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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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小徑而上，到得山頂，便見一片松林，小溪即由其中出。我們沿小徑進入松林，行不遠但見數間緻的木屋，屋前有松陰下有石桌石凳，正有兩人在對坐下棋，另有兩人站於一邊旁觀。

看見下棋的那兩個人，查憶萍立即熱淚盈眶，動的喊道：“爹爹！”便向前急匆匆地跑去。站著的那兩個人我們不認識，但下棋的那兩個卻是查庸生和丁忘憂。

聽見查憶萍的叫聲，四人一起扭頭向我們看來，查庸生笑道：“哦，林生，憶萍你們來了，來來來，且看我和丁老此局對弈。”丁忘憂和他身邊的那個衣著整潔的文士只是朝我們這邊微笑了一下，便又扭頭專注於棋局上。另一個看上去不修邊幅的中年人連笑也沒笑，只是斜眼對我們打量了一下，就又扭過頭去。查庸生也回到棋局，不再招呼我們。

“爹爹！您。。。。。。”查憶萍走到跟前動的想和查庸生說話。我拉下她袖子示意她別出聲，先看二人下完棋。

於是我們就欣賞著丁忘憂和查庸生的一局對弈，雙方你來我往的佈局廝殺個近半個時辰，隨著查庸生一子落定，看局面是終於結束了，丁忘憂看著棋盤無奈的嘆道：“唉，又輸了！”查庸生卻大為高興，對另外兩人笑道：“今天的酒錢又得由丁老出了。”接著像是突然看到了我們兩個，“哦，林生，憶萍啊，我估摸著你們也該到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丁老你們都認識了，這位是張萱張先生，平裡最喜歡給姿美豔的女子畫像。”他指著那個不修邊幅，邋里邋遢，一幅落魄書生樣的中年文士介紹道，那人立即一陣白眼，“這叫仕女畫，當了幾年江湖草莽怎麼就變得怎麼俗了？”我心道這位就是給《風雲錄》裡《群芳譜》畫肖像圖的那個畫家了，躬身道：“張先生好！”張萱只是象徵的點了點頭。查庸生又指向另一名衣著整潔的文士，此人身姿拔，氣蘊風華，儒雅中又透著自然的靈秀，讓人一見即生髮。查庸生介紹說是王維王摩詰，我心道原來是這個名聞天下的青年詩人。我躬身問好，王維倒是比張萱涵養好多了，微笑道：“公子不必多禮。”查庸生又將我和查憶萍介紹給二人，介紹我除了名字外僅加了一句“琴聖弟子，在揚州花會上和簫仙琴簫合奏的那位。”王維目驚異，張萱卻是立即眼睛發亮，“哦，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何同呀，彈一曲聽聽，彈一曲聽聽，揚州花會我沒趕上，不想今天竟有幸見到何公子了，屋裡面有琴，我給你拿去。”說著不待我答應自向屋裡跑去。

我望向查庸生，他笑道：“難得幾個朋友聚在一起，林生你就為他們彈上一曲。憶萍你和我去打酒，待會兒咱們喝酒。”他轉向丁忘憂道：“丁老快拿錢來，今天多了一個人，要多打一份，多給些。”查庸生從丁忘憂手裡拿到銀子後，帶著查憶萍去了。我知這對父女是要藉此重逢之際說些悄悄話。便陪著張萱等人彈琴寒暄。不久查庸生父女回來，我看到查憶萍眼中隱有淚光，然更多的卻是欣然。我什麼也沒問，只是和幾人繼續飲酒下棋，彈琴做賦曲作樂。查庸生和丁忘憂沒問外面江湖上的事，彷彿以前本不認識我，我就只是一個偶然路過的琴師，大家一起以琴棋友而已。

夕陽西下時，我和查憶萍告辭離開，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將到香山寺時，查憶萍問我怎麼不問她和她父親說了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道：“那是你們父女間的私事，我有何必要問？”

“那你也不想知道我父親和師公這月餘來的經歷？”她問。

我望著她道：“只要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很好就可以了，你看他們隱居於此山清水秀之地，與王維，張萱此等文人雅士往，生活的悠然自得，還有什麼可問呢？”今天我一到松園就覺到了，查丁二人是真的有意忘記江湖，淡出俗世的功名利祿。江湖上的查先生已經永遠的消失了，月宗也永遠的失去了一位元老前輩，但伊河之畔，香山寺後的松園裡卻多了兩個年長的仙逸雅士。

這查庸生是進得漂亮，退的瀟灑啊，我將來能如他這般就好了。

查憶萍笑了，“看到父親這樣我也很高興。”她接著告訴我查庸生被押解回朝廷後，只是被解除了所有的官職，並未受到什麼處罰。遇到致仕得準的丁忘憂，就相約一起隱居至此了。那松園是朝廷裡一個好友贈送給他們的。

到得香山寺，雯雯和王武正在寺後門處守候。雯雯告訴我神秀也完成了他三天的講經，已經離開香山寺，雲遊四方去了。還說神秀知道我們今天無法趕到洛陽城了，臨去時已經吩咐香山寺的住持給我們安排了客房留宿。

我心道這神秀倒是為我想的周到，洛陽不比揚州，那是大周朝的都城，戒備森嚴，晚上是要執行宵的。我們現在趕去城門肯定早閉了，就算能進城，天一黑我們也沒辦法找落腳的地方。確實得在這留一晚上。

站於香山寺頂向北遙望伊洛平原，視線盡頭，沉沉暮靄中可見邙山那綿延起伏的山脊。如同伏臥的巨獸，神都洛陽就橫臥於邙山腳下，洛水之上，從這兒已可隱見其巍峨崢嶸的皇都氣勢。

