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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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大爺還在棺材裡封著,送行就免了。延香為了照料郭解的幼子,也同車而行,敖潤這會兒正攀在車邊,咕咕噥噥不知說些什麼酸話。程宗揚想囑咐幾句都擠不過去,只好走到劇孟車邊,說了幾句送行的話。
劇孟為人豁達暢快,若是換成別的“大俠”,這會兒多半要硬撐著大俠的體面,死活留在洛都,好表現一下大俠的風範。劇孟壓兒沒什麼廢話,盧景過來一商量,就答應去舞都。此時離別,他倚在榻上笑道:“哥哥留在這邊也幫不了你什麼,先去舞都玩兩天,等你忙完,過來找哥哥喝酒。”
“行啊。”程宗揚一口答應,然後把那隻錦緞包裹的玉匣放到他榻側,叮囑道:“若是身體不適,就把這個吃了——千萬別丟了。”劇孟了
鼻子,神情猛然一震,“好東西啊。不過哥哥可用不上,還是留在你手邊好些。”盧景道:“甭廢話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也不是光給你吃的,後邊的哈大爺要是不好,就給他用。”
“成啊。反正用不了還是你們的。”劇孟也不矯情,隨手收起玉匣。
程宗揚俯過身,在他耳邊道:“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眭弘你認識吧?”
“我的兄弟。”劇孟微微擺頭示意,“跟他們一樣,過命的。不過我聽說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如今生死不明。”
“他如今也在舞都。”劇孟神情微震,他知道其中有些犯忌諱的事,只點了點頭,然後笑道:“老四!你居然也來了!太給哥哥面子了啊!”斯明信冷著臉將一柄帶鞘的長刀丟在他車上,然後悄無聲息地邁出一步,消失在簷下的陰影中。
劇孟刀出鞘,眼中不由
出些許溫情。這是他用了多年的佩刀,當
被劉丹拿走就不知下落,趙王事敗,更不知
落何方。沒想到斯明信竟然能把它找回來,這裡面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程宗揚道:“劇大俠,保重。”劇孟抬起頭,笑道:“放心吧,我還等你們來喝酒呢。”※※※※※第554章·誥命高智商說到做到,天不亮就回來了,這會兒也在出發的隊伍裡,他拍著口對青面獸道:“獸哥你儘管放心!哈大叔
給我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沒人能動哈大叔一
汗
!富安!富安!趁這會兒還沒走,趕緊給我
點漆!”
“要漆幹嘛啊?”
“哈大叔這棺材不好看,我給他畫個漂亮的……”劉詔趕緊拉住他,“素點好!素點好!”話還沒說完,敖潤就擠過來,拉住劉詔的手囑託道:“你嫂子那邊,你可得多看著點啊。”
“沒過門呢,這就嫂子了?”
“甭管過沒過門,你都得替我看著點。”高智商道:“敖哥你儘管放心!嫂子給我了!”
“一邊去!盯的就是你!”
“哎喲敖哥,咱們認識這麼久了,你還不瞭解我?三十以下的,我連看都不帶看的!本衙內好的就不是那一口!小云除外啊。”正鬧騰間,車邊多了一個人。郭解不知何時進來,正低頭看著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延香把孩子遞了過來。郭解微微一怔,想要讓開,最後還是遲疑著伸出手,接過自己的骨血。
郭大俠顯然也沒怎麼抱過孩子,動作比王孟還要僵硬幾分。那孩子已經睡著了,在襁褓裡發出均勻的呼聲。他就像託著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樣,絲毫不敢使力。
延香道:“郭大俠,這孩子叫什麼名字?”
“還沒有起大名。”
“起一個吧。”郭解沉默片刻,“多年前,武穆王曾玩笑說,我會有一個兒子,叫郭靖。就給他起一個單名:靖。”郭解把兒子抱在手中,輕輕摟了一下,然後還給延香,轉身走到劇孟的馬車旁,兩位生死之
伸手相握,久久沒有鬆開。
晨鐘響起,緊閉的宅門緩緩打開,吳三桂當先馳出,接著後面的車馬絡繹起步,踏上行程。
程宗揚一直送出上津門,看過車馬馳過洛水的浮橋,才驅車返回。
革職的詔書尚未頒下,程宗揚乘的仍是青蓋官車,守門的士卒略無阻擋,便即放行。
敖潤道:“要不要順路去見雲三爺?”程宗揚嘆了口氣,“今天哪兒都不去,回去等詔書吧。”※※※※※死太監又尖又細的聲音就像一千隻蚊子一樣,沒完沒了地在耳邊迴盪。具體說了些什麼,坦白地講,自己也沒大聽明白,主要是因為文辭太古奧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剛通過詔舉新進的侍詔當值,拿出寫大賦的功夫,從頭到尾都不說人話。不過最後一句自己倒是聽懂了。
“……著即革職!欽此。”中行說放下詔書,陰聲怪氣地說道:“程大夫,還不謝恩?”
“臣,謝主隆恩。”程宗揚敷衍地說了一句,伸手去接詔書。
中行說卻沒放手,“呦,你這表情……不服氣啊?”
