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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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裡面病人的家屬吧。」旁邊一個護士忽然遞過一件病號服，「你先穿上這件衣服吧。這裡人來人往的小心走光了。」隋蓉愣了一下，下意識接過病號服披在身上，的說了聲謝謝，打量著眼前的護士，對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穿著雪白的護士服，臉顯得有些疲憊。

也不知道自己父親現在怎麼樣了，隋蓉目光落到對方前，上面寫著護士的名字餘薇，忙問道:「餘護士你好，我想問一下里面現在搶救的病人怎麼樣了？我是他的女兒。」

「哦你說那位老人家吧。」叫餘薇的護士微微一笑，說道，「你放心吧，你父親他只是失血過多，沒有生命危險。」

「那就好，謝謝，謝謝。」隋蓉聽到父親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不然她都不知道回家以後如何去面對母親。

「對了，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受傷的病人？」餘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有些不解的問道，「是不是工地上出了事故了？」隋蓉嘆了口氣，這才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只是對今晚的事情她不在現場，具體發生了什麼情況她也說不太清楚。

「這些人真是太可惡了，怎麼能這麼幹呢。」餘薇出憎惡的表情，氣憤不已的說道，「現在市裡不是正在打擊黑惡勢力嗎，我看就應該把這些人也都好好收拾一下。」隋蓉卻不像餘薇那麼樂觀，拆遷隊本來就和政府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盧小樓更是背景通天，這半個月來派出所的人只來過兩次，但也是例行公事，沒有采取有效措施，這才釀成了大禍。

兩人正說著，忽然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穿著黑夾克白襯衫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

中年男子看到穿著病號服的隋蓉，眼睛一亮，以為她是受傷人員，搶上兩步握住了隋蓉的手猛地慌了兩下，熱情的說道:「你好，我是代表市政府來看望大家的，你的情況怎麼樣，請大家放心，所有治療費用市政府都會承擔起來，後面的賠償金也會盡快落實。」旁邊一陣白光閃動，兩個攝影師捕捉著中年男子和隋蓉握手的鏡頭，一個女記者拿著話筒正對著鏡頭飛快的介紹著現場的情況。

隋蓉知道對方是誤會了，正要解釋自己的身份，忽然急救室的門開了，一張病被推了出來，上面躺著的正是隋蓉父親，雖然看起來神不太好，但意識卻是十分清醒。

還沒等隋蓉過去，中年男子已經疾步走到病前，握著隋蓉父親的手，把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再次強調一定會盡快把賠償金髮放給所有受傷人員，但對行兇者卻隻字未提。

中年男子很快便離開了，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隋蓉這才知道剛才和她握手的男子是市政府分管城建的一個副市長，棚戶區拆遷工作就是他名義上牽頭推進的，如果拆遷工作出現了問題，他是最直接的負責人。

不過隋蓉顧不上這麼多，對方一離開，她就湊到父親跟前，看到父親那蒼白憔悴的面孔，心裡一陣酸楚。

其實隋蓉父親完全沒有必要出頭，前一段時間拆遷公司那個叫陳志朋曾經悄悄的找到隋蓉的父親，提出了很優厚的條件，可以以兩倍的價格收購隋蓉家的房子，還可以給他一筆現金，只是希望隋父能夠不要再參與抗議的事情。

這樣的條件對於隋蓉一家來說無疑是很難抗拒的誘惑，可是隋父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說自己是廠裡的老職工，老模範，不能幹這種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陳志朋百般勸說，可隋父卻是毫不理會，對方只好灰溜溜離去，只是臨走時威脅隋父以後小心點，隋父卻沒放在心上，以為對方只是嚇唬自己，沒想到今晚竟然敢真的對抗議的居民下手。

隋父看著旁邊默默淚的女兒，出一個安的笑容說道:「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對了，大強他怎麼樣了，剛才還真是多虧了他，要不然我恐怕就…」

「爸，大強他已經…」隋蓉臉黯然，不知道該怎麼和父親說，想起宋大強的音容笑貌，心中一陣刺痛，這個男人一直在默默為自己付出著，卻從來沒有得到過自己半點回報，自己卻再沒有機會補償他了。

「你說呀，大強他到底怎麼了？」隋父看到女兒的表情，似乎是猜測到什麼不好的結果，拽著隋蓉的胳膊，臉鐵青的問著，「大強他是不是出事了？」

「大強他受了重傷，醫生說他們已經盡了全力，但還是沒有搶救過來。」隋蓉聲音有些哽咽，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隋父一下子愣住了，他想過最壞的結果，可沒想到居然是最不願意接受的那種，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覆和隋蓉確認著，最後也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大強是替我死的啊。他在哪兒，我要看他最後一眼。」隋父掙扎著要從病上下來，卻被隋蓉和旁邊的餘薇給攔住了，隋父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畢竟年紀大了，現在最需要就是休息。

