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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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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坐了,不坐了。城中亂成這個樣子,咱家也坐不下去。”仇士良陰陰笑了一聲,“咱家怕賊人驚擾了衛公,過來問安。卻沒想到會遇見程侯,哈哈。”仇士良尖厲的笑聲突兀響起,又戛然而止,森然道:“衛公深夜私晤外邦使者,這是要做什麼啊?”私會外邦這種罪名,可大可小,往大里說,裡通外國,圖不軌,罪名足以滅族。若是有心迴護,一句人情往來,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仇士良倒不是奔著給衛公滅門來的,只不過他在宦場打滾多年,理政的本事沒有,傾軋的技能卻是點滿了,抓把柄、揪辮子這種手段早已融入血脈,幾乎成了本能,衛公這邊出破綻,頓時見獵心喜,上來便扣個帽子。

程宗揚道:“不行嗎?”

“程侯這話說的。”仇士良冷笑道:“眼下城中不靖,兩位深更半夜,燈下對晤,由不得咱家不多想啊。”

“這你可想多了。”程宗揚從袖中掏出一柄摺扇,“啪”地打開,從容自若地扇了起來。

隆冬季節,還扇風?鐵定有鬼!仇士良獰聲一笑,正待加點壓力,旁邊的青衫文士放下笛子,抱怨道:“你眼裡只有程侯,就沒有我謝無奕嗎?”仇士良仔細一看,氣都不打一處來,你堂堂晉國使節,裝什麼風呢?我還當你是樂工呢!

那名包著臉的文士尷尬地舉起手,“怪我,這事怪我。”

“老段?”仇士良納悶道:“你咋在這兒呢?你官服呢?穿便裝搞呢?臉上怎麼了?”

“家中不幸遇賊,若非程侯授手,段某闔門命難保。”段文楚悲聲訴道:“如今段某有家難歸,只能宿街頭。百般無奈,唯有請侯爺幫忙,送在下來天策府。沒想到犯了仇公的忌諱,是我該死。”段文楚一邊說,一邊拜倒謝罪。

“別別別!”仇士良趕緊攔住。

有鴻臚寺的人在,這事兒就是經公了。何況還是兩國使節同行,私晤也談不上,得說衛公半夜還在勞公事,果然是國之幹臣。

“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咱們誰跟誰啊,是吧?衛公?侯爺?謝公子?”仇士良沒抓到把柄,果斷唾面自乾,只當自己剛才放了個虛,厚著臉皮登堂入坐。

“那幫亂黨太混賬了!”仇士良到底心虛,不等眾人開口,便扯開話題,痛心疾首地說道:“犯上作亂不說,還侵擾百姓,簡直是死有餘辜!”

“可不是嗎!”程宗揚搖著摺扇道:“連我宅中也被賊人搶了,為首的竟然還是個和尚,你說可恨不可恨?”仇士良拍案道:“太壞了!指定是亂黨!”

“本侯是外邦人,貴國的情形,本侯也不清楚。只能仰仗仇公公,給本侯討個公道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段文楚趕緊道:“還有我!”仇士良大包大攬,“也包我身上!”

“我呢?”仇士良眨巴著眼睛,“怎麼……謝公子,你也遇賊了?”謝無奕坦然道:“我有個相好遇賊了。”仇士良懵懂道:“謝公子的相好……”

“平康坊的。”

“哦……”女啊!你丫真有臉說!

“仇某身負皇恩,責無旁貸!”仇士良趕緊扯回話頭,“衛公,我這不是求到你面前了嗎?城裡可真不能再亂下去了,百姓們受苦哇。我在宮裡看見,心裡頭……就跟刀絞似的。”仇士良扯起衣袖,在眼角按了按,做足了氣氛。

李藥師開口道:“平亂可以。”仇士良大喜過望,他原想著還且得扯皮呢,武人就是痛快!

不過天策府真有這本事?他不會是陰養了三千死士,這會兒拿出來立功吧?

不該啊,天策府的錢糧自己心裡有數,能剋扣的全剋扣了。光是養名冊上的人都緊巴,哪兒有空餉可以吃的?

仇士良玩慣了陰謀,眨眼間轉了一百多個念頭,一邊拍著大腿道:“咱家就知道找衛公是找對了!衛公你看,城中的亂狀,得多久才能平定?”

“一即可。”仇士良手一抖,差點兒把大腿拍斷。真能吹牛啊,天策府現在滿打滿算有三百號人嗎?好幾萬沒王法的賊人,一天就能搞定?

“衛公真是……”仇士良豎起雙手的大拇指,“咱家服了!咱家就等著看衛公的捷報,哈哈哈哈。”仇士良乾笑幾聲,卻無人應和,自己也有些訕訕的。

※※※※※第787章·昇仙仇士良扯了扯袍角,肅容道:“不知衛公何時能率領諸將出動?”李藥師默然不語。

剛才牛還吹得震天響,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了?

仇士良暗自嘀咕,忽然心裡一亮,明白過來。這是等自己給說法呢,要好處還不肯直說,矯情!

