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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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另有人道:“才、相合!人先天受氣不一,秉賦天
各異,所以有賢愚善惡之別。雖然有才未必有德,有德未必有才,但‘大學之道,在明明德’,萬石所謂君子自強不息,正是君子修德,乃使才
相合。”持扇的年輕人接口道:“人道即天道,逆天而行事,有才而無德,於世人無善,其才不足以稱才。是以才、
一同!”程宗揚看了看旁邊的蕭遙逸,蕭遙逸朝他翻了個白眼,“謝飯桶又在大放厥辭了。”
“謝家的?”
“謝萬石。”蕭遙逸氣哼哼道:“藝哥的從弟。要不是看在藝哥的面子上,我早就打扁他的嘴了。”
“他拿的什麼東西?”
“玉柄麈尾。那是用大鹿的尾巴編成,本來是領兵作戰用的。這幫飯桶說什麼——‘毫際起風’,清談時也拿來亂用。”蕭遙逸不屑地說道:“這幫傢伙清談成
,不管什麼場合都要清談一番。瞧著吧,後面還有的說呢。”
“才、相離!”又有人道:“才能雖自天授,不學不足以成才。品
雖自己天成,不琢不足以成德。《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曾子每
三省其身,為友為學。若才
一同,何雲三省?故才、
相離!”謝萬石還要再辯,上首那個雲家的中年人朗笑道:“諸君言辭犀利,新意迭出,讓人慾罷不能。今
小女自海外歸來,帶回幾件有趣的東西,不如拿來給諸君助興。”他起身拍了拍手,堂側琴瑟樂聲傳來,接著幾名僕役用漆盤抬上兩株五尺多高的珊瑚樹。
綿延兩千多公里的珊瑚礁程宗揚也見過,自然不會把珊瑚當成了不起的寶貝。可這兩株珊瑚樹顏赤紅,表面佈滿細小的金星,被陽光一照,通體寶光
動,連程宗揚也不
稱奇。
秦檜悄悄遞來一張紙,上面按席次寫著各人的家世名姓。程宗揚暗贊這傢伙辦事有一手,短短時間就打聽清楚。
雲家的席位寫著雲棲峰的名字,旁邊註明是雲家老五,也是唯一一個有官職在身的雲家人。他這會兒正和眾人一邊觀賞遠洋異寶,一邊滿面風地說笑。
眾人談雖然被他打斷,但云棲峰
話的時機恰到好處,眾人都盡抒己見,又沒有誰落在下風,若有些許不盡興,也因眼前的珊瑚寶樹而拋到了九霄雲外。雲棲峰又特地送了謝萬石一顆大珠,謝萬石雖然沒有在席間一逞辯才,也大為高興。
談笑間婢女送來酒菜,幾名舞姬在堂中輕歌曼舞,為客人助興。僕役們川不息來到堂中,將船隊帶回的貴重寶物陳列席間,供客人觀賞。
程宗揚對那些東西並不怎麼興趣,隨便看了幾眼就在琢磨如何趁雲大小姐還沒來,趕快找藉口離開。
雲棲峰離開席位,舉觴逐席勸酒。他遊廣闊,又有官職在身,眾人多多少少都給他點面子,連一直不苟言笑的王處仲也舉觴略一沾
。
程宗揚冷眼旁觀。這些世家子弟都是紈絝居多,每人身邊都圍著一群侍女,為他們遞酒獻餚。最誇張的還是石超,他身邊的侍女足足有十六個之多,連酒都要人喂,難怪會長成大胖子。
雲棲峰向蕭遙逸敬過酒,然後舉觴道:“程兄,請。”說著一笑,舉觴一飲而盡。
程宗揚心頭雪亮,自己與雲蒼峰往甚密,但到建康之後一直沒有至雲家登門拜訪。想來是雲家當家的六爺還沒有對雙方的關係做出最後的決定,不過自己的身份在雲家已經不是秘密。
“多謝五爺。”程宗揚徐徐飲幹,放下酒觴。
石超正在說曲水觴的雅事,雲棲峰過來也舉觴與他對飲一杯。眾人興致漸漸高漲,席間觥籌
錯。蕭遙逸來者不拒,喝得又痛快,讓張少煌連連鼓掌。
蕭遙逸倚在一個侍女身上,低聲道:“怎麼樣?”程宗揚笑道:“這酒比起當的畫舫,似乎淡了點。”
“哼哼,你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芝娘那裡的花雕怎麼比得了雲家佳釀。”蕭遙逸道:“一會兒別人敬酒,你不想喝就不喝。但石超敬的,一定要喝。”程宗揚笑道:“他面子那麼大?”蕭遙逸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果然,過了一會兒,石超開始勸酒。他本來是客人,但眾人你來我往,也不分那麼多。
謝萬石已經喝得差不多,依他的身份,石超的敬酒他喝了是給石超面子,不喝也無所謂。但石超晃著胖大的身體過來,一揮手,旁邊一個美貌侍女捧酒舉過頭頂,謝萬石苦笑著拿起來喝完。
蕭遙逸裝作半醉的樣子,歪在一個侍女膝上,衣袖垂在紫檀木榻上,靠近程宗揚冷笑道:“好戲來了。”石超敬過謝萬石,又去給王處仲敬酒。王處仲面無表情,那侍女獻上酒,他連看都不看,冷冷道:“本侯酒已盡興。免了。”跪在地上的侍女臉一下變得蒼白,舉著酒觴低聲道:“請駙馬。”一連三請,王處仲都不肯飲。石超手一擺,一名護衛上來,將那名侍女拖下去,又換了一名侍女敬酒。
