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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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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合茫然抬起頭,那名沙彌倒在她身上,背後被炸得蜂窩一樣,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她卻毫髮無傷。

沙彌被削掉的半個頭顱就掉在她面前,白的腦漿混著鮮血,在帶著頭皮的腦殼中晃盪著,有幾滴濺在善合潔白的臉頰上。

女摩尼師湖藍的眼眸中一片平靜和喜樂,沒有絲毫恐懼和不安。她像捧著甘一樣捧著頭蓋骨,與面前盛著自己的銅盞並排放在一起。

接著她顰起眉頭,竭力收緊腹腔。那隻翹起的雪間,一截糞便從柔中擠出,越來越長,最後“噗”的一聲,掉在落滿灰土的銅盆內。

女摩尼師長舒了一口氣,出解脫般的笑意。

※※※※※黎明前一個時辰,幾聲巨響打破了寂靜。剛剛被勒令皈依佛門的摩尼寺遭遇天雷轟擊,十餘間房舍損毀,多名僧人受傷,同時引發大火,好在周圍的鄰居紛紛幫忙救火,火勢才沒有蔓延開來。

作為上院的大慈恩寺第一時間出來發言,聲稱摩尼教實為外道魔,多年來積累了無量業力,如今被業火所噬,正是摩尼教應得的報應。

緊接著,有靖恭坊的居民聲稱,當天凌晨,他親眼看到一尊八臂金佛出現在摩尼寺上空,然後佛光大作,金佛八條手臂同時投下天雷業火,將還沒有來得及搬走的摩尼像擊成碎片。

隨後有消息傳來,死於業火的僧人都是摩尼教混入佛門的偽信徒,活該被天雷誅滅。而真正的佛門弟子,比如一牆之隔的老僧圓靜,年逾八十,竟然對近在咫尺的業力雷火一無所覺,正因為他在睡夢中見到一位金身菩薩張開袈裟,蓋在他身上。直到天明,他才知道隔壁被炸得一塌糊塗。飛出的碎磚破瓦在他的草蓆周圍落得滿地都是,卻沒有一塊掉在他身周尺許的範圍。

圓靜老僧動地表示:“這是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特沒譜大師的賜福,給了我第二條生命!”沙彌耐心教導道:“是釋特昧普大師。”圓靜老僧頻頻點頭,“是特沒譜大師。”

“是——釋——特——昧普大師!”

“是,是。就是特沒譜大師。”沙彌抄起手卷敲在圓靜腦袋上,“什麼就是!什麼就是!”圓靜抱著頭連聲應道:“哎,哎。”

“重來!是釋特昧普。”

“是特沒譜。”

“……這沒法兒教了。換一個吧。”觀海道:“來不及了,就他吧。把詞兒改一下。不稱法號,就叫特大師。”沙彌提醒道:“這是特大師欽定的。一字不能移。”特大師對名號極為重視,觀海也是無奈,“就這麼著吧。”他專門叮囑道:“老頭兒,你記住,一會兒的‘是’念兩個。”

“哎,哎!記住了,記住了。”於是在前來見證佛法顯聖的數百名佛門高僧、善男信女面前,圓靜老僧動地表示:“這是菩薩保佑!佛祖保佑!尤其是兩個特沒譜大師的賜福,給了我第二條生命!”在臺下盤膝聆聽的特昧普大師面平靜寧和,頭上的黃金螺髻當即就豎起來一個,跟玉米穗子一樣風招展。

雖然小有瑕疵,不過瑕不掩瑜,畢竟人證物證俱全,比起一鍋雞蛋誦佛號的神異靠譜多了。尤其是看到那尊被雷劈得只剩下頭顱的摩尼像,一眾善男子善女子無不雙手合什,虔誠讚美佛祖的光輝。

最後釋特昧普大師在眾人的懇請下欣然命筆,為這座新皈依的寺廟題下“佛光寺”三個大字,表示要將佛法的光輝傳遞到世間每一個角落,讓眾生都能受到佛法的仁慈和悲憫。

說罷,他還抬起手臂,意味深長地指向東南方向。

※※※※※一名胖乎乎的光頭和尚身披灰的袈裟,意態莊嚴地下了馬車,手持禪杖,走進大門。

然後他把禪杖往後一別,一路小跑奔上前去,緊緊握住程宗揚的雙手,未曾開口便湧出兩行熱淚,臉上的肥抖動著,顫聲道:“菩薩哥!我盼星星,盼月亮,從盼到夏,從夏盼到冬,從白天盼到夜裡,又從夜裡盼到白天,總算盼到了今天!菩薩哥!你!終於來了!”程宗揚愕然道:“你是……”

“我是小永啊,信永!”

“你說話這口氣……”信永連忙呸了幾口,活動活動舌頭,解釋道:“剛才在跟佛門理事會的人做報告,一時沒改過來。大哥,這會兒聽著順耳了吧?”