仇士良拍著口道:“只要咱家能幫得上忙,衛公儘管吩咐!”

“二百匹馬,二百套甲冑。”

“好辦!咱家這就命人準備!保證是最上等的戰馬,最良的鎧甲!”

“糧秣、軍餉。”

“記下來!”仇士良吩咐隨行的義子,“歷年拖欠的錢糧全部補齊!再從宮裡支一筆款子,補償天策府諸位將軍。”

“還有終南山下的苑林,原本是天策府的騎兵訓練場,多年前被宮裡的內臣借作他用。”

“沒還嗎?”仇士良然大怒,“這幫混賬東西!衛公放心,我回去就挨個拷問。誰幹的,我讓他一路跪到天策府,給衛公請罪。”

“還有太真公主。”仇士良一時愕然,請那尊不著調的大神幹嘛呢?是嫌長安城不夠亂嗎?

郄志榮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仇士良一拍大腿,“淨街虎啊!”仇士良這會兒終於開始相信,衛公不是吹牛,這事兒沒準還真能成!要是不成,都不用自己報復,太真公主頭一個就得跳腳。

可轉念一想,衛公答應得實在太痛快了,以自己的君子之心,度衛公的武人之腹,這事兒不會是有詐吧?

仇士良滿臉堆笑,“看來衛公有成竹啊。仇某說句不該說的——莫非衛公早有定計?”果真是宮裡的太監,心思陰損慣了,話一出口就藏著鉤子。

李藥師不動聲,“且問程侯。”

“你以為我幹嘛來這兒呢?”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我都在衛公這兒求了半個時辰了,說的就是這事。”仇士良恍然道:“原來又是託了程侯的福。”程宗揚搖著扇子道:“我和謝公子目睹長安亂狀,不忍坐視。正好段少卿要來見衛公,便冒昧來此,求問對策。這裡頭若是有哪些不合規矩的,還請仇公公多擔待。”

“侯爺這話可折殺我了!”仇士良苦著臉解釋道:“兩位別生氣,都是讓那幫亂黨鬧的,我都快成了驚弓那鳥。”仇士良一手把持君王,屠戮眾臣,要算是朝野矚目的頭等大事,可偏偏衛公和程侯隻字不提。仇士良暗暗鬆了口氣之餘,也揣摩出對方的心思。

有時候不開口也是表態——看來皇上真是把這兩位得罪狠了,生死不問。

得到衛公的承諾,雖然心裡還有些沒底,但有人墊背,還是天策府這種實力派,也足夠解燃眉之急。仇士良心頭的大石落下,又賣力拍了幾句馬,這才告辭。

等仇士良離開,程宗揚好奇地問道:“博陸郡王與衛公到底約定了什麼?”

“生死之約。”李藥師道:“不是同生,便是共死。”程宗揚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狂跳,乾笑道:“什麼事能讓你們兩位都賭上生死了?”

“今十八,明便是朝會。”李藥師道:“你若有意,今晚還能見他最後一面。”程宗揚壓下心底的不安,乾笑道:“誰?”李藥師儒袖一擺,“我醉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劍來。”從天策府出來,段文楚臉發灰,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上馬時接連踩錯幾次馬鐙,險些跌倒。

謝無奕倒是意態從容,瀟灑得緊,張口便道:“老程,咱們是不是該準備換國書了?”段文楚身子一歪,差點兒掉下來,被程宗揚一把扶住。

他渾身哆嗦了一會兒,忽然掩面大哭,“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國家如此,吾儕盡皆不忠不義之徒……先祖在天有靈,罪臣不肖,寧不愧殺……”程宗揚找不出安老段的話,或者說,也無意去安他。

來之前,程宗揚思索再三,到底還是沒有采用賈文和借李昂首級以安天下的計策,只選擇了更溫和的平亂,因此親身造訪天策府,請衛公出手。

坦白說,程宗揚對此是抱有疑慮的,畢竟天策府的人馬太少,一個坊放倆勉強,放仨肯定不夠。對於亂象如火如荼的長安城來說,不啻於指望用一杯水,澆滅滿城大火。

但衛公偏偏從容應諾,並無絲毫為難。程宗揚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跟老賈狼狽為,對眼下的局面早有定計。

得知李輔國親入天策府,與衛公定下生死之約,程宗揚不住浮想聯翩。會不會是衛公早就不耐煩李昂那鳥貨,才跟賈文和默契挑事,李輔國應諾除掉李昂?

無論如何,李昂已經是個死人。如果自己沒有誤解,今夜子時,便是他的死期。

程宗揚望著巍峨的大明宮,不由心起伏。城中火光四起,而大明宮上,數前燈火輝煌的木樓尚未拆除,宮中卻一片漆黑。

誰能想到,此時此刻,一場弒君大戲正在深宮中上演,而這齣戲的主角並非李昂,他只是一件註定被廢置的道具。

※※※※※蹄聲漸遠,程宗揚靠在一株楊樹後,遠遠望著打著舞陽侯旗號的馬車駛出坊門,這才回過身,帶著一絲愧疚道:“老賈要是知道我又把人甩開,獨自行動,非氣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