程宗揚看得納悶,“這是做什麼呢?”蕭遙逸冷笑道:“金谷石家的規矩,客人不飲,就殺勸酒的侍女。”程宗揚一驚,抬眼朝堂上看去。另一名侍女二請之後,王處仲仍是絲毫不加理睬。眼看又要換人,謝萬石在對面看不過去,醉醺醺道:“王駙馬,不如便飲了吧。”王處仲不動聲,淡淡道:“他殺自家人,幹你何事?”謝萬石碰了一鼻子灰,這邊石超更是下不了臺,一揮手讓護衛把那名勸酒的侍女又拖了下去。石超眼睛轉了轉,指著一名侍女道:“你來。”那侍女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是石超身邊侍女中最美的一個,生得雪膚花貌,惹人憐愛。被石超點中,她身子顫抖了一下,然後走到王處仲席前,跪下來捧起酒觴,小聲道:“請駙馬……”這杯酒再勸不下去,這個美麗的小侍女免不了又要身首異處。可王處仲仍然鐵石心腸,既不把石超放在眼裡,更不把這個我見猶憐的小美人兒放在眼裡。
程宗揚了口涼氣,“這姓王的心腸夠硬啊。”蕭遙逸低聲道:“當
公主下嫁,把宮裡規矩帶到王家。這位駙馬入廁時看見漆盤裡盛著幹棗,不知道是
鼻的,隨手拿來吃了,還把洗手的清水也喝了,引得公主的侍女在背後說笑——你猜他後來如何?”蕭遙逸冷笑道:“後來,王駙馬去外地做太守,正遇上叛匪作亂,城池危在旦夕。駙馬爺一聲令下,把公主的侍女盡數賞賜給軍士,一個不留,又親自登城作戰,大勝叛軍。”
“這麼做,晉帝會饒得了他?”
“打了勝仗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事傳到建康,朝中重臣都稱他臨危不亂,是大將之才,還因功被封為漢安侯。”蕭遙逸鄙夷地說道:“石超這笨蛋,這回可要丟臉了。”那名小侍女已經三請,王處仲仍然不理不睬。這會兒宴席已經冷落下來,眾人都看著王處仲和石超。王處仲神情泰然,只怕石超的十六名侍女殺完,他也未必會動一動眉。
這會兒石超連個下臺的臺階都沒有。王處仲家世顯赫,本身又是漢安侯兼駙馬,他不肯飲,誰都沒辦法。謝萬石已經碰壁,其他賓客身份都不及謝家,更不好勸說。雲棲峰身為主人,一時間也找不到解勸的說辭,席間一時尷尬萬分。
石超一跺腳,吩咐旁邊的護衛,“把她拖下去!”程宗揚朝秦吳二人使了個眼,然後起身向雲棲峰施了一禮,“今
貴府盛宴,在下冒昧赴會,有幸見到諸位名門高士,令在下大開眼界。”這會兒席間氣氛尷尬,有人出面,雲棲峰求之不得。雖然不知道他的意圖,但云老五反應極快,立刻離席挽住程宗揚的手,笑道:“這位是盤江程氏的少主,一向在南方。我們雲氏這點東西比起程家的珍藏可差得太遠了。”一個少年笑道:“可是與小侯爺夜飲秦淮的程公子?”果然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自己的形象往後只怕就要和蕭遙逸的荒唐劃上等號了。
蕭遙逸甩開扇子,大咧咧道:“桓老三,程兄的酒品可比你強多了。”程宗揚咳了一聲,堆起笑臉,“難得今群賢畢集,在下有件小東西,請諸位一觀。”雲棲峰在他手上按了按,回到席間。
秦檜走到席間,從袖中取出一彎劍式樣的物品捧在手上。那物品通體光滑瑩白,長及兩尺,呈現出細圓的錐形,錐身略帶弧線,前狹後
,只在末端裝著一個
巧的護手。
接著秦檜拿出一柄寬刃短劍,“叮”地擊在錐上。那細錐紋絲未動,鐵製成的劍刃卻迸出一個缺口。然後他提起尖錐,朝短劍上一刺,看似無鋒的錐尖卻銳利無比,輕易將短劍斬成兩段。
王處仲眼角微微一跳,“龍牙錐?”程宗揚微笑道:“侯爺果然識貨。”在南荒殺死的那條巨龍體格太過巨大,龍牙有一人多高,又結實得要命,程宗揚用珊瑚匕首切了一個時辰,才在上面劃了道細痕,不留心還看不出來。
這東西讓他傷透腦筋,誰都不可能揹著一人多高的龍牙當兵刃,最後雲蒼峰要走兩支龍牙,準備裝在艦首作為衝撞的武器。
好在巨龍靠近咽喉的部位還有一對新長不久的小齒,齒形細長,連打磨都不用,裝上護手便是一對天然的利錐。
謝萬石那樣的文人雅士倒也罷了,張之煌一看到這支龍牙錐,眼都直了,衣袖碰翻席上的酒觴,酒淌了滿袖也顧不上擦,叫道:“程兄!這支龍牙錐我買了!價錢你隨便說!”石超同樣看得心動,但張侯爺已經先開口,只好嚥了口唾沫。
桓家那個少年也喜
獵,聞言道:“張侯爺,你不是看中我那匹絕羽馬了嗎?這龍牙錐你讓給我,絕羽我立刻送到府上!”張之煌拂袖道:“絕羽你留著吧。這支龍牙錐我說什麼也不會讓!”秦檜將斬斷的短劍往空中一拋,單手作勢,龍牙錐如刺軟革,將兩截斷劍並排穿在錐上。這一手亮出來,眾人目光越發熾熱,桓家少年叫道:“程兄,這龍牙錐你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