞子元也奉命運載同袍,未能參戰,再加上還要安排人手去夜影關監視劍玉姬,孟非卿能動用的只有一個排,無法看到他們大規模作戰的雄姿。幸運的是一連專職術者匡仲玉及時趕到,這個在龍川靠招搖撞騙為生的算命先生這時出他兇悍的一面。他兩手齊出,陽鈞宗的星火、飛火輪、乾陽訣、明光術……諸般術法層出不窮。這些來自一連的軍士固然如虎添翼,魚無夷也投鼠忌器,無法隨意使用毒物。

敖潤他們有樣學樣,敖老大當仁不讓,一馬當先在前主攻,馮源和秋少君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這三人武功、招術、格都大相徑庭,出手時也不是一般的熱鬧。往往敖潤先頂住一名對手,狂呼猛鬥,在前打生打死;馮源在後面一邊鬼叫,一邊手忙腳亂地拍出符籙;秋少君客客氣氣地在旁邊打招呼:“敖隊長,這一劍我來可以嗎?”

“幹!”敖潤大罵一聲,舉刀猛砍,對面那名黑魔海對手的彎刀卻莫名其妙脫手落地。原來是秋少君老老實實一劍捅過去,刺中對手脈門。

敖潤一刀劈了個空,險些砍到馮源。他急忙斜肘撞在那人腋下,將他一排肋骨撞碎,一邊大叫:“我就了!你怎麼不朝要命的地方扎!”秋少君一手攏在嘴邊,小聲道:“我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啊——我立過誓,不殺生的。”敖潤眼睛瞪得如銅鈴大小,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一刀把地上的黑魔海幫眾劈死,“我靠!”馮源使勁甩著黏在手上的符籙,一邊道:“我說小子,你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秋少君詫異地問:“你們沒見過吃素的道士嗎?”敖潤和馮源異口同聲道:“沒有!”秋少君,“我就是——真的!”星月湖的軍士已經攻到階下,在他們身後倒著七八具屍體,而他們付出的代價僅是五人受傷,只有一人被對手瀕死一擊、刺穿大腿,傷重退出戰鬥。

魚無夷早已無影無蹤。他只是受邀來的客卿,犯不著為黑魔海送命。黑魔海唯一的強手只剩下那名叫青貙的少年,他獨自守住房舍大門,一身龍筋鶴骨的橫練功夫筋結外

他對面的臧修也不遑多讓。臧修赤的上身肌虯結,起初皮膚淡如黃銅,隨著真氣運轉,澤越來越鮮明,最後彷彿鎏金般金光四,宛如一尊金甲天神,與青貙的龍筋鶴骨酣戰不已。

兩人拳腳相撞間金聲大振,程宗揚幾乎懷疑他們再打下去能迸出火花來,甚至掉幾塊金渣也有可能。

“這是什麼功夫?金鐘罩嗎?”

“不錯。”孟非卿抱著肩道:“臧修的金鐘罩難得遇上龍筋鶴骨,讓他們好好鬥一場。”

“該我出面了吧?”程宗揚道:“一會兒人都被你們殺光了,想演戲也找不到觀眾。”

“不用急。”孟非卿道:“黑魔海在晴州的巢不會就這麼點實力。”程宗揚聳了聳肩,“那你們慢慢打,我去看看小紫。”依照孟非卿的意思,原本不想讓小紫跟來,免得冒險。但死丫頭眼淚汪汪地低下頭,孟非卿立刻改變了主意。

不過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月霜。那丫頭要來了,恐怕衝在最前面的就是她,想攔都攔不住。

小紫悠閒地躺在一張搖椅上,泉玉姬像婢女似的屈膝跪在椅旁,輕柔地替她捶著腿。

還是忍者打扮的程宗揚攏起雙手,“外面打生打死,你倒輕閒。”小紫小小地打了個呵欠,慵懶地說道:“黑魔海這麼快就輸了,一點都不好玩。”程宗揚左右看了看,“會之呢?”泉玉姬道:“秦爺已經上島了。”自己一直盯著岸上都沒看到秦檜的蹤跡,真不知道死臣怎麼上的岸。那傢伙到現在都沒有出手,多半在哪兒藏著,準備給巫宗來個狠的。程宗揚這會兒有些後悔不該支走劍玉姬,憑自己手頭的實力,把她一併幹掉也不是夢想。

泉玉姬微微側過身,腿優美的曲線。程宗揚知道她在害怕。星月湖顯的實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個臧修就能與黑魔海心培養的新生代高手鬥得難解難分。星月湖像他這樣的上尉連長至少有二十四個,況且上尉以下的中尉、少尉,甚至軍士中也藏龍臥虎。這種實力難怪能橫掃當年的黑魔海。

但泉玉姬的害怕還來自另外一方面。黑魔海這十餘年間已經脫胎換骨,與以往專注於巫法修煉的教派大相徑庭。星月湖這些虎賁之士縱然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是最後的勝利者。自己任何一個選擇都可能淪落到萬劫不復的境地。如果不想被當成無用的垃圾處理掉,泉玉姬只能盡力展現自己的價值。而作為奴婢,唯一有用並且對主人不具備威脅的,就是她的體。

大戰當前,這點誘當然起不了效果。但程宗揚也在猶豫,究竟是冒險帶她上島?還是安全起見,把她留在船上,先收拾完島上的黑魔海教眾,再來了結這個可能的後患?

四合,島上已經伏屍處處,只是距離太遠,生死無法應到島上瀰漫的死亡氣息。然而可以想象,一旦自己踏足島上,立刻會被濃郁的死亡氣息包圍。

黑魔海教眾只剩下兩三人苦苦支撐,他們已經退到房舍前,背後便是黑沉沉的大門。重斧再度劈出,震飛了一名黑魔海教眾的彎刀,接著斧手旁一名拿著馬刀的軍士遊身向前,將他得退入門中。

忽然一抹黑光從門中湧出,將兩名黑魔海教眾攔劈斷,接著斬在那名軍士持刀的肘上。

馬刀帶著一截斷臂濺血飛開。那名軍士牙關咬緊,面無表情地後退一步,一手握住斷臂。旁邊立刻有人過來替他止血裹傷,同時填補他留下來的空缺。

一名穿著黃葛衣的僕婦出現在門口。她四十多歲年紀,壯的身材又高又大,相貌醜陋,臉頰上一道長長的刀疤幾乎將鼻子砍成兩半,眼睛像蛇一樣細小而黃濁,更顯得兇獰醜怪。她頭髮蓬鬆,手中拿著一柄長近五尺的長刀,刀鋒平直,刀頭鑽了一個圓孔,卻是一柄農家用的鍘刀。

“哪裡來的鼠輩!敢闖我黑魔海!”僕婦喉嚨似乎受過傷,嘶啞的聲音像鋸條鋸過碎玻璃一樣,讓人骨悚然。

程宗揚認出她便是那和魚無夷同行的僕婦,看她的身手,絕不是平常奴僕。

孟非卿眼睛緩緩亮起,他十指叉,活動了一下手指,指骨發出一串脆響。

正在纏鬥的兩條身影驀然分開。臧修臉上捱了一拳,角淌出一串血沫,身上卻全無異樣。他盯著那名僕婦,抬起金光燦燦的右臂橫放前,沉聲道:“出東方,唯我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