好不容易隋蓉才讓父親放棄了去看宋大強的念頭，在餘薇的幫忙下，把父親轉移到一個清靜的病房。

「你父親暫時只有頭部和胳膊上的外傷，至於大腦有沒有受到傷害需要住院觀察。」餘薇代了隋蓉一些注意事項，看她表情沉重，以為她在擔心醫療費用，便安她說，「費用的問題你們不用管了，剛才院長已經代了，所有的費用都由醫院暫時承擔，之後政府會處理的，讓老人家安心養病吧。」

「謝謝你。」隋蓉的衝餘薇笑了笑，她現在還真的有些擔心醫療費的問題，聽到餘薇的話心裡也輕鬆了一些，只是宋大強的死如一塊巨石始終沉甸甸壓在她心中。

「好了，頭有呼叫器，老人家要是有什麼情況直接按就行，我就先回去工作了。」餘薇和隋蓉招招手，急匆匆的離開了，今晚註定會是一個忙碌的夜晚。

隋蓉招呼父親喝了點水，隋父很快便沉沉睡去，隋蓉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但她卻沒有一點睡意，突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讓她一時無法接受，心裡亂糟糟的如同一團亂麻。

走廊裡也漸漸安靜下來，隋蓉看了看沉睡的父親，忽然覺得病房裡有些壓抑，便悄悄起身離開病房，來到走廊的窗戶前透透氣。

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麼算了，想起剛才那個副市長說的話，隋蓉心裡一陣冷笑，對方分明是怕事情鬧大了無法解決，才趕緊來到醫院來安撫他們的情緒，想花點錢就讓他們不要再追究責任了。

這簡直是痴心妄想，那可是一條人命，怎麼能用錢就平息他們心中的怒火，更無法彌補家屬心靈上永遠的創傷，可是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即便是心裡不滿可又能做什麼呢。

隋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宋自成，只要他才有能力幫助自己父親和死去的宋大強討回公道，可是她實在不願意在和那個人發生任何聯繫。

猶豫了半天，隋蓉還是放棄了向宋自成求助，她不願意讓宋自成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寧可靠自己去解決問題。

忽然走廊的盡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一個女人在哭泣，隋蓉扭頭看去，那邊的燈壞了，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如同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入口。

隋蓉的身體不由抖動了一下，這裡是醫院，每天都有人死去，難道自己剛才聽到的就是死去的鬼魂在呼喚嗎。

可是很快隋蓉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邁步向遠處的黑暗一步步走去，雖然她一直是一個無神論者，可現在她忽然希望這個世界上有靈魂存在，那樣她就能再見宋大強一面，她要謝對方救了自己的父親，更要向對方表達自己內心的歉意。

隋蓉走到黑暗的邊緣停下了腳步，讓自己的眼睛慢慢適應著光線的變化，她看到在不遠處的角落有一團黑影，正背對著自己嚶嚶的發出噎聲。

難道真的是鬼嗎，隋蓉不由自主的生出一陣寒意，可又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著，依然一步步的向黑影走去。

一直走到對方身後，隋蓉才停下腳步，想要張口和對方說話，可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黑影聽到動靜，忽然停止了泣，扭過頭來竟然是宋大強的母親，看到隋蓉站在面前，她哀痛的臉沉了一下，似乎並不歡隋蓉的到來，但卻沒有之前那樣的竭嘶底裡。

「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宋母悽然道，「我兒子沒有了，我下半輩子也沒有指望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隋蓉想說點什麼，可張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現在無論自己說什麼都無法解除對方的痛苦，她只能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宋母，陪著她熬過這最艱難的時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母抬頭看到隋蓉還站在旁邊，重重的嘆口氣說:「大強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太實，他一直喜歡你，可是從來都不敢和你提，我勸了他好幾次，老隋家的丫頭心氣高，和你不適合，可他就是不聽。」見到宋母開始嘮叨，隋蓉心裡鬆了口氣，雖然對方話裡話外還是對自己不滿，可是隻要對方願意說話就是好事，她最怕就是宋母一聲不吭，那才是她最擔心的情況。

「你不知道，知道你結婚的消息後，大強難受了好長時間，經常躲在房間裡哭。」宋母似乎在和隋蓉訴說，又似乎在喃喃自語，「我給他介紹了好幾個不錯的女孩，可他都看不上，我知道他心裡一直沒有放下你，我心裡那個生氣啊，我兒子這麼好，為什麼偏偏就看上你了呢。」隋蓉的心一陣陣發緊，宋大強對自己的心意她一直都很清楚，可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宋大強用情會這麼深，不過即便是她知道，她也不會選擇宋大強。

宋大強是個好人，但對隋蓉來說並不是丈夫的最好選擇，一方面宋大強的家庭條件也不太好，隋蓉嫁給他只會拖累他，另外一方面她對宋大強並沒有有男女之情。

「不過我現在想通了，這就是他的命啊。」宋母擦了擦眼淚，嘆口氣說道，「他肯定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情，這輩子就是還債來了。」

「阿姨，大強不在了，我也很難過。」隋蓉上前攙扶起宋母，語氣平靜的說，「不過您放心，大強不能白死，我一定要給他討個公道，我就不相信朗朗乾坤，他們就能一手遮天，這江城就沒有王法了。那些兇手必須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