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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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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沉又睡了一下午,也不辨是夜間是白天,糊糊醒來,眼前似乎有人,睜開眼簾,吃力張望,塌邊果然坐了兩人,卻不是王夫人襲人等,卻是一個少女,鳳尾小釵,玉珠翠簪,青絲垂鬢,粉面花顏,眼圈兒都是紅彤彤的,切切掛念瞧著自己,懷中另摟著個惜,竟是如今一向難得往來的三妹妹探。以此刻身份嫌疑,園中諸女哪裡敢來探望,但見自己這一向倔強要強的三妹妹摟著自己小妹,坐在自己邊,想來是適才哭過,便是此刻萬念俱灰之時,竟不由想起昔年園中姊妹親情,溫存天倫,亦不免心下一暖,忍耐不住痴痴喚一聲:“三妹妹……”知後事如何,請候下文書分解。

這真是:所謂兄弟姊妹事同同源連理枝可嘆父母兒女債一絲一縷是誰織亦有狼姑並豺舅古來不孝少悌時奈何血濃自天理誰憐結締幾多痴第六十三回:訪說愁腸,叛可人佳人用機心卻說暫居那怡紅院裡愁悶病眠了兩,她向來處世畏禍,此刻自忖有罪,又不知弘晝如何發落,一時但願弘晝接見賜死亦罷,一時又未免擔憂連累了惜鳳姐等人,其實已有了“就這麼病了去了也算了結”的念頭,此刻孱弱醒來,卻見是眼前一身絳紫梅花裙兩汪柳分月眸,卻是三妹妹探在自己榻前。她值此愁苦離傷之際,見這個素裡已漸疏遠的姊妹,病方未愈神志亦不甚清,更不知她來意,一時只動了多少傷意親情,不由又墮下淚來,軟軟殤殤喚一聲“三妹妹”。

摟著惜也正自傷心,見她醒來,倒掙扎著勉強一笑,卻對惜道:“二姐姐可醒了……莫起來,留神閃了風。惜丫頭你先外頭去玩玩……我和你二姐姐說說話兒。”惜到底年幼,只疑惑自瞧瞧二人,見無力得點點頭,才道一聲姐姐別累著了自去了。

目送她出去,幽幽道:“可憐了惜丫頭……”轉過頭卻已換了顏,躊躇了片刻才道:“我偷偷來的,那襲人替我遮掩了,想來沒人知道……”聽她說“偷偷來的”,只道是探畏禍,怕人瞧見了更惹弘晝不喜,她失了身子自慚形穢從來不敢以弘晝寵奴自居,心下一酸,低了頭也不知怎生作答。半晌無力無神只抓撓著字句胡亂哽咽道:“三妹妹費心了,我這殘敗有罪的人,並沒什麼委屈處……”哪知探卻微微俯下身來,輕輕掩了之口,搖頭嘆息道:“姐姐這會子的事體,我已盡知。只怕姐姐誠人,不知道究竟地裡才是真的……”聽她說得如此雲裡霧裡,更是疑惑她的來意。此刻自己遭難,算起來自然是那尤氏二姐告了狀去。她連也自己揣摩,不過是尤二姐因為尤三姐事發,急著要救妹妹卻又無計可施,尋個由頭鬧一場,拼了個有罪,造就個“園中亦有她人與外人有私情”的局面,要尋個“大觀園裡再沒幹淨人”,“法不責眾”罷了。