“雯雯，那和尚都與你說了些什麼？”賞完了眼前美景，見雯雯默默走到了身邊，想起之前那神秀和尚找她，不由好奇問雯雯。

“奴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好像是在唸經罷？”雯雯遲疑了片刻，回答道“哦？那你有什麼特別的覺嗎？”我問。

“沒有。。。。。就是覺得他的聲音平和好聽的。”雯雯回答。

我聞言頗為驚訝，盯著雯雯看了好一會兒，雯雯也不知怎麼回事，輕低著小腦袋自我打量了一番，才抬頭問我：“公子。。。。你看什麼？”我微笑道：“沒什麼！”轉過了頭。

我心裡發現雯雯的氣質經過這半天已經有所變化，雖然很細微，但我還是覺到了。她仍然冰冷如昔，但卻沒有了那絲令人心悸的陰寒，這或許是好事吧。

卷三洛都風情第一章初到神都太陽從東邊升起時，我們一行也終於到達了洛陽城西邊中部的城門建門前。我走下車來，仰望巍峨高聳的城牆，立即到了自己的渺小。早晨的陽光照耀在灰城牆上，泛著銀輝。城門處站有兩列帶甲士兵，各行人正由那過樑式門城門陸續進城。我心裡出一口氣，終於到了武周的都城之一洛陽城。

眼前的洛陽城興建於隋，隋統一全國後，隨著局勢穩定，中原各地經濟迅速恢復。當時漢魏洛陽舊城歷經兵災戰亂，毀壞嚴重，已不堪用。隋煬帝為加強對關東與東南的控制，於大業元年詔尚書令楚國公楊素，納言楊達，將作大匠宇文愷等人於舊洛陽城之西設計營建新的東都。

新東都之營建與大運河的鑿通一樣，工程十分浩大，成為煬帝不惜民力，苛暴政的體現。據傳，當時每月役使丁夫二百萬人，並往江南諸州取運木料石料，引至東都，所經州縣，遞送往返，首尾相屬，不絕者百里。而且工程急迫，所役丁夫累死者，十有四五，以至每月運送屍體的車輛，東至成皋，西至河陽，相望於道。這樣在次年正月新洛陽城就建起來了，前後用時竟不到一年。

新建成的洛陽城背據邙山，左依廛水，右鄰澗溝，向前直指伊闕，洛水從其中橫穿而過。成為僅次於長安的第二大都會，在關東更是首屈一指的戰略重鎮。隨後，隋煬帝又遷天下諸州富商大戶數萬家聚於東都，以實之。於是一個氣勢雄偉，昌盛繁榮的洛陽新都便奇蹟般的聳起於伊洛大地上。可惜時間不長，這個奇蹟的創造者就在窮兵黷武中身死國滅了，倒是讓後來的李唐王朝白撿了這個可以扼制關東，威懾南北的大都會。

查憶萍和雯雯也走下馬車來，跟在車旁步行，隨著入城的人進城。

洛陽城裡的道路很寬廣，路面也夯打的平整堅實，但大道兩邊都是雄偉高聳的黃灰夯土城牆，那城牆高聳整肅，人走在其間有一種很深的壓抑。不如揚州的青石板路，雖不如這裡的寬敝，但路邊多伴有並行的河，河水清澈，其上舟輯往返，河岸即為人家，行走其上時舒心愜意。這兒路兩邊卻只有這種單調的高牆，偶見一黑漆大門，從其敝開的門裡望進去可見一條長長的巷道，巷道兩邊才是真正居民戶家宅第的大門。我知道這牆是坊牆，門是坊門。整個洛陽城被洛水一分為二，除洛水之北的西半部為皇城宮城及皇家園林外，其餘官商民居所在區皆被劃成方塊，以這種黃土夯築的高牆圍起，在東西南北各開一門，是為一坊，類似外面的一個村莊，全洛都共有這樣的坊一百零三個。每坊設有坊正管理一坊常事務，看守坊門，天黑即閉，天亮方開。真不知洛陽城的市民們終被圈在這種高牆之內是怎麼生活的，我是肯定受不了這種憋屈。

還好在這些些坊間還有一些特殊區域，我們可以住那兒，那就是市，專門劃出給商人做買賣的商業區。這樣的市全洛陽城有三個，洛河北有北市，河南有南市，另在西南角還設有西市，每一個規模面積超過數坊。現在我們到達的這個即為南市。

沒了那黃土高牆，壓抑立即消失。抬眼打量眼前這京都鬧市，其繁華程度比揚州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見街道兩邊，茶樓酒店旅館及各商鋪，店肆林立。寬廣的大街上，騎馬的，乘轎的，挑擔的，步行的各行人摩肩接踵。與揚州街頭相比多出了不少人抬的轎子，卻不見幾輛馬車，倒是騎馬的人很多，甚至很多衣著華麗的婦女亦是鮮衣怒馬，沿街緩行。反映出胡風在北地的深刻影響。

我們沿街尋找合適的客棧，想先安定下來，再說其它事。但問了幾間客棧竟然多已客滿，偶有一兩間空房，我又嫌其髒亂，條件太差。這才知道自己確實來晚了，大部分應試的舉子早就到了。

無奈之下，看天近正午，只有先找了家酒樓將馬車停在門口進去吃飯。飯間我叫了小二到身邊打賞了他幾兩碎銀問他現在在那兒還可以找到上點檔次的客棧。

那小二接了銀子一臉堆笑，“公子你是來趕考的罷，今天剛到？”我點點頭。

他撓頭思索道：“公子你來的晚了點，這兒好點的客棧差不多都已經住滿了，想找個適合公子您這種貴人能住的地方還真不容易，嗯，要不公子你到北市去看一看吧，那兒應該還有地方，只是相同的條件就要比我們南市貴出好大一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