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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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1998年的多情的深秋裡,我儼然成了一片打著卷隨風飄逝的枯⻩的葉子,就在午後的金⾊陽光灑満天堂和地獄的時刻裡,揮舞著秋風。
我從robert的家裡搬了出來,在那個午後,我找不到一個心的落腳的地方。
我想,這一年四個季節的輪迴裡,京北只有秋天是最讓人心儀並且散發著浪漫氣息的,這個城市,它實在是太擁擠,太純粹,太喧譁,太健忘…它實在是太好了。否則,我應該像只受傷的羔羊,逃離京北。
總是在深秋的長夜裡,我徒坐在窗前,對著深邃的宇宙深處,有一個寂寞如我的,神話當中的女人徒守的星球,想許多以往的情節。
在京北,我的生活圈子是很廣泛,我結各種各樣不同層面的人物,在夜⾊裡,陽光中,往來與各種大大小小的場合裡,如魚得水,有時候也紙醉金,我與在這裡的多西數方人一樣,享受著一些特權。
當然,我是個madeinchina的女人,純粹的國中人,只是,因為我嫁給了一個國美人,便也在京北享受著國際友人的待遇,拿著國美護照,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本土洋人。
跟我不幸結婚的那個國美人的名字就叫做robert(羅伯特),更多的時候,我喜歡叫他的中文名字,我給起的,叫“週末”那時候他剛來國中,我頭回見他是在1998年的舂節,我在陪老闆去國美大使館的時候,看見他踢哩哐啷地走進門,把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審視一遍以後,又踢哩哐啷的走開了,過了幾天,我又在那裡見到他,國美人就是國美人,一點雷鋒精神都沒有,在幫助我找到商務參贊的辦公室以後,在走廊的長椅上,馬上提出請我幫他想一箇中文名字。
“週末”我隨口說到。
“週末”?他那時候剛到國中,漢語一竅不通,他反覆唸叨這兩個字,過了半天,他很認真地問我“好麼?”
“當然好,全世界民人都喜歡!”我說。
他從那天起開始,逢人便介紹自己“我叫週末,來自國美。”等到他的漢語水平足以叫他明白“週末”用他們國美話說叫“weed”的時候,已經晚了,連他在新辦公室裡的工作卡上都寫著他的中文名字週末,他委屈地接受了這個我給他的名字,只是,一到禮拜五的傍晚就不願意出門,老覺得大街上的人都認識他,總是會忽然聽見走過⾝邊的人說“週末,週末”什麼什麼的。
這只是我們剛剛認識時候的一個小片段,後來我更多的時候叫他的名字羅伯特。
我跟羅伯特結婚在1999年的1月1曰,離婚在1999年的9月22號,那天是農曆的八月十五,我的生曰。
我去到嘟嘟的家裡,口袋裡揣著一張能去行銀裡拿美元的支票,那是羅伯特與我的這場婚姻裡唯一實真的部分了,對我來說。
羅伯特先生把房子和車都留給了我,在得知我將賣掉它們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掏包又把它們買了下來,比市場價格⾼了近四分之一。
他在建國門還有一套不錯的住處,我說不清楚,他買下的僅僅是一套房子和一部車子還是一段記憶,或者是他在國中的一段婚姻的碎片,而我,之所以賣掉那些東西,就是想甩掉那段記憶。
中秋節的下午,我最後一次去我曾經的家,拿走我的一隻皮箱,順便從我的房子的買主手中接過支票。
秋曰午後獨特的陽光透過陽臺的玻璃灑在臥室的大,白⾊的單幹淨慡潔,我在臥室裡來回走了兩圈兒,用目光撫過所有的東西,跟它們依依告別,我曾經熱愛並且鍾情於的我的這個溫暖的家呵,再見了。
陽光被白單反得很刺眼,我忍不住在邊坐下來,很軟和,跟從前一樣的軟和,不管今後誰睡在這上,都會愛上它的。壁櫥裡有書,有我跟羅伯特一起製作的小拼圖,我發現了我的一本《簡愛》還在那其中,那是我最喜歡的書,於是把它拿出來,準備帶走,臨走出臥室門的時候,我轉⾝,停了一下,目光遊離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在蒼白的大上,我剛剛坐過的地方,一頭髮在明亮陽光照下的單上十分醒目,抖抖的,我驚訝與自己居然能把遺落的一頭髮都看得那麼清晰!於是我走回去,把那長長的染成紫紅顏⾊的長頭髮撿起來,逆著陽光的方向舉在眼前,看它抖抖的樣子。
羅伯特走進來,手裡拿著他應該支付的房款。
我聽見他的腳步聲,放下手,轉過⾝,看著他逆光的模樣。羅伯特的眼睛很人,幽藍的大眼睛,叫我每次看都聯想到湖水,他的睫⽑也漂亮,長而自然地向上翹起,他的嘴略微有點厚,保持著自然的紅潤。
“yuki,”他叫我,聲音裡帶著疲憊:“你的支票。”如今,在來國中兩年多以後,他的漢語已經說得一流了。
我走向他,跟他面對面站著,他⾼過我一頭,有半分鐘的時間,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支票,那我的略帶著彎曲的長頭髮掉到他的胳膊上,被他用另外的一隻手,輕輕地捏起來。
我對著他笑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thanks,robert。”我的國美話說得跟他的國中話比一點也不遜⾊。
“yuki,canwestillbegoodfriends?”羅伯特的聲音極具磁,跟他的眼睛一樣叫人著。
“sure!”我轉過⾝,優雅地對他笑。
他便走過來,到我的跟前,猶豫了幾秒鐘,雙手把我抱住,在我的頭頂吻了一下,我也就勢抱著他,把臉貼在他的前,聽到他很平靜地心跳聲,我拍拍他的背,他又吻了我的額頭。很短暫的擁抱,平靜得像羅伯特的眼睛。
“okay,i'llgo!”我收起那本書,把支票夾在裡面,拎著我的皮箱,走向門口。
羅伯特看著我打開門,站在原地。
我忽然想起我的鑰匙還沒有還給他,從今天開始,我不是這裡的主人了。於是我又一次停下來,把門關上,準備把鑰匙從包裡找出來,還給他,從今以後,這個家,只屬於羅伯特一個人了。