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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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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刻,便是辰時。生死成敗,在此一舉!”蒼鷺聲音越來越昂,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他舉起鐵如意,大睜著眼睛,薄膜一樣的眼皮不住抖動著,高聲道:“諸軍士!一鼓作氣,攻滅呂氏逆賊!”還沒等一眾軍士山呼萬歲,一個公鴨嗓子了進來,“聖上有旨!召蒼某人覲見!”蒼鷺慢慢抬過頭,好像不理解自己怎麼突然從蒼先生變成蒼某人?

在場的有幾名出自北軍的軍司馬,卻是心裡門兒清——漢國分內廷外朝,一向爭權奪利,按照離天子越近權勢越重的傳統,通常都是內廷壓倒外朝。這會兒眼看呂氏失勢,劉建真要坐穩天子之位,這些內侍立刻就蹦了出來,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錯過。

蒼鷺抄起鐵如意,往帳門處一丟。一名神情陰鷙的護衛抬手接住鐵如意,順勢一擊,像敲碎一隻西瓜一樣,將那名內侍砸得腦漿迸裂,撲倒在地。

蒼鷺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說道:“諸軍進退,以蒼某金鼓為號。不遵號令者,殺無赦。”在場的軍士都閉緊嘴巴。他們知道,這位蒼先生的身份只是一介布衣,但他身邊不但有數名身手過人的護衛,而且包括兩支傭兵團在內,至少一半的人馬都直接聽他指揮。短短兩,他們不僅見識了這位蒼先生用兵的妙,更見識過他森嚴的軍紀。這不,堂堂天子近侍,擅闖軍機要地,當場打殺。

“就這樣吧。”蒼鷺說完,在場的軍士、門客、邸中舊臣、傭兵團的首領紛紛抱拳,齊聲應道:“遵令!”※※※※※呂巨君立在平朔殿外的臺陛上,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北宮的方向,手指幾乎摳進欄杆。

許楊身死,廖扶一夜白髮,此時他手頭所有的兵力只剩下左武第二軍的一千餘人,還有百餘名聲士。

經過一夜鏖戰,軍士們不但體力耗盡,難以再戰,裝備損毀也極其嚴重。武庫被燒,呂巨君失去了最要緊的軍械來源,聲士軍連戰多場,箭矢已經所剩無幾,備用的弓弦也幾乎消耗殆盡。左武第二軍雖然出戰最晚,但上來就是惡戰,弓刀大量損壞,又無處補充,而且冒著嚴寒苦戰至今,連口熱水也喝不上,整個軍中僅存的十餘戰馬被全部殺死,用來裹腹,局面越來越惡化。

幸好呂巨君抓住對手聯而不合的弱點,威脅只與其中一方搏命,使他們心存忌憚,才贏得了息之機。

再長的夜,也總有過去的時候。眼看著天漸亮,呂巨君心裡也越發焦急。按照最初的設想,若是進攻南宮失利,自己必須支撐到天亮,屆時太后將親自出面,宣佈垂簾聽政。

天子暴斃,繼任者出現之前,由太后垂簾天經地義。長秋宮畢竟是兒媳,怎麼也不可能繞過婆婆去。可沒想到劉建這個在呂巨君眼中志大才疏、福淺德薄的無能廢物,居然這麼堅韌,怎麼打都不死。

更使呂巨君意外的是,董宣招募的那批隸徒倉促上陣,竟然爆發出非同一般的戰鬥力,死死守住玄武門,連呂家不世出的天才呂奉先,都只能在城下飲恨。

還有霍子孟。若不是這老賊派羽林天軍突然奪下白虎門,自己也不會退路盡失,被困宮中。

武庫的火光越來越淡,不是火勢變小,而是天越來越亮。

蒼涼的號角聲次第響起,不用仔細分辨,呂巨君就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四面楚聲。北邊是臥虎董宣的隸徒,西邊是霍去病霍少的羽林天軍,南邊是投靠劉建的屯騎、越騎諸軍,東邊則是劉建招攬的一群烏合之眾。

敵方勢力越來越強大,己方的援軍卻遙遙無期。呂巨君竭力保持鎮定,無論如何,自己也得支撐下去,撐到太后出面的那一刻。

董宣身為臣子,沒有任何理由阻攔太后的車駕,更不可能阻止太后去見自己死去的兒子最後一面。霍子孟那頭老狐狸受過太后大恩,眼下雖然躲在背後,不敢頭,但也不可能丟開上下尊卑,與太后兵戎相見。

唯一敢犯上作亂的只有劉建,但區區一個諸侯王太子,拿到玉璽虎符又當如何?太后車駕親至,北軍諸校尉未必就肯聽他的。剩下一批烏合之眾,本無足輕重。

可是太后為什麼還不出現?

呂巨君腦海中不由浮現出永安宮內血成河的慘狀,他趕緊搖搖頭,把這個念頭驅到腦後。他相信以自家姑母的眼光手段,不會不考慮到劉建等人鋌而走險的可能。永安宮內已經設下重重陷阱,等著他們往裡面跳。

“主公。”廖扶頭上白髮蒼蒼,原本丰神俊朗的外表此時也變得衰朽不堪。

呂巨君心底湧起一絲愧疚。假若自己早聽他的計策,不一味倚仗左武第二軍這支伏兵,而是在天子駕崩的當晚就將霍子孟、金鏑等重臣召至永安宮,也許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他笑道:“往後得叫你廖公了。”呂巨君意識到廖扶的視線,有些疑惑地摸了摸頭,誰知手一碰,頭頂的卻敵冠險些掉落。他以為是頭冠鬆了,連扶了幾下都沒能扶正,攤開手時,卻發現指間多了無數灰白參差的髮絲。

