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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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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拖拉機熄火,扭頭衝猴子說:“你在這看著東西,我去跟人家打聲招呼。”猴子本就沒看我,而是好奇的看著腳下那條,因為要修水泥路兒修繕的路基,還有路邊那些表面碳化過的木頭路燈杆子:“沒事你去吧。”不過我還沒走過去,小賣部裡就出來了一個人,不是胖大爺而是我外公,看到我笑了笑:“我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你們來了,直接把車開進去吧,裡邊有人幫忙卸車,開進去後就過來,冰箱裡的汽水隨便喝。”一聽到別人幫忙卸車,我有些為難:“額……還是我們自己卸車吧,我怕村裡人不懂,再把什麼東西壞了。”聽到我有些推脫,旁邊的準備搖車的猴子停了下來,一臉不解皺著眉頭看著我,我也懂他的意思,有免費的勞動力為什麼不用?

外公聽到我的顧慮,有些不以為意:“我還以為什麼事兒呢,那要不你倆留一個人,指揮著他們卸車,那些人本來就是出義務工的,也不算麻煩他們,行了我還有事兒,你們開進去吧”,說完轉身往小賣店走。

只不過還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轉身看向我,看我站那一臉尷尬,並沒有執行他所吩咐的,眼神先是有所茫,然後好像恍然大悟輕聲嗤笑:“這還真是偷紅薯的嘲笑偷廢鐵的素質低啊,放心吧,要是少了什麼東西,讓你胖大爺賠你,他死胖子要是連個機器都看不住,還包個的工程,你想想你的東西被偷了,打的是誰的臉?再說這是給村裡修路,這節骨眼兒手腳不乾淨是會被戳脊梁骨的。”被外公說中了心中所想,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剛才就是想起了爺爺的代,怕卸車的人手腳不乾淨。

爺爺說鄉下人手腳不乾淨,經常會順手牽羊,嚴重的甚至直接化身惡匪路霸問你“要錢”,他讓我注意點好像沒什麼錯。

可問題就是外公這邊好像也有道理,村裡不管幹什麼需要組織人手的事兒,你都要能鎮得住人才行,不然你可能什麼都幹不成,我這邊三天兩頭的讓人偷,胖大爺包的工程還幹不幹了?

看我還在那裡糾結不定,外公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實你能想著防一手也不算錯,如果你要去的是個陌生村子,不管是公對私還是公對公,確實都要防著被人順手牽羊。”被外公這麼一說,我好像明白過來了,這是個圈子的問題,爺爺不在這個農村這個圈子裡,而我是在圈子裡的,來的時候好像我媽也說過,自己的村鄉里鄉親的讓我放心,想通後我衝猴子招了招手,讓他把車開進去了。

進了小賣部之後,我練的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汽水咬開,左右看了看疑惑的問:“胖大爺他們家人呢,小賣部怎麼就您一個人啊?”外公坐在小賣部裡屋,就是以前趙嬸和我媽打牌的地方,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幹嘛,頭也沒回地跟我說:“你胖大爺去指揮別人挑石頭了,趙嬸跟兒媳婦在家做飯,妞還要在家看著小輝,都忙得很。”

“哦,路基快修完了吧。”

“差不多,還剩我們村和這個村連接的那段土路。”外公跟我說話的時候,一直伏在桌子上不怎麼抬頭,我拿著汽水搬了個凳子坐到了裡屋門邊,跟外公很隨意的說:“您幹嘛呢”

“幫人圓一個夢””幫人圓夢?

您什麼時候有這本事了“外公一說幫人圓夢,勾起我強烈的好奇心,這才站起來緊走兩步,想看清楚外公在幹嘛。

桌子上有一些裁好的紅紙白紙,旁邊還有裁紙的刀,現在外公手裡正拿著鋼筆和尺子在那橫豎亂畫,反正我是還沒看出來,外公在畫什麼:“您在畫什麼符嗎?”

“不是,我在幫人上戶口。”聽到外公玩笑一樣的話,我也開起了玩笑:“您老人家還有這業務呢,搶人家派出所的生意啊。”

“我跟公安部互不統屬,各幹各的互不干涉,他們管不到我的。”外公說話的時候特別正經,說的得好像跟真的一樣,正因為這樣才特別好笑。

隨著外公手裡的東西漸漸成型,我大概看出來是什麼了,怪不得他說在幫人上戶口,他是在做戶口本兒,只不過做工也太糙了,就是普通的紅紙白紙粘好,表格還是是鋼筆畫的,我忍不住的說:“您這假戶口本也太糙了,別說派出所,老百姓都騙不過,這一看就是假的。”

“我這跟派出所不一個系統,自然跟派出所的戶口本不太一樣,不能說跟派出所的不一樣就是假的吧。”外公這麼狡辯,本來我是不想說什麼了,可看到他用鋼筆,龍飛鳳舞的在封面上寫了“戶口簿”三個字,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您這字兒寫的是不錯,不過怎麼著也得描一下吧,這也太敷衍了。”

“你不懂,這就叫不拘於型而在於意,有那個意思就行了”,說這話的時候,外公還是一本正經的,好像真的是在給誰上戶口。

“哈哈哈——行行行,您說的都對,不過帶這東西能幹成什麼事啊,恐怕掏出來就會被警察逮了”,我臉上的笑都快憋不住了,這破東西還有什麼意啊。

“警察管不著我這個”我這邊笑的已經不行了,外公還是很從容的低頭填寫著信息。

寫完之後外公把它裝到了口袋裡,然後拿熱水壺給自己倒了點熱水,看到旁邊狂笑的我,默默地說了一句:“戶口本是燒給死人用的。”外公的這句話,讓我瞬間就笑不出來了,笑容僵在臉上有些滑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又問了一遍:“給死人燒的?”