只是這是明面上的事由源;若論如今園中局面,尤氏姊妹本是可卿的人,自己自認卻是鳳姐羽翼,隱隱便是個二妃爭寵之局面。自己這三妹妹,冷眼瞧著,園中風聞,是隨了可卿一支。只是向來聽聞探尚未供弘晝賞玩姦,處子冰清,又是賈府這一輩子女中最是機聰慧的,論容貌顏身量體態亦絕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自己既落得瓜葛,又是個私通的髒名,她卻是待價而沽之人,能來探病已是姊妹情分,怎麼話裡有話,竟然還敢提醒自己“不知道究竟地裡才是真的……”探也是痴痴瞧著自己這二姐姐倒有片刻,她知一向來子如此沒個主意,此刻心下也是一嘆,幽幽道:“只這一會子功夫,我也不得繞圈子說話。二姐姐,這回卻是有人誣害你,我來,是要救一救姐姐……還有惜丫頭。總不能沒這份香火情誼……”大病初癒,本就心智懶怠,此刻也辨不得探是真心是假意,呆呆看著眼前的探一對明眸,彷彿是昔年姊妹一起頑皮歡好,扎燈花做繩戲趕圍棋讀書卷描字畫,般般賈府閨閣往事奔湧上心頭來,回憶起往昔姊妹富貴天倫,歡愉愛諧;想著如今自己半死不活,一時苦楚淒涼,也不知道探究竟知道多少自己那些個說不出口的事來,只有將死之心,索放下那肺腑裡一等防備,只無力搖頭噎,到好似全然聽天由命,慘慘慼戚道:“救我?三妹妹,我此刻正如那世人說之所謂心力瘁,油枯燈盡的;實在是再不望活命的。園子的姑娘們……每每念及,其實都是可憐人,個個都是大家子寶貝女兒,貞靜閨秀的,然時運如此,能供主子受用身子,當得恩了。只我卻不同……我也是祖上名門,詩書世家,嬪妃姊妹,自小教養得那千般道理,既然為主子奴,又是沒出閣的姑娘嬌客,本來自然該以童貞身子受辱,才算得盡了奴德,伺候了主子,卻……嗚嗚……卻失身給了自己哥哥,這倫亂無恥,羞辱難名。我每每思及,都恨不得不曾活在這世上過,只傷懷身為奴,不能自盡,夜夜也是個煎熬……主子恩德,既說了是昔年之事,不曾賜罪,已經是沒得容身之地了。如今竟然查出來我私通書信,掛念親族。那信……既說是璉二哥哥的……三妹妹……我的罪,論細細認真起來,卻不是要磨成粉了……妹妹安我說是有人誣害我,我自己知道卻樣樣件件都是實情,並不敢怪旁人,便是她們舉發我,我也不怪她們……我不敢想別的,只求主子發落了我……也算此生因果報應,是個了斷,若主子不發落,想來天也收我去就罷了……”她一路說,一路哭,也不知怎得,就在探前,將滿腔鬱結一骨兒傾訴,說到這裡,已然是哭得梨花帶雨,枕邊被角全都被那滴滴香淚浸染溼透了。當真是淒涼慘慼,委屈斷腸,只可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聽她哭訴而來,字字句句當真錐心刺骨,她原料子平實,竟是果然有了求死之念,也未必信實自己;不想當此之際自己這姐姐卻將那最恥最恨之事坦誠無諱;想到姊妹一時離心,不免也心灰,也跟著哭了起來,才慘然道:“二姐姐這話自是肺腑,只是我卻也不是妄言的。姐姐想來也是信不及我。我亦是思來想去半才來尋姐姐……姐姐你自認有罪,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姐姐你再細想幾件事再認罪不遲。”她頓一頓,正道:“尤二姐不過是旁支妾奴,她怎麼知曉二哥哥書信之事?便是知曉了,她和姐姐遠無冤近無仇,為何敢如此貿然舉發?便是舉發了,她若不知……二哥哥與姐姐之事,只是來往書信,不過是兄妹親情往來,誰又能料得及主子怎麼打算髮落?姐姐你說是磨成粉的罪,卻未說另一層,園中罪孽生死禍福不過主子一念之間,這份揣摩心計她如何能有?再一層上……姐姐只說自己有罪,卻不知那尤二姐在主子跟前究竟說了些個什麼'罪'?呢?我便斷言,她不是衝著姐姐……卻果然是定了主意要了結姐姐命,姐姐你只說這等喪氣求死的話,卻不是正順了她的心。”但覺自己便有些跟不上思路,愣愣聽來,也是疑惑,種種疑竇,自己果然不曾細想,躊躇片刻,呢喏道:“莫不是……”探點頭道:“姐姐亦想轉過來了。其實那尤二姐也是當了人槍。這事明面上看著是舉發姐姐,其實卻是衝著鳳妃……不過是想一舉扳倒綴錦樓裡那位罷了。還有一層……姐姐難道不想想,那信……真是二哥哥寫來的麼?”這一聲如晴空霹靂,卻正是心頭耿耿之事,不由得抬起頭來,便如不認識一般瞧著探