呂巨君有些發怔,他只看到廖扶一夜白髮,卻沒想到自己同樣是一夜之間,不僅黑髮轉白,而且還脫落了大半。

呂巨君手指顫抖著取出一條布巾,勉強繞在頭上。就這麼一會兒,他的頭髮已經掉落殆盡,連挽好的髮髻都鬆脫下來。

“屬下無能,已經無力迴天。”廖扶平靜地說道:“請主公自認天命,屬下理當奉陪。”

“不,不會的。”呂巨君語無倫次地說道:“天命在我,不!不!在太后!不是……太后肯定會來的!天命,天命所歸……那些逆賊不會……”就在這時,一騎快馬馳來。一名內侍手執詔書,從隸徒陣前穿過,然後是期門、虎賁、長水、羽林……一直到車騎將軍金鏑陣前,才滾鞍下馬。

呂巨君一顆心直沉下去。他當然能認出那是永安宮的內侍,連他捧的詔書,也是永安宮的式樣。

那內侍捧著詔書尖聲道:“太后諭旨!先帝龍馭賓天,呂冀身為朝中重臣,舉止失儀,於靈前咆哮,行事無狀,著令免去其大司馬之職,收取印綬。除襄邑侯爵,改封景都鄉侯。”內侍唸完,又取出一道詔書,“聖上大行,百姓震惶。先帝無子,以致帝位空懸。太后有諭:國不可一無君,召大將軍霍子孟、車騎將軍金鏑、御史大夫張湯、丞相韋玄成、大鴻臚車千秋赴永安宮。餘者掃淨宮室,以新君。”金鏑伏身拜道:“臣,遵旨。”聽到“掃淨宮室,立新君”,呂巨君忽然平靜下來。他丟下布巾,不再徒勞地遮掩頭上的禿痕,而是扶著欄杆,深深了口冰涼的空氣,然後轉過身,對廖扶說道:“文起,這次要辛苦你了。”廖扶道:“與有榮焉。”呂巨君叫來心腹,命他們把所有能搬來的木柴全都搬來,堆積在平朔殿內。他特意囑咐道:“若是有簡冊書卷,那最好不過。”

“我記得殿裡還有點燈油……唔,在這裡。”呂巨君對廖扶道:“得咱們兩個動手了。”廖扶挽起衣袖,想了想又隨手解開,將燈油潑在袖上。

一個少年匆匆奔進來,“君哥,我聽到……哦?”呂奉先瞪大眼睛。

呂巨君道:“油不多,就不給你分了。一會兒火起,你趁亂走吧。”

“君哥……”

“走!”鼓聲隆隆響起,按照太后諭旨中掃淨宮室的命令,諸軍同時出動,喊殺聲越來越近。

呂巨君站在高高的木堆上,他渾身潑滿燈油,手裡拿著一支火把,對廖扶笑道:“文起可記得,當你推算漢國運數,我呂氏與漢國休慼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抬手將火把丟到木堆上,然後張開雙臂,帶著一絲古怪的笑意說道:“至此,漢德已盡,天命將改。”烈焰騰起,沒了兩人的身影。

※※※※※第585章·詭譎“王師所至,群束手。比至平朔殿,呂逆持火炬,據薪哀嚎。彼獠鬚髮盡脫,頭冠委地,狀如瘋魔……”內侍公鴨般的嗓音在涼風殿內迴盪:“須臾火起,烈焰高熾,勢所難止……諸軍發掘灰燼,得呂逆骸骨數枚,齒六,玉佩二,銅印、虎符、節杖各一……”聽著內侍的奏報,劉建從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

呂巨君走投無路,最後抱著符節印章,自焚而死,還一把火將整個平朔殿都付之一炬,可謂是喪心病狂!天命在朕,這些亂臣賊子逆天而行,活該他葬身火海,死無全屍。

“呂逆既亡,蹈火而死者百餘。餘者皆繳械投誠。拘於……拘於廊下。”那內侍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沒了聲音。

劉建橫了他一眼,心頭不住一陣煩躁。自從上一名內侍被人碎顱而死,這些內侍就像是嚇破了膽,一個個畏手畏腳,面對自己招攬的幾個客卿,連大氣都不敢一口——這幫沒用的廢物!

劉建擺了擺手,“下去吧。”那內侍如蒙大赦,趴下來磕了個頭,倒退著出了涼風殿。

一名武將裝扮的剽悍丈夫大步進來,他間的佩刀按規矩留在殿外,衣帶上只剩下一個空掛鉤。

“臣魏疾,拜見陛下!”劉建容稍霽。魏疾與那幫草莽之輩不同,他在江都國任中大夫,有官職在身,而且勇力過人,是自己最得力的親信。自己招攬的門客壯士,都由他掌控。此前聽到軍中鼓聲,劉建派內侍去詢問,卻被指為擅闖軍機重地,當場擊殺,不得不派魏疾前去善後。在劉建看來,那個蒼鷺無非是略知兵法而已,為人驕橫鄙陋,若是上陣殺敵,絕非魏疾的對手。只不過眼下正值用人之際,才不得不容忍一二。

“問了嗎?”

“臣已問過。”魏疾氣貫丹田,聲震屋宇,“蒼布衣稱宮中叛軍盡數歸降,他已然將降卒編伍,伺機進兵長秋宮!”

“大善!”劉建撫掌說道。蒼鷺等人主動出擊,與金鏑拼個你死我活,實在是本天子之幸,最好他們兩個能同歸於盡,一個都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