“半年不見,你怎麼胖成這樣?我都不敢認了。”

“忙的,都是忙的。大哥,我聽說你大婚了?哎呦喂,小弟還沒來得及給你賀喜呢。嫂夫人呢?”信永伸著頭,往他背後張望。

“別瞧了,沒來。”

“新婚燕爾就兩地分居?大哥,你忙於公事之餘,也得注意生活啊。”信永深情地說道:“公事能幹得完嗎?可千萬別委屈了自己啊。”

“行了,”信永一連串的馬咣咣作響,拍得程宗揚頭暈,“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咱們不是約好初三見的嗎?我剛在寺裡忙完歲末的法會,一進城,就被佛門理事會的人給攔住了,非邀請我出席佛祖顯聖暨天雷業火滅妖佛門各界紀念大會。我是理事會的總理事,不面不合適。這不,剛從佛光寺過來。大哥,你不是住在宣平坊嗎?我讓人過去捎話,才知道你搬到靖恭坊了,我還怕認錯門了呢。”

“你就從隔壁過來,怎麼還坐馬車?”

“我這不得兜一圈嗎?就我如今這地位,步行多有失身份啊。讓人看見,說不過去——對吧?我從東門出,北門進,中間還換了輛車。”程宗揚放下心來,這油滑和尚嘴上馬滾滾,心裡可清明著呢。

“進來說。”兩人進到室內,信永盤膝一坐,趕緊把裡別的禪杖扯出來,丟到一邊,扭著脖子道:“可累死我了。聽了一上午的王八唸經。”這話說的……

“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場面上的事嘛……哎呦,菩薩哥,哪兒敢讓你給我倒茶啊?我自己來!自己來!”信永喝了口茶,嘆道:“大哥,你這邊的事我聽說了。這事不好辦啊。”程宗揚奇道:“什麼事?”

“小夫人的事。”信永壓低聲音道:“是紫媽媽吧?”叫得還真親熱。程宗揚點了點頭。

信永一拍大腿,“真瞎了他們的狗眼!”

“我想聽聽,什麼事不好辦。”

“大慈恩寺那檔子事唄。除夕那天我接到大慈恩寺的法帖,把菩薩哥你列為佛門公敵。為了這事兒,我氣得連年夜飯都沒吃。”

“佛門公敵?”這事兒程宗揚還真不知道。

“十方叢林列的名錄,上了公敵名錄,跟十方叢林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這趟過來,也是擔著風險的。”

“你們和十方叢林什麼關係?”

“還能是什麼關係?有好處大夥兒一起賺,沒好處大夥兒就扯閒唄。”

“就這些?”

“我知道大哥擔心啥。你瞧,我這回連癲師弟都沒帶,就是想跟大哥把話說透。”信永左右看了看,“你這兒……安全吧?”

“安全。”

“那我就攤開說了。當年大孚靈鷲寺勢大,一統佛門,組建十方叢林。不拾一世大師法度雖然嚴苛了些,可說到底,還是對我們佛門有好處。大夥兒也樂得看他們出頭扛事,帶著我們這些大乘宗派,合夥把小乘和外道給擠出去。”

“不拾一世大師圓寂之後,中間隔了好幾十年都沒選出二世大師,那是我們十方叢林各寺的黃金歲月啊。頂著十方叢林的名頭,一座座大乘佛教的寺廟建起來,信徒一堆一堆往廟裡擠,處處香火旺盛,天天數錢數到手軟。”

“等二世大師坐,味道就有點兒變了。我這身份、這地位,幹嘛千里迢迢跑到太泉找死啊?還不是被的。”

“他們怎麼你了?”

“我剛不是說了嗎?十方叢林信的是大乘佛教。不過這大乘裡頭還要分成八宗,我們娑梵寺是禪宗一脈,靈鷲寺的摩法宗是獨一份,不在八宗之內。這八宗呢,又分成兩類,七宗是顯宗,另外一宗,是密宗。”信永道:“密宗是大乘之一,雖然法門有別,顯宗重因,密宗重果,顯宗誦經,密宗唸咒,但到底同氣連枝,共奉佛祖。說難聽點,一筆寫不出來兩個禿字不是?我們跟道門那幫牛鼻子不一樣,原本也沒分那麼清楚,即便各宗祖庭,也是隨緣來去,不分彼此。”

“壞事就壞事在靈鷲寺一系的密宗上。他們的密宗跟我們青龍寺的密宗路數還不一樣。什麼雙身法、殺度法、頗瓦法、金剛乘——你這兒安全吧?”

“你就放心吧。”信永痛心疾首地說道:“——全都是佛經翻遍找不出來的東西,裡裡外外透著一股子的勁兒——這話我也就在菩薩哥你跟前說,出了這門我可不認。”看著信永緊張的樣子,程宗揚只好拍著脯保證道:“你就放一萬個心,儘管說!”

“那成。他們這一支也是密宗,但我們私下都叫蕃密,說來也是有年頭了。當年被不拾一世大師拘得緊,也沒聽說鬧出什麼事來。直到二世沮渠大師坐,蕃密出了一位特大師,釋特昧普,你知道吧?”程宗揚點頭道:“知道。”信永一拍大腿,“那是真沒譜啊!變著法兒地胡來!佛門講究不殺生,他們倒好,出來個殺度法!誰要是不信佛,就把人殺了,還說是度化,助人往生極樂。佛門慾,他們蕃密倒好,來個雙身法,專講雙修!還說極樂之際,一絲業力吹動靈臺,能受到佛法的真諦。我呸!這是明擺著欺負我們顯宗不近女,駁不了他!”

“還有,我們佛門不講神通,蕃密偏偏來個頗瓦法,專講各路神通法術。佛門講三皈依,佛法僧。蕃密來個四皈依,佛法僧,還有個上師。佛門拜佛祖拜菩薩,蕃密來個菩薩轉世,法王就是菩薩化身,拜的各路沒聽說過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