“雷霆雨,皆是君恩。臣不敢不服——該接詔了吧?”
“別啊。你這麼跪著說話,我瞧著好,多說幾句啊。”程宗揚氣定神閒地說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你怎麼得罪姓蔡的了?”
“我哪兒知道?”
“還嘴硬呢。姓蔡的那人,嘖嘖嘖……得罪了他,你就等死吧。”中行說奚落了幾句,見程宗揚一臉無所謂,也覺得沒趣,拉長聲音道:“你的家眷呢?怎麼不出來接旨?”
“臣尚未婚配,並無家眷。”
“沒有家眷,難道還沒有姬妾嗎?”
“小妾也能接旨?朝廷給誥命嗎?”
“咦?你說什麼?”突然間,中行說像被人踩了一腳的小公雞一樣,渾身的都炸了起來。
程宗揚不由納悶,這是又捅到他哪肺管子了?一邊道:“我說——妾侍只算奴婢,讓她接旨,可沒這種規矩。要不朝廷誥封她當夫人?”
“說的好!”中行說猛地一合掌,“太好了!”程宗揚一頭霧水,這死太監什麼病?自己拿他開涮尋開心呢,他這麼手舞足蹈的,莫非是失心瘋了?
中行說樂了一會兒,終於安定下來,用手指點著他說道:“你提醒了我!提醒得非常好!好主意啊好主意——你就等著接詔吧。”程宗揚心裡發虛,“接什麼詔?”
“當然是你要的誥封啊。”
“別開玩笑,我都被革職了,還給她誥封?”
“怎麼不行?”中行說陰聲笑道:“封了誥命——可是要入宮謝恩的。”程宗揚立刻道:“那我不要了。”說什麼呢?讓趙合德入宮?那是拿小肥羊往火鍋裡丟啊。
“真是吃了燈草灰,放的輕巧。”中行說冷笑道:“天子恩典,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嗎?別說活人,死人也得要!”中行說興沖沖地揚長而去,留下程宗揚當場就傻眼了。給小妾加封誥命,簡直聞所未聞,可這死太監真要幹出來了呢?到時候自己不接詔就是抗旨,接詔趙合德就要入宮去謝恩,趙合德一入宮……
自己跟這死太監臭什麼呢?
程宗揚氣急敗壞地爬起來,“延壽!
延壽!——
延壽呢?叫他趕緊收拾畫具,馬上去昭陽宮!”緊要關頭,程宗揚也顧不了許多,立即打發
延壽往宮裡傳話,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天子的誥封。
※※※※※昭陽宮內,友通期仔細聽著延壽帶來的消息。
友通期入宮還不到兩個月,但居移氣、養移體,比起入宮之初那個棲惶無依的孤女,如今的友通期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顏更加嬌豔。再加上江女傅的悉心指點,舉手投足貴氣十足,早已看不出她的市井出身。
等延壽說完,她低聲問了江映秋幾句,然後笑道:“你回去告訴程大行,中行說只是嘴快而已。至於天子,斷不會那麼做的。若是臣下的姬妾倒也罷了,封了誥命,就好比男子有了官身,為了朝廷體面,天子也不會亂來。”
延壽唯唯諾諾地應下,然後也沒敢走,一邊耐著
子給昭儀畫像,一邊等著另一邊的消息。
長秋宮內,趙飛燕正在給定陶王喂水,聽了鸚奴的傳述,她手指微微一顫,羹匙中的水灑到了定陶王的衣襟上。
事關自家親妹,趙飛燕可沒有友通期那麼鎮定。她拿出帕子,抹去定陶王衣上的水跡,柔聲道:“欣兒還記得孟舍人嗎?就是那個長了鬍子,可個子跟你差不多高的優伶——他這會兒在外面,你去找他玩好嗎?”定陶王笑逐顏開,拿起小弓跑了出去。
趙飛燕在後面道:“慢著些!”等定陶王身影消失,趙飛燕收起笑容,纖柔的眉頭微微蹙起。
“昭儀不知道聖上的子。他要做的事,從不理會旁人。若是他更在意朝廷的體面,就不會下詔誥封,若是他聽了中行說的挑動,下詔的話……”趙飛燕沒有再說下去。
罌粟女等了一會兒,然後道:“若是下詔了呢?”趙飛燕良久才道:“讓她趕緊走吧——離開漢國。”罌粟女不住道:“為何?”趙飛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莫忘了,我也是歌伎出身。”※※※※※兩人的意見都被帶了回來,一個認為不足為慮,一個認為迫在眉睫。程宗揚頭痛地
著太陽
,“會之,這事你看呢?”秦檜道:“長秋宮已然說得明白,以她的出身,尚且封為皇后,何況區區一個誥命?天子不下詔便罷,若是下詔,便不會顧忌什麼體面。”這和自己所擔心的一模一樣。程宗揚嘆道:“早知如此,就讓她跟車隊一起走了。”秦檜道:“長伯剛走,最快也要五
後才能回來。只要能拖過這五天,長伯一回來,便送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