“嗯,上個星期村裡有兩口子活不下去一塊兒上吊了,這個是給他們燒的,他們生前最大的念想就是,變成城裡人拔掉窮吃上商品糧,這個戶口本就是給他們做的非農戶口本,希望下輩子他們能當上城裡人,不要再當土裡刨食兒的泥腿子了”,說到這裡外公的情緒有些低落,就想喝酒一樣,拿起水杯一飲而盡,然後砰的一聲砸到桌子上。

其實農村裡,時不時的傳出,村的誰誰誰活不下去了,去找了“水兒子”

“繩兒子”

“藥兒子”一了百了,這些我是聽說過的,但從來不知道還有燒非農戶口本這種奇葩。

這就好比把冥婚這種極端落後,封建彩極重的東西,和派出所這種新生現代政府部門糅雜到了一塊兒,然後產生了一個不陰不陽的怪胎。

這種事兒給我的衝擊,不亞於我跟我媽時,看著自己雞巴進親媽身體裡的衝擊,就像是在做夢一樣,那邊一堆的下崗工人,活不下去都拉著老婆賣了,這邊死了之後的最大願望,居然是下輩子投胎當城裡人,還要燒個非農戶口本?

更荒唐的是,這種給閻王那邊燒非農戶口本的行為,是很“正常”的正大光明的行為,即不像冥婚那樣要藏著掖著,也不像母子亂倫要嚴格保密。

“不是……城裡有那麼好?在村裡最起碼還有塊兒地餓不死啊!”我知道種地辛苦,但再怎麼辛苦,不也比賣強啊。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既然這樣,為什麼還有一堆人想農轉非呢?甚至要花錢打通門路,據我所知現在農轉非最起碼要三千塊錢,是最——起——碼——,他們這些人是腦子有病嗎?傻乎乎的給別人送錢,讓自己變成沒有土地的人?”外公問我的時候,雖然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但我能受到他的不忿。

對啊,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外公肯定知道答案的,不過他又去倒熱水了,絲毫沒有要跟我解釋的意思。

十分鐘後猴子才滿頭大汗的進來,身邊還跟著一位農村婦女,就是那種皮膚黝黑衣服破舊,一看就是常年幹農活的村婦。

到了小賣部猴子急忙給對方開了瓶汽水,然後有些吐吐的給我介紹:“這位是……方阿姨,來……給我們做飯的,這位是我發小,也是我老闆劉心志。”面對這個村婦我有些莫名其妙,這小子在附近村落本沒親戚,這哪來的方阿姨?

不過看到猴子支支吾吾那樣子,就跟醜媳婦要見公婆一樣,我才反應過來,這個方阿姨應該是猴子的未來丈母孃,可能是碰巧遇到了吧,我就跟對方客套了兩句。

聊了一會兒我才發現,猴子這個未來丈母孃,可不是碰巧遇到的,人家是來照顧猴子生活的,用村裡的話說,就是來伺候城裡女婿的。

唉……不知道,要是對方瞭解了自己的親家母是幹嘛的,還會不會這麼巴結人。

猴子的未來丈母孃也沒多呆,坐了一會兒就拿著汽水回學校裡了,猴子還跟著去送了送。

趁著猴子不在,我溜到外公身邊小聲的問:“猴子他家裡的情況您……”

“她知道”我本來其實是想問,猴子家裡的情況外公知不知道的,誰知道外公這麼幹脆,直接說猴子未來丈母孃也知道,那這就讓我更不理解了:“那……她們家不嫌棄嗎?”

“嫌棄什麼?你那個發小可是城裡人,如果不是家裡條件差點,也不會看上她閨女”,外公把城裡人三個字咬的很重,見我還是一頭霧水,繼續跟我解釋:“假如一個北京或者上海籍的人,哪怕年齡老點長得醜點,在你們縣城找個年輕漂亮的對象難度大嗎?那如果反過來縣城的去北京上海呢?”

“是,村裡人是有地,但你聽說過什麼叫倒掛嗎?三提五統裡面的三提,有一項叫公積金,你可以出門問問,看有幾個人知道公積金是什麼意思,對了還有計劃生育費,就是花錢請人扒自己家房子,拖拉機跟大梁一綁往前一拽轟的一下就塌了嘿嘿,還有養路費哪怕路是你出工修的,家裡一個軲轆都找不到也要,最扯淡的事你種的不是主糧還要雜糧款,還有各種莫名其妙的攤派,不你孩子學都上不了,縣裡鄉里一層一層盤剝,有時候村裡都他媽的還有攤派,動不動還要各家出不管飯的義務工,就這還不包括人家故意創收找事兒的,不然你以為吃飽了撐的,那些人都花錢往城裡跑啊。”外公一項一項這費那費,說的我頭皮發麻,這怎麼跟地主收租一樣這麼多啊:“那……怎麼多雜七雜八的,這完還能剩下多少啊?”

“剩下?呵呵你想得美,早先年景不好的時候,你辛辛苦苦幹一年,什麼都剩不下,還他媽倒欠生產隊一股債,這個就叫倒掛,現在倒是沒生產隊了,可是有一堆的苛捐雜稅,還農村有地呵呵,靠那兩畝地早就餓死了,地跟苛捐雜稅還有徭役是捆綁在一起的,那是個巨大的負擔不是福利,你不要聽別人嘴上說得多好聽,要看他們的腳往哪跑。”外公說得好像很輕鬆,但我卻聽得極其壓抑,都有些不過來氣了,外公說的怎麼跟古代一樣啊,苛捐雜稅多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