頓一頓,又是咬牙道,眼中卻已經泛著淚光,輕聲細語卻是言辭懇切,只道:“姐姐自然是想著,我如今說白了不過是供情妃沒臉子女女家辱玩一個女枕臠,怎麼還來說這些?

…姐姐,我是姨娘生的,自小兒和姐姐不同,子雖要強,卻也知道自己出身有別……那年裡,看著元姐姐入宮,那雍容華貴,氣質無方,我……一個庶出女孩兒,卻不能想,也不敢想……姐姐,你也罷,太太也罷,老祖宗也罷,便是……寶玉二哥哥,自小待我都是親厚,也不看我是妾室生養的。可那些個下人丫鬟,婆婆媽媽,卻用哪隻眼睛瞧我呢?但凡錯一點半點,背地裡不知嚼了多少舌頭呢……姐姐是個寬心人,我卻總是難免有這份難言之恨……人誰想此一生都是她人是主位,自己是個缺憾襯陪的呢?說我一般兒也是寧榮千金,一般兒也教養女德,一般兒讀書習字,怎麼就處處落人小瞧了去呢……嗚嗚……難道還是我顏不夠姿容,還是氣質不曾修纖,還是體態不夠妖嬈……,便是這兩府裡,怎麼就每時每刻,更無一次把我當個掌上明珠呢?”說道這裡,她亦是越說越心傷,卻自小沒這份心結,不由亦替她傷心,從被窩裡伸過手去握著探的手腕。卻聽探又接著道:“我自小便知,親母不疼惜也不尊貴,凡事也沒個擔當,我百般兒便都要靠自己。如今,既然宗族便有了罪,主子憐憫收養,我時時想起來,這園子,這家業,本是我寧榮兩府的,便是主子愛惜賜恩賞收我等,難道只是看女孩子容貌身子?主子何等尊貴人,難道還少漂亮女孩子來受用?也總該是我寧榮兩府尊榮體面,詩書世家,才能增添主子趣味,供主子一樂罷了……便是如那寶姐姐林妹妹,還有個薛家小丫頭,天仙般人兒不敢比,但是我……我……還有姐姐,還有四妹妹,正牌子的兩府小姐,寧榮千金,主子當初圈養的,本來就是賈府女眷,主子心頭該受用的,也當是寧榮閨秀,怎麼……怎麼……怎麼還是隻能做她人陪襯呢?她們幾個外姓女子,又都是當初嫁了人有了男人的,爭風吃醋,裡通外男,自己無恥,居然還要拿我們姊妹來做炮灰。平裡折辱我們,視我們為殘花敗柳,任意作踐,難道竟然以為我們是心甘情願不成?便是姐姐,也常常做了她們試探主子、遮人耳目、隨意利用之人之事……姐姐,我實言相告,她們如今這舉動,其實是做了套兒,要姐姐自盡呢……只要姐姐一自盡,奴自盡,罪最為大,最要緊是能整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局面暗害鳳丫頭,人一死怎麼分辯,把那信函來源也掩蓋了去。姐姐若是去了,四丫頭這等年幼,哪裡還有護持,我一個人孤苦伶仃,這園子……可還有半分兒姓賈?

…”她越說越是又惱又恨,柳眉兒都倒豎起來,竟被她說得心中一片亂麻,只是常以失身賈璉一事自卑不已,並不如探一番懷不得施展之心,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也不免暗暗點頭,覺著“'她們'如此施計,只為自己爭風吃醋,就要死自己”大是不該。探已變,眉梢眼角亦有了幾分生氣,便接著道:“姐姐,我本來也不來說這些個的。我說姐姐是被人誣害的,是前兒晚上在天香樓裡……偷偷聽到一個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