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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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少女明顯受到他的身形慢了下來。
林玄言輕聲道:「頭有些暈。」少女驚訝道:「屏住呼,不要食這些蜃妖吐出的霧氣,它們可以惑人心智!」林玄言連忙屏住呼,心想你知道為什麼不早說?少女心中同樣驚訝,心想我看你本事這麼大,為什麼連這種淺的東西都不知道?
水面果真硬生生闢開了一條血路。蜃妖靈智聰慧,那些同伴們的屍骨讓他們也不敢再多冒進,只是在不遠處的水面徘徊,口中霧氣吐不定,伺機而發。
人力終有窮盡之時。林玄言的雙袖之間依舊劍氣噴薄,只是聲勢明顯弱了下來。
「我背不動了。」林玄言直截了當道。
少女面容依舊有些蒼白。林玄言踩住了一隻巨大的蜃妖頭顱的一刻,少女按住了他的肩膀,手臂彎曲借力躍起,矯健如跨過山崖的羚羊。林玄言右腳用力向下一蹬,身子躍起,恰好與紫發少女擦過,那一瞬間,他竟然聞到了一點幽淡的清香。
可是生滅不過一個瞬間。在他們身影錯的片刻,一隻巨大的蜃妖從水面中鑽出,如猛龍抬頭一般撲來。
兩人同時抬手,同時落下,兩道截然不同的氣息自掌間劈出,卻劃開了一模一樣的弧度。似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蜃妖鋼鐵般堅硬的頭顱鱗片炸開,血橫飛,哀嚎著摔向水面。
大湖如深不見底的淵池,瞬間噬了蜃妖的屍體,沒有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林玄言忽然想起了廊橋之上的場景,他想起了那一雙眼睛。
「這可能不是湖水。」林玄言忽然道。
少女微楞:「那是什麼?」
「識海!」不知是沒有聽清還是沒有理解,少女扭過頭,本就蒼白的小臉上神更是震驚。
片刻之後,少女微微搖頭:「識海怎麼可能可以進入?而又哪裡去找這麼遼闊的識海?」林玄言沒有回答,他身影漸漸緩下,凌空浮在水面之上。閉上眼睛,神力便向著四周擴散而去,神識所及之處,皆是猶如實質的虛影。四周的水在神識的映照之下猶如冰面。
林玄言收回了自己的意識,望著紫發飄揚的少女,沉聲道:「一千年前,月海之畔曾經發生過一場極其隱秘卻十分慘烈的大戰。那場大戰似乎是各方勢力有意隱瞞,所以極少有人知道真相。而我聽說,那一戰,目的是獵殺月海之中的蜃妖之王。」
「蜃妖一般深居海底,極少示人。海市蜃樓的奇景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為何要廢那麼大力氣去獵殺一頭蜃妖王?」少女不解。
林玄言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認真道:「我們此刻所在的位置,可能就是這隻蜃妖的屍體之內。」少女滿臉震驚,她思維急轉,若果真如此,那麼那些坍塌的虛影,陰鶩的怪物,這片古怪的湖水,湖水之中唯有月海獨有的蜃妖似乎都有了解釋。
可是一切依舊太過離奇。
在蜃妖的屍體之內創造出如此詭異離奇的東西,如此巨大的手筆到底出自何人?而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林玄言沉思道:「或許他們是想掩蓋什麼東西。」少女垂下睫,也微微沉思了起來。
林玄言搖頭道:「先不想這些,此刻我們要做的,僅僅是破開這座識海。」他閉上了眼,腦海中浮現出一把劍。那把劍懸停在心湖泊之上,古老而神秘。
少女同樣閉上了眼,她的心湖之上只有一朵晶瑩剔透的蓮花了。
腳下一直平靜無比的湖水忽然沸騰翻湧起來,似乎是極力牴觸他們的行為。那些蜃妖也受到了危險,龐大的身影紛紛退後,似乎是要極力躲避這兩個人。
劍與雪蓮破空而出,相輝映,照徹了湖水,也照徹了五百年清幽的歲月。只是此刻少女少年皆坐照自忘,不做任何觀想。識海之中,虛影塌落,哀鴻遍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兩人同時睜開眼睛,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像是沉寂千年的潭水,也像是蓄滿了古老墨汁的硯臺。而她的眼睛卻像是空濛山,晴後新雨,小巷月光,自顯貴氣。
天上諸神亂戰,時而有戰士謫落人間,金光閃閃的鎧甲一觸地便金光黯淡,倏然破碎。
陸嘉靜看著方才落於腳邊的一個金甲戰士,此刻戰士金光消弭,出雪白的髮和發紅的眼珠,它仰躺地上,巨大的軀體背部血模糊,它拼命扭過頭,看著陸嘉靜身邊黑的小鬼,最終一切平息,那紅的眼珠也暗去,變得死灰一片。
黑小鬼走到它的身邊,撫過它的額頭,巨大的眼皮掀下,它合上了這個巨大雪怪的眼睛。
陸嘉靜看著那個身材瘦矮的小鬼,一言不發。
這一路走來,他們走過了很多場景,彷彿是穿行於一座失落的古代文明之間,處處都是殘垣斷壁,衰頹枯井。這裡的建築都極其高大,大到足以容納那些同樣身形巨大的雪怪自由出入。城市之中住著許多雪怪,它們似乎已經壓抑了千年,沉默得不發一言,或者早已忘記了語言。
這些巨大的雪怪形同走屍,它們身形緩慢,目光呆滯,甚至沒有注意到陸嘉靜和黑小鬼的經過。
天上時不時會有屍體墜落,有些是雪怪的,有些是那些「神明」的。那些屍體落在地上之後,雪怪們便一哄而上,撕食他們的,絲毫不會在意這到底是不是同類。
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雪,漆黑的城壁上粘濡上雪花,望上去黑白分明。那些雪細細密密地堆起來,似乎永遠不會融化,於是天地間便只剩下兩種顏了。就像是劣的水墨畫。
一隻年幼的雪怪從高大的房門中滾出,咕嚕咕嚕地滾到了陸嘉靜的腳邊。她低頭看了一眼,那隻小雪怪渾身髒兮兮的,像是一個沾著泥土的雪球。它抬起腦袋,血紅的瞳孔卻很乾淨,沒有絲毫殺意。它艱難地揮舞起自己的小爪,掙扎著讓自己翻過身子,正面趴到地上,然後朝著那個屋門緩緩地爬動過去。
片刻之後,又是啪得一聲,小雪怪的身形再次飛出,無力地跌到地上,怯懦地掙扎。
陸嘉靜看了黑小鬼一眼,表示不理解。
小鬼道:「雪國不過又一個人間而已。這裡的雪怪也會越來越少,直到都被天上的仙人誅殺殆盡。一隻雪怪的成長需要耗費很多資源。而那些天生便體質差的怪物便只好被放棄了。」小鬼看了雪怪一眼,漆黑的臉上沒有表情,卻能聽得出它的嘲之意。
陸嘉靜依舊不解:「這是西南處的雪國?」
「我們現在依舊在北域,這是壁畫之中的場景。」小鬼說道:「那些人毀滅了雪國,卻又不願意趕盡殺絕,於是便留下了這座壁畫。」
「也就是說,這座壁畫是一個小世界,封印了你們的族落。而天上那些神仙,便是壁畫之中鎮壓你們的手段?」小鬼點了點頭,「所以需要你來拯救它們。如果你可以做到,那你便是這個國度全新的王。」陸嘉靜搖了搖頭:「我沒有興趣。」黑小鬼繼續向前行走。陸嘉靜卻停下了腳步:「你帶我看這麼多,究竟是想做什麼?」在這之前,他們穿過了廖無人煙的冰川雪原,穿過了雪國的邊陲小鎮,那裡的雪怪大都已經老弱,目光渾濁,行動遲緩,只等待死亡來臨,而越往其中行走,雪怪的數量便越來越多,雖然它們壯了許多,但是依舊可以受到那種死氣沉沉的氣息。一個文明從繁榮走向衰頹,長達千年的滅亡之路總能讓人唏噓嘆惋。
陸嘉靜也是人,所以心中便不可能不生出漣漪。
她看了那緩緩爬動的小雪怪一眼,清澈的瞳孔中倒影風雪,辨不清神。
他們繼續前行,一直來到一個巨大的深坑之前。
那個深坑在雪國的最中央,十分廣大,甚至比雪國其他的城鎮加起來的面積還要大。
小鬼看著那個巨大的深坑,忽然安靜了下來。天地間便唯有雪落之聲。
陸嘉靜看著那個巨大的深坑,那個深坑的中央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紅的建築。風雪冥冥,無數故事在她腦海中浮現,她很快明白了這個深坑到底是什麼。
傳說中,雪國的誕生是因為一顆巨大的隕石砸落在了西南的邊境,於是那個荒涼嚴寒的雪境裡面居然硬生生孕育出了生命,最初人們不以為然。但是短短百年,它們便發展壯大了起來,甚至開啟了靈智,建造起了城市。於是一場維持了一百多年的大戰展開了。那一場大戰極其慘烈,人族王朝是其中最重要的力量,而一向神秘的浮嶼和失晝城也參與了其中。最終修羅王誅殺,雪國覆滅,趁著舊王朝休養生息,軒轅氏發兵篡位,鮮血和白骨便鋪成了新王朝的臺階。
縱然這只是幻境之中的一個虛影,望著那個無比巨大猶如神蹟的深坑,陸嘉靜依舊覺得震撼。
他們行走過深坑之中的溝壑,一直來到了最底端的王殿之前,那便是修羅宮。
這是真正的修羅宮,大小和構造與先前在沙漠荒原之上見到了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裡面空空蕩蕩,沒有石像和煤鎮守,而是被零零碎碎的雪花堆滿。偶爾出的紅磚瓦,就像是歲月剝落的鏽跡。
小鬼走進了修羅宮中。陸嘉靜停在宮門口,看著小鬼邁入殿中的腳印。
它回過頭問:「怎麼了?」
「無事。」陸嘉靜低聲道。隨之她也走入了宮殿之中。
就像是尋常人家,門都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便可以推開。他們一路向前,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一直到王殿之中,兩人停下了腳步。那漫長的神道和臺階之上,是墨玉一般沉重而神聖的王座,王座之上,是一具乾枯的白骨。白骨身披盔甲,重若千鈞,而他的身前,著一柄劍。
小鬼看著白骨,陸嘉靜看著劍。
小鬼正要說些什麼,忽然它到脖頸一涼。陸嘉靜的的中指對著他的後脖頸,中指與脖頸之間空出了一寸距離,那裡盛開著一朵小巧的蓮花。
「客人,怎麼了?」小鬼依然鎮定。
陸嘉靜漠然問道:「你從我來到的北域的一刻